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姜姝呆傻了。
不过一瞬,便从那如同糖衣炮弹的迷雾中猛地惊醒了过来,忙地摇头道,“够了。”
“不想要了?”
姜姝赶紧点头。
范伸便俯下身,看着她一笑,问道,“那你图我什么?”
姜姝望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彻底糊涂了。
图他什么?
他那一翻墙,可还有让她图他的机会。
姜姝这时,倒终于相信了表哥的话。
这人不能惹。
就算他当真不讲道理,她终究也是惹不起,从前惹不起,如今也是,姜姝盯着那双微微有些桃花眼的眸子,愣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个字,“人。”
屋子里一瞬,雅雀无声。
几息之后,范伸胸腔突地一震,发出了一声闷笑,重复了一遍,“图我人……”
姜姝不敢去看他,目光一直垂下。
视线突地触碰到了那只挂在他腰间的荷包……
那日她定亲,姜嫣拿过来给她时,她瞅了一眼,因上面绣着她喜欢的白芍,她才有些印象。
姜姝壮着胆子,堵上了半条命,提心吊胆地往前凑了一步,见他没动,双手才缓缓地攥住了他腰间的衣裳,颤颤巍巍地将头搁在了那冰凉的锦缎上头,屏住呼吸道,“世子爷长的好看。”
屋子内又是一阵安静。
若不是那声狗东西,印象实在太深。
此时,就凭她这幅舍命讨好的模样,范伸八成也相信了。
但这人,一贯表里不一。
范伸生了几分刁难,脱口而出,“比起沈二公子呢?”
问完范伸便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他凭什么要去同沈颂那土匪头子相比……
趴在他胸前的姜姝却抬起了头。
范伸垂目看着那双微显慌乱的眼睛,既然话收不回来,也想听听她会如何回答。
姜姝却没说话。
迫使自己对上那双含着几分笑意的深邃黑眸,心提在了嗓门眼上,缓缓地踮起了脚尖。
范伸没动。
起初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在那张脸,慢慢地凑近,闭上眼睛突然凑上来时,竟忘记了躲开。
唇上一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如蜻蜓点水,那又柔又软的东西,在他唇瓣上拂过之后,范伸发现。
他有了某种反应。
新婚夜那日的失常之后,他去了百花楼,看着苏桃一身罗衣红纱,翩翩起舞的身姿尽显妩媚,他却毫无反应。
此时,不过一个吻。
他竟然又好了。
范伸突地失去了兴致,心头莫名窜出了一股烦躁。
就那作天作地的戏精……
范伸转过身,一眼也没瞧,那早已退开两步,躲得远远地罪魁祸首,不耐烦地挥手道,“先回你的院子。”
姜姝如获大赦。
脚步蹭蹭如飞,再也顾不得装出半分病态,等走出了院门口,双腿到底一软,春杏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回到梨院阁楼,姜姝还心有余悸,那阎王老子,到底还是向她伸出了爪子。
想起他说表哥的那段,姜姝背心不由生了冷汗。
至于她适才是如何反应过来,猜出了他在因何而怒。
是因她又想起来了,当初他既然能放掉脸面,爬墙来姜家提亲,那便是当真喜欢她。
既然是喜欢她,自然也见不得她同旁人有所来往。
第36章
春杏伺候完姜姝洗漱, 又安慰了一阵,半夜才回稍间。
姜姝一人躺在床上,却还是迟迟合不上眼,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那双非笑非笑的黑眸。
想着最初嫁进侯府,不过是想图那一份荣华富贵,和后院里的安稳,如今, 却离那原本设想的日子, 越行越远。
既然能将表哥的身份调查的一清二楚,自己在他面前, 便也如同那跳梁小丑。
有功夫同有病并不牵扯,这等鬼话也就韩凌能编出来安抚她。
大夫把脉, 镇国寺拿药,还亲自上门喂她喝……
他早就知道她那病是装出来的。
姜姝越往深想, 越觉得毛骨悚然, 脑仁一阵阵跳动。
原本畅想好的美好未来, 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别说舒坦日子, 恐怕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不免想起适才在镇国公府,同表哥说出的那句风凉话, 顿觉打脸。
何止是他范伸看走眼了,自己又何尝不是看走了眼。
三更过后,姜姝才从那乱糟糟的脑子里,渐渐地理出来了一条生存之道。
他既然心里还喜欢她, 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明儿她定会好生伺候他, 哄着他, 让他消了气儿就行……
天麻麻亮,姜姝才终于合上了眼睛。
然刚入睡不久,春杏便进来摇醒了她,“夫人,老爷正寻您呢。”
姜姝一夜没睡踏实,脑子昏沉,迷迷糊糊想起昨夜姜文召那张脸,不觉烦闷,“我这不是在这吗,还寻什么呢。”
春杏神色吞吞吐吐,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世子爷今日起的早,同老爷提了一句,说昨儿晚上夫人亲口同他自荐,府上的笋子烧肉乃是一绝,想尝尝夫人的手艺。”
姜姝本是迷迷糊糊的,愣是被这话惊醒了,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转头瞧了一眼屋里的沙漏。
卯时。
天麻麻亮,她这不才歇下吗……
他何止起得早,莫不也是一夜没睡?
***
范伸确实一夜没睡,他择床,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歇息。
昨夜姜姝走后,范伸便继续坐在那木椅上,瞧了一阵书。
后来严二进来,不知从哪里顺回了一本病历,里头记载了那戏精十几年来,坑蒙拐骗,蒙混过关的所有病症。
一一翻完之后,范伸便没再打开过自己的书页,轻轻地捏了一阵眉心,突地想起了什么,吩咐严二道,“你再去查查,看那陈招灵有没有给过那女人旁的东西。”
每回范伸的吩咐,只需一句,严二便能领悟。
今日严二却领悟不了了,“不知大人说的是……”
范伸眼皮子一掀,瞟了一眼严二,目光再敛下时,便轻轻地丢了两个字,“迷香。”
一个女人而已,再妖的狐媚子手段,他都见过。
所说那戏精也有几番姿色,但也不至于让他频频失常。
严二愣住。
范伸没看他,声音却多了几分凉意,“上回那酒壶,再查查。”
范伸脊梁一挺,一瞬紧张了起来。
范伸坚持自己的怀疑,“酒壶没问题,那便是里头的酒被人换过。”
戏精的把戏甚多……岂会如此轻易让人察觉。
为了个世子夫人,倒挺拼。
严二没动,几度欲言又止。
范伸见他还杵在那,缓缓地望了过去。
严二便梗着脖子,冒死开了口,“属下前儿听了蒋大人一句话,颇有感悟。”
范伸拧眉,正疑惑蒋言生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东西,能让他严二这呆板子有了感悟。
严二便道,“蒋大人说,情感二字,往往当局者迷。”
范伸那双眼睛锋利如刀,盯着严二看了半晌,才轻声问道,“何意?”
严二背心早已生了一层冷汗,硬是顶着那股子压迫,拼死一搏,“大人喜欢夫人。”
屋内突地安静下来。
范伸看着严二,目光陌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闻,身子往后一仰,再次确认道,“谁?”
“夫人。”
严二看着范伸那双渐渐危险的眼睛,如同正抓着那悬吊在深渊上的草绳,只能往前跑,稍微一迟疑,便会跌下去,尸骨无存。
“蒋大人说,动情之人,犹如犯过心疾。”严二说完,也没去看范伸,垂目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