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皇上睁开眼睛,刚恢复了神智,王公公便同其禀报道,“秦裴两家的案子,今日由太子亲自主审,刑部尚书和朝中左相相助,正式开始复查,朱侯爷诬陷的罪状证据确凿,想必不出两日,便会彻底翻案,恢复秦裴两家的清白。”
王公公的话特意避开了太子对皇上私心的追究。
即便是皇上已经放弃了,有了心里准备,在听说朝中老臣左相都站在了太子一边后,皇上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如今再从头去回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走上了这条死路。
似乎没有任何预兆。
甚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那些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二十几年的东西,突然就没有了。
皇上还没来得及去想那些细节,太子派人送来的一套墨宝和一份空白的罪己诏,又将他气得胸口发闷。
之后的两日,太子一直没有放弃,每日都会派人来乾武殿催上一回。
皇上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已经问了王公公几回,“有没有范伸的消息?”
王公公均是摇头。
没出城,没回侯府,也没回大理寺。
想来也猜得到,必定是落在了韩国公和太子的手里。
皇上如今已经被逼得出不了屋,更不敢去大殿上朝,唯一能盼着的就是范伸能活着从太子手里出来。
无论如何,也要要将自己身上的那污名给洗刷干净。
皇上还没得到范伸的消息,秦裴两家的案子便已经出来了结果。
太子一等人,雷厉风行,当日翻案改了史册,当日便贴了告示。
告示一贴,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秦裴两家是被冤死的。
其中被朱侯爷陷害的细节,也被一一地揭露了出来,然越是详细,其中的漏洞就越多。
譬如朱侯爷当初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诬陷并定案于当初赫赫有功的秦家和裴家。
又是如何取得皇上的信任,竟让皇上相信了他满是破绽的证词和证据。
长安城内的流言,当日就传进了皇上的耳朵。
皇上躲在了那屋子里,又开始不断地打砸,发誓道,“朕就是死了,也不会受他的逼迫。”
这话一说完,紧接着太子又派人来告诉她,即将公布朱贵妃的身份,威胁的刀子直接比到了他的喉咙口上。
只等着他松口。
皇上又开始着急地冲着王公公怒吼,“范伸,将范伸给朕找回来。”
兵符没了,十万大军没了,他人总该还活着。
***
被皇上满长安城寻找的范伸,此时正悠闲地坐在东宫内同太子对弈。
被韩国公砍了那一刀,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包扎好了,并无大碍。
脸上的神色正因对面太子手里那迟迟落不下来的棋子,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片刻后,终于没忍住,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罐子里一扔,直接起身,“不下了。”
太子早就将他那抹明显不耐的神色,看进了眼睛,此时见他起来,不紧不慢地道,“你急什么,再等一日又何妨?”
范伸回头,刚好看到太子妃秦漓从屋里出来,眉梢突地一跳,直接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便被秦漓唤住,将备好的香片,交给了他,“我给世子夫人也备了几片,她要是闻得惯,下回我再多制些出来。”
第120章
姜姝这两日心神颇为不宁。
范伸走后, 姜姝就开始频频不顺,先是跟着春杏绣花,手指头被针头扎出了血珠子, 后来砸核桃时,手里的那核桃锤子,险些就砸到了自己手上。
春杏不敢让她再动了,硬拉着坐在软塌上好生歇息。
坐上软塌没一阵,姜姝的一双眼皮子又跳得慌, 姜姝伸手扯住了那狂跳的眼皮子, 烦闷地嘀咕,“今儿这是怎么了?”
春杏安慰道, “夫人是小日子来了,心里免不得会烦躁。”
勉勉强强熬过了一日, 当夜见世子爷又没回来,第二日一早春杏便同晚翠交代, 要她去找虞莺组个牌局。
好让夫人打发打发时辰。
歇息了两日, 姜姝又去了虞莺的院子。
一进屋见到贾梅也在。
自那日贾梅来东院找了姜姝, 被姜姝拒绝了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再加之雨底下姜姝和她娘发生了那一番争执。
事后,贾梅一直不敢去见姜姝。
躲到了今日, 直到侯夫人给她另定了亲事,贾梅才敢出来见人。
早在那日姜姝蹲在地上拾起核桃,世子爷将她搂紧怀里哄着时,贾梅就想明白了。
她不该介入她们。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那样威风的一个人, 竟也能弯下腰杆子, 轻声细语地去哄一个女人。
那样的待遇, 她想都不敢想。
自卑也好,羡慕也好,总之那次之后,便也彻底地死心了,是以后来侯夫人派了跟前的云姑过来问她是如何想的,她便回了话。
她放弃了。
见姜姝一来,屋里的几个姑娘个个都笑着迎了过去,齐齐拥着她走在了位置上,两日没见,一堆字的话要叙。
等大伙儿七嘴八舌说完了,贾梅才起身怯怯地唤了一句,“世子夫人。”
姜姝看着她大方地一笑,招呼道,“梅姐儿也来了,多出来走动走动还是好,可别成日都呆在屋子里。”
这话,也算是解脱了贾梅。
虞家大姐一走,贾梅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是不敢见姜姝,二是怕被大伙儿笑话,如今见姜姝面色明媚,目光大方,心头的负担也霎时卸了个干净。
倒觉得是自己想得狭隘了,夫人并没有不待见她。
一堆人又摸起了牌,稀里糊涂地过了一日。
第二日长安城内便传出来了消息。
陛下同意了秦裴两家翻案。
由太子主审,朝中左相和刑部尚书一同协助,重新彻查起了当年的私藏火药谋逆案。
消息一出来,长安城便流传出了各种流言。
尽管对当年那场惨案的描述各异,人人都坚信,秦裴两家是被冤枉的。
流言传到了侯府后院的牌桌子上,几个姑娘也是议论纷纷,虞莺一脸的不平,“人都冤死了,如今翻案,也就能恢复个名声,那些个被冤死的亡魂,谁又能让他们活过来?”
虞梦也道,“可不是,那朱侯爷死的未免也太轻巧了些……”
三少奶奶到底是长了几岁,稳成了不少,“咱们内院的女眷,管好自个儿分内之事便好,朝堂之事哪是咱们能揣摩的。”
贾梅不懂这些,半句都插不上嘴。
姜姝也没说话,盯着手里的牌出了神,皇上既然同意了翻案,那便是同太子的这场对弈,输了。
范伸先前七日未归,如今又没回来。
姜姝虽不知道那过程到底是如何凶险,但稍微一想,也能想象得到,定不简单。
秦裴两家是大周朝的忠良,按理说能沉冤昭雪是好事,姜姝心头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反而越来越紧绷。
摸了几把后,便也没了心思,起身同众人散了场子,去了侯夫人屋里。
云姑倚立在窗边上,远远见到个人影从那月洞门内穿了进来,回头便同屋内的侯夫人道,“瞧来,不只侯夫人一个人在着急。”
侯夫人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如今这消息放出来了,心头更是七上八下,越到最紧要关头,越是不能松懈,侯夫人一早就起来坐在了这,正一人煎熬着。
听云姑说完,才抬起头。
姜姝的身影从窗前一略,已经到了门前。
“母亲。”
侯夫人赶紧招手,让她坐了过去。
往日除了早上过来请安之外,姜姝很少来侯夫人这,平日里就算是有什么事,多数都是侯夫人派人去请,今日还是姜姝头一回主动前来。
姜姝挨着侯夫人坐在了她的身旁后,正要开口替自己这一趟寻个理由出来,便先听侯夫人问道,“是在担心世子爷?”
姜姝被侯夫人直接点中了心思,也只得点了点头,承认了。
侯夫人让云姑泡了茶端给她,知道两人的心头都在备受煎熬,谁也劝不了谁,便道,“咱娘俩一块儿等吧。”
姜姝坐在了侯夫人屋里,心口似乎才稍微安了些。
朝堂的事她不懂,不知道范伸到底在忙些什么,又或者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做了什么样的谋算。
平日两人打打闹闹不觉得,每每到这时候,姜姝才意识到了是自个儿的无知。
心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回等他回来,甭管合不合规矩,她都得问问,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喝了一阵茶后,侯夫人便问起了她的身子。
这一聊就聊到了常青法师身上,顺着那话头子,又扯到了江南。
提到韩夫人时,侯夫人眼睛顿时一亮,笑着道,“当年那韩夫人还曾放下豪言,定要取了常青法师的命,谁知道却将自个儿送上了门,如今竟已有了那么大两个孩子了……”
上一辈的事情,姜姝并不知情。
侯夫人见她听得入神,也有了兴致,说起了一些往事,“韩夫人的父母都是江湖人士,早年裴家老夫人怀着裴国公,去寻裴老爷时,半路发作了要临盆,两人正好路过施以援手,救下了母子两人,裴老妇人为了感激二人,同其许下了一句诺言,若韩夫人的父母生的是男孩,将来就是裴国公的拜把子兄弟,若是女孩,便结为姻亲。”
侯夫人抿了一口茶,笑了笑,接着道,“三年后韩夫人的父母生下了韩夫人,两人虽没见过面,韩夫人心头也将其当成了未来的夫婿,谁知就在成亲前一年,常青法师一封信寄到了裴家,彻底地终止了两家的亲事。”
那信她没见过,后来还是被长公主从裴国公那偷偷找了出来,才知道常青法师,是以韩夫人情郎的身份给了裴家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