作者:闲听落花
“我想着就该是他们!”柴会长一拍桌子。
“泾州商会跟扬州城里的孟家商号,好几十年的伙伴了,孟家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织坊,听说棉布也是由孟家接手的。”白掌柜也一下下拍着桌子,明悟了。
“这是大当家的意思?”中间一个掌柜,伸头问道。
“我觉得不会。”柴会长拧眉想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大当家要照顾,也得先照顾新安商会,哪里轮得着泾州商会?
“这棉花棉布的事儿,那天大当家是当众说的,说起来,这棉花棉布又保暖又轻巧,真要兴起来,他们泾州的毛料,可就不值钱了,这门生意,他们泾州商会,肯定比咱们上心。
“再说,毛料、丝绸,到棉布,虽说织起来各不一样,可到底还是一个行当里的,这些,他们比咱们懂。唉!”柴会长一声长叹,“织坊这门生意,咱们要是不放手,那就是以已之短,对彼之长,算了。”
白掌柜拧着眉,叹了口气。
其它十几位掌柜,或拧眉或叹气,可也都知道柴会长说得对,让他们兴致冲冲而来的织坊生意,被泾州商会抢了先机,已经做不得了。
“那咱们?”白掌柜拧眉愁苦。
“大当家在杭城?”柴会长看着周围十几个掌柜。
“在。”刚才答话的年青掌柜忙点头道:“我特意打听了,说是就住在离景灵宫不远的柳升街上。”
“准备准备,明儿咱们两个,去拜会大当家,请大当家指点一二,你也去。”柴会长和白掌柜说了句,又转身看向年青掌柜道。
“好。”白掌柜和年青掌柜一起应好。
“大家先回去歇着,别急,生意多得是,去了织坊,必定有更好的生意,放心。”柴会长语调坚定的安慰着大家。
诸人七零八落的应了,陆续起身,出门回屋。
柴会长示意白掌柜和年青掌柜留下,三个人细细商量了一会儿,白掌柜出门采买拜访的礼物,年青掌柜出来,往柳升街附近打听大当家的行踪,比如是不是常看到她出去,早上要是出去,大约什么时候等等。
第二天一大清早,蚂蚱和窜条出了柳升街宅子,在街口买了一荷叶包包子,两个人你一个我一个的吃着,往南水门去等余家大嫂子。
大头和小陆子两个人,一人抱着个竹筐,买好了两大筐包子,刚要转身往回走,柴会长一步上前,拱手笑道:“要是在下没记错,两位是李爷和陆爷吧?”
“谁?”大头莫名其妙,李爷是谁?陆爷又是谁?
“我是陆爷,你是李爷!”小陆子踢了大头一脚,转头看向柴会长笑道:“恕我眼拙,您是?”
“在下青州商会会长,姓柴,大当家在建乐城时,曾经有幸得大当家青眼,受过一回请。”柴会长赶紧介绍。
“噢!”小陆子一听就明白了,“有事儿?”
“在下和白副会长,还有周掌柜,前儿刚到杭城,听说大当家在杭城,特意过来请安。”柴会长忙陪笑答道。
“噢!”小陆子再一声噢,“我们老大从来不让人给她请安,您要是没什么事,请安就算了。”
“有点儿事!有点儿小事!”见小陆子抬脚就要走,柴会长急忙改口。
“有事儿啊,那走吧。”小陆子干脆的抬了抬下巴。
“多谢陆爷,多谢李爷。”柴会长松了口气,赶紧再谢。
“我想起来了,我叫李首!”大头呆站在旁边,胳膊肘捅了捅小陆子,“你说,今天幸亏是咱们俩,你陆爷我李爷,要是我跟窜条,跟蚂蚱,那怎么办?李鱼爷?李蝗爷?李首爷?”
跟在后面的柴会长一脸无语的看着大头,柴会长后面,年青的周掌柜没忍住,赶紧用一声咳,掩饰住那一声笑。
第315章 莼菜和鸡头米
柴会长和白掌柜、周掌柜三人,跟着大头和小陆子,进了李桑柔他们新买的那座宅子。
到了二门台阶下,柴会长三人站住,柴会长微微欠身,示意小陆子,笑道:“请陆爷和李爷,先进去禀报,在下在这儿等着。”
“那您稍等一会儿。”小陆子笑了句,和大头一前一后,还没迈过门槛,大头就扬声道:“老大,有个姓柴的会长,说是青州商会的,有事儿找你。”
李桑柔正蹲在廊下,烤着条腌渍过一夜的青鱼,听到小陆子的喊声,头也不抬的扬声道:“请他进来吧。”
柴会长听到个请字,忙示意了白掌柜和周掌柜,三个人,一前两后,跨过门槛,沿着游廊,恭恭敬敬走到李桑柔面前四五步,拱手长揖。
“别客气别客气,我正忙着,腾不出手,你们别这么客气,坐吧,早饭吃过没有?”李桑柔正翻着切成几段的青鱼,往青鱼身上抹米酒,只好抬下巴示意柴会长三人。
“吃过了,大当家客气了。”柴会长恭敬答话。
“坐吧。”李桑柔再次示意柴会长三人坐。
黑马一手提着茶壶,一只手拿着叠在一起的三个杯子,将杯子一一放到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倒了茶。
“你们什么时候到杭城的?来做生意?”李桑柔刷好翻好青鱼,看了眼三人,笑问道。
“前天刚到,来晚了。”柴会长一声长叹,一脸苦笑,“听说泾州商会在大帅破城隔天,就进了杭城了,还有新安商会,也已经到了小十天了。我们晚了。”
“嗯,泾州商会到的是很早,还有扬州商会、襄樊商会,你们是晚了一点儿。”李桑柔笑道,“不过,我的掌柜比你们还晚,她要今天才能到呢。”
柴会长一个怔神,下意识的看向白掌柜。
周掌柜张嘴想说话,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从后面捅了捅柴会长。
“大当家的掌柜过来,不知道大当家要做什么生意?”柴会长陪着一脸笑,小意的问了一句。
“南北大战前,南梁把杭城和周边的船厂,都收归南梁朝廷了。
“前儿,潘帅司说,这些船厂,若是原主能拿出证据,自然是归还原主,若是无人认领,那就定了价卖了,卖得了钱,用以赈济城内灾民,重建房舍。
“听潘帅司说,无主的船厂很不少,我打算接上几家。”李桑柔笑道。
“那?”柴会长两眼亮闪,从白掌柜看到周掌柜,又看向李桑柔,“大当家准备接几家?余下的船厂呢?”
白掌柜还好,周掌柜满眼渴望的看着李桑柔。
“两三家就足够了,余下的,你们要是有兴趣,你们就去接,帅司衙门门房里,有各个船厂的清单。”李桑柔顿了顿,笑道:“你们先去看看,我的掌柜是杭城人,几代人经营船厂,你们要是想打听什么,等她到了,去找她就行。
“她是个爽利大度的,你们问她,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了,她婆家姓余,都称她余大嫂子,算起来,午时前后就该到了。”
“多谢大当家指点!”柴会长急忙站起来,长揖到底。
白掌柜和周掌柜紧跟着站起来,长揖致谢。
“不客气,有什么事儿,只管过来。”李桑柔笑道。
柴会长再三谢了,和白掌柜、周掌柜三人,连连拱着手,辞了李桑柔,退后几步,大步流星出去了。
柴会长三人迈出门槛时,如意正一只手提着只提盒,利落无比的从马上跳下来。
柴会长三人急忙让到一边,侧着身贴着墙,站成一排儿,看着如意提着食盒,从三人面前一路小跑进去。
三人中间,年青的周掌柜好奇心最重,用力斜着眼珠,看着如意急步进了二门,紧两步,夹在柴会长和白掌柜中间,下了台阶,再走出十来步,周掌柜先往后看了看,再往前伸头,和柴会长压着声音道:“会长,您瞧见没有,刚才那位,那位,那是位?”
周掌柜抬着手,在自己喉结前来来回回的动。
“不该聪明的时候,别犯聪明!”柴会长横了周掌柜一眼。
“会长教导的是,我的意思是说,肯定是大帅的小厮吧?也就大帅,能用……”周掌柜抬起手,又往喉结上来回拉,“是吧?”
“会长都让你别犯聪明了,你看你,还问!还改不了了!”白掌柜抬起手,从后面往周掌柜头上拍了一巴掌。
这位年青的周掌柜是他嫡亲的外甥,他拍得起。
“我是说,大当家这脸面,可真是!”周掌柜啧啧有声。
柴会长斜瞥了他一眼,“那当然,那是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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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提着的食盒里,装了一碗刚剥出来的鸡头米,一碗莼菜,一路急步进来,小心的放到桌子,和李桑柔笑道:“小的们早上出去采买,买到了上好的鸡头米和莼菜,世子爷吩咐,给大当家送来一半。
“世子爷说,这样的好东西,只有送到大当家这里,才不算糟蹋了。”
“多谢。”李桑柔刚刚烤好青鱼,站起来,掀起食盒盖子,看了看,笑谢道。
“大当家客气了。
“世子爷让小的跟大当家说一声:他一会儿要去查看南梁国库,中午不得空儿,傍晚能赶回来,世子爷说,晚饭请大当家到西湖画舫上用,不知道大当家可得空儿。”
“好。”李桑柔笑应。
如意顿时眉眼里全是笑,连声应了,冲忙着摆碗筷的黑马和小陆子眨了眨眼,算了打了招呼,退后两步,告退回去了。
大常端着一大砂锅鲜虾青菜粥,放到桌子上,李桑柔站起来,看着还在翻滚的粥,急忙拎过半开的一壶水,冲了冲那碗鸡头米,沥干,将鸡头米倒进翻滚的粥里。
“这个呢?”黑马端起那一大碗莼菜,也想往粥里倒。
“清鸡汤还有吗?”李桑柔止住黑马,看着大常问道。
“还有两碗,我去端。”大常正要转身,李桑柔拦住他,“把这个拿过去,放笊篱里冲一冲,倒碗里,把鸡汤热开,倒进碗里就行。”
大常应了,端着那一大碗莼菜,没多大会儿,就端着两碗鸡汤莼菜过来。
“这可是好东西,风雅!雅物儿!”黑马伸头看着那两碗莼菜。
“黑马喝一碗,余下一碗,你们分了。”李桑柔吩咐道。
“那你呢?这么风雅的东西!”黑马惊喜问道。
李桑柔冲黑马挥了挥手,端起粥抿着,没答话。
黑马伸手捞过一碗,急不可耐,吹了又吹,呼噜了一口。
这一口呼噜下去,黑马呆了呆,咂巴着嘴,片刻,又砸吧了下,皱着眉,又呼噜噜吹了几吹,再喝一口。
这一回,黑马瞪着眼,用力咬着,一伸脖子,又呆了。
“老大,这莼菜,这啥东西,一进嘴就往肚子里滑,咬也咬不住,就是鸡汤的味儿,这真是莼菜?”
“嗯。”李桑柔笑眯眯嗯了一声。
旁边,连大常在内,一人分了三五口莼菜鸡汤,都已经喝完了,听着黑马的话,大头不停的点头。
“没啥吃头。”大常总结了句。
“根本就没东西,这就叫风雅?真跟一阵风一样,就是鸡汤的味儿,这莼菜,就是吃了股风儿!”小陆子咂巴了几下。
“你再尝尝!你再尝尝就不是一股风了!”黑马急忙端起面前那一大碗莼菜汤,要往小陆子碗里倒。
“我不要!我要喝虾肉粥,我吃鸡头米!”小陆子赶紧抄起碗,站起来往旁边躲了两步,躲过黑马,拿起勺子盛粥。
“我也不要!”大头也赶紧抓起碗。
黑马郁闷的看着满满一碗莼菜汤,这一大碗清鸡汤水下肚,他可就喝不成鲜虾粥了!
唉,瞎叔说文人最会骗人,果然不错!
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