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姜姝没应春杏。
慢慢地将那脑子里那已经乱成了一团的关系,捋了捋。
表哥沈颂,是韩夫人的弟子。
常青法师是韩夫人的夫君。
而韩夫人却是江南水巷清灵班的班主,如今效忠于范伸手底下。
如此一来,那常青法师,恐怕多半也是范伸的人……
姜姝心头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当今圣上宣召法师,都要先看其行程提前知会,范伸却能将其招于麾下。
姜姝突然生了疑。
皇上和范伸,到底谁才是那把刀……
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背心渐渐地生了凉,回过头看着春杏,痴痴地道,“我到底嫁了个多了不起的人物……”
姜姝的这股子预感,等到了晚上,还没见到范伸后,便越来越浓。
突然将她送来了惠安寺。
还让她走的如此之急,这大半夜还未归……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天色黑了一阵,姜姝实在是熬不过,便起身去敲了韩夫人的门,“韩夫人实话相告,大人今儿可是有何行动。”
她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嫁给了这样一个人,若是哪一天自己被株连,她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韩夫人也没瞒着她,“你家大人今儿同朱侯爷掐上了,如今被困在了知州府,府外全是死士,怕是出不来了,朱侯爷铁了心地要他命,只等那火药一到,知州府便会被夷为平地。”
姜姝神色僵住。
周身的血液,忽然倒流了一般。
一阵发热后,四肢便凉了个透,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怎么了?朱侯爷回到长安,同样能找出一个正当的罪状安在你家大人身上,到时你家大人,张不了嘴,还不是由着他说,这种事他朱侯爷又不是没干过……”
“那你们还能睡得着?”
韩夫人话还没说完,突地被这么一声打断,语气还带着一股子的恼怒,不由一愣,抬起来头。
姜姝自个儿也愣住了。
也不知道适才为何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如今被韩夫人一瞧,便也不吭声了。
韩夫人虽效忠范伸,到底不是她的人。
正欲转身离去。
韩夫人却是突地一笑,“我怎么睡不着了,去了也是送死。”说完便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个药包,递给了姜姝,“你要是睡不着,就服上半包,切记不可过量,否则今儿你家大人,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姜姝本也没想去接,突见那药包极为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直到韩夫人道,“半包是无忧散,服下后能让人乏困无力,有安眠的作用,过量了便相反,猛于合欢散……”
姜姝的眸子才猛地一跳,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终于想起来了。
这药包,表哥曾经给她过。
第56章
当初表哥给她药包时, 也曾同她说过,“切记,这药每回只能用半包, 万不可多用……”
但表哥没有告诉她多用了又会如何。
今儿韩夫人终于说了个明白。
姜姝只觉那桩悬在心头,一直没有解开的谜团,此时似乎终于拨开了云雾,露出了一角。
半包到底是多少……
姜姝脑子又搅成了一团乱,接了药包过来, 魂不守舍地走出了韩夫人的屋子。
韩夫人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 不由叹了一声。
又想起了昨儿夜里,姜姝在戏班子楼下哭诉的那番话。
不由生了同情。
这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看着人模人样,平日里相处也挺好, 可一旦同他沾惹上半点情感,立马就不是个东西。
人家小娘子过得好好的, 偏生被他招惹上了。
还想挂白灯笼。
这一点, 他范伸倒是同那狗东西, 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夫人怕她做傻事,跑到山下去来个舍命救夫。
赶紧招呼了跟前的丫鬟过来, “你去同世子爷知会一声,就说她夫人担心他的安危, 夜不能寐,物件也好,信也好,捎个东西回来, 证明他还活着就行……”
那丫鬟点头, 立马下了山。
韩夫人还是不放心, 又派了个丫鬟守在了姜姝门口。
她无比清楚,女人一旦做起傻事来,脑子长在头上,便也如同摆设。
***
姜姝回到屋里才回过神。
赶紧去翻随身携带的包袱,新婚夜之后,她还剩下的半包药粉。
那包袱姜姝每回都是自己提着,春杏从来没有碰过。
如今见她急急忙忙地翻找着什么,忙地走过去问道,“夫人可是丢了东西。”
姜姝没答。
终于从包袱底下,摸到了个纸包,转过头便拉着春杏,走到了灯盏下,将药包拆开,铺在了木几上。
一个是刚从韩夫人那里刚拿来的整包。
一个是大婚前,表哥给的,自己已用了一半。
姜姝让春杏坐在了自己对面,指着那半包的量问她,“你过来帮我瞧瞧,看看这是不是半包……”
个个都说,让她不要多放。
可到底多少才算多,她有没有用过量……
在姜姝拿出药包时,春杏的神色就变了。
如今那药包摊开,确定了里头的粉末,同那日韩姑娘给她的药粉一样后,心头更是一跳,打起了鼓,“夫人,这药粉从哪里来的?”
姜姝当初从沈颂手里拿回来时,春杏并不知情。
也没功夫同她解释,直接道,“整包的是韩夫人适才给的,半包的是大婚前表哥给的,被我新婚夜用了一半,可这东西玄乎的很,韩夫人说一半能安眠,过量却能催情。”
姜姝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说常青法师的不是,只能从自个儿身上找问题,“你赶紧帮我瞧瞧,是不是我用多了……”
春杏埋下头。
目光在两包药粉上来回瞟了好一阵,才张嘴,轻飘飘地问姜姝,“夫人也用了半包?”
姜姝很确定地道,“我只掺了半包到酒壶,本想让世子爷好生睡个觉……”一想起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尤其是想到范伸那双猩红的眼睛,掐着她恨不得揉进骨髓里的模样,姜姝头都要炸开了,“估计是放多了……”
春杏的脸色一阵千变万化。
倒也没必要再去纠结,半包是不是放多了。
算上严二的,一共是三个半包,怎么着都得过量……
屋子里的灯火暗沉,姜姝的心思在药粉上,并未注意到春杏的异常。
两人那般瞧了一阵。
春杏便摇头道,“夫人没放多,是奴婢放多了……”
姜姝一怔,转过了头。
春杏立马跪在了她跟前,交代了个清楚,“夫人出嫁那日,韩姑娘担心小姐新婚夜静不下心,便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说只要给夫人服上半包,定能清心,奴婢见夫人同世子爷大婚夜闹了起来,一时没了主意,便偷偷地掺了半包进酒壶,想着夫人同世子爷用了,都能心平气和……”
春杏往后越说越小声。
姜姝一脸愕然。
屋子里好一阵安静,谁也没说话。
良久,姜姝眼睛一闭。
她就说呢,新婚夜的酒水一定有问题,事后她还怀疑过范伸,特意让春杏去厨房查了范伸的酒壶,谁知到头来,有问题的竟是她自己……
两个半包。
能不过量吗……
姜姝脑子里的画面一阵闪过后,突地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跟前的春杏,惊愕地道,“可那壶酒,我没喝啊。”
她记得很清楚,因自己掺了药,她全都给了范伸。
整整一壶,到最后大抵也就只剩了一两杯……
被药的不是她,只有范伸。
范伸为何会那般失控,她能理解了,可自己为何也那样,她理解不了。
春杏被她这般一问,也傻眼了。
当下没再瞒住,果断地出卖了严二,将两人是如何同时去的侯府厨房,如何一同摔碎了那酒壶,事后又是如何达成了共识,一一都说了个清楚。
这回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比适才还要安静。
春杏垂着头,不敢去看姜姝。
片刻后,姜姝也大抵清理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