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皇上知道他一向爱逞强,立马让王公公宣了御前太医进来,范伸的半只衣袖一褪,血淋淋的伤口,跟前的太医都被他吓了一跳,“大人这胳膊再晚两日,怕就彻底的废了。”
皇上仰起头望了一眼,也跟着吸了一口气。
再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范伸,不由又佩服起了他这股永不怕死的狠劲,同时对朱侯爷的愤恨也更胜了几分。
范伸是谁的人。
他朱侯爷不清楚?
竟胆大包天,公然炸了知州府,截杀他的人。
太医替范伸包扎完了伤口,一离开,皇上便咬着牙问道,“爱卿好好同朕说说,他朱侯爷在江南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范伸将袖口理好,才又起身同皇上复命。
先是江南,范伸没有半丝隐瞒,“臣遇上了侯府的丫鬟,朱夫人临死前告诉了她两桩秘密,一是秦家和镇国公府的谋逆一案,朱夫人所知道的,均是朱侯爷一手策划,陛下被蒙在了鼓里……”
闻言,皇上的嘴角一抽。
他就知道朱澡死了之后,朱夫人会坏事,曾派人给了朱老夫人暗示,谁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在朱侯爷开始追朱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时,他实则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桩事,是以,范伸提出要去江南替他寻人时,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没成想,真就被朱夫人知道了。
什么他被蒙在了鼓里,不过是那丫鬟为了活命,不敢将他说出来罢了。
但仅凭这一点,朱侯爷不会疯到不惜炸了知州府,非要取范伸的性命。
范伸是自己的人,在这一事上,他同朱侯爷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会卖了谁。
皇上便问,“另一桩为何事?”
范伸继续道,“二十几年前,朱侯爷曾在江南经营过一家青楼,据那丫鬟所说,其中有一位姑娘,因得了朱侯爷的赏识,被带来了长安。”
范伸看着皇上渐渐皱起来的眉头,微微顿了顿,才道,“如今已在皇上的后宫潜伏多年。”
范伸说完,屋子里便是一阵安静。
皇上看了范伸半晌,眸子才有了神。
一双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胸口的怒意终于蔓延到了脸上,随手便废了一套茶具,怒声道,“朕看他朱成誉就是想找死!”说完那双细长的眸子里,一瞬杀意顿显,“是谁?”
范伸摇头,“朱夫人知道的仅仅于此。”
皇上看了一眼范伸,嘴角又是一阵发抖。
朱成誉在江南开过青楼的事,皇上并非不知道,只因他能帮助自己,自己也需要他,便对他干过的那些事,睁一眼闭一只眼。
这么多年过去,他确实也帮着自己扳倒了秦家和镇国公府,消弱了韩家和太子的实力。
近几年,他虽因贪得无厌,行径越来越离谱,但最初,他以为朱成誉并没那个胆子算计他。
如今知道了从朱成誉投靠他开始,就已经在他的眼皮底下穿插了眼线,防备了自己二十几年,自己竟然还未察觉。
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羞愤,让皇上的怒气达到了鼎盛。
这一瞬,皇上对他朱家才算是彻底地起了杀心,他立刻马上,就想处死朱成誉。
他能培养出第一个朱侯府,便也能培养出第二个。
沉默了片刻后,皇上便吩咐王公公,“你发一封密报给朱成誉,就说朕相信了他,秦家确实还有一个余孽……”
范伸的眸子在那一瞬,轻轻地动了动。
脸上的神色却没半点波澜。
皇上转过头,又看着他道,“范大人去调取禁军,不要惊动所有人,等朱侯爷一到长安,立刻收监押入大理寺。”
“是。”
王公公和范伸齐齐领命。
皇上又才问范伸,“那丫鬟呢,可有带进宫?”
范伸还未回答,门外便是一阵动静。
侍卫拦都没有拦住,愣是被文王给闯了进来,之后被王公公拦在了门槛之外,文王便开始一声一声的囔囔,“你别拦住本王,本王有要紧事要禀奏父皇……”
皇上眼皮子一跳,“他跑来干什么。”
见其实在嚷得厉害,皇上无奈地一招手,将人放了进来。
文王一进来,便道,“父皇,儿臣查出了一件天大的密谋。”屋里的皇上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文王兴奋地道,“儿臣这次去江南,亲耳听侯府的那丫鬟所说,当年的秦家还有姑姑,压根儿就没有谋逆,都是朱侯爷栽赃陷害,什么火药,书信,统统都是朱侯爷的阴谋,父皇是被他骗了……”
那声音洪亮亢奋。
整个乾武殿里外,顿时鸦雀无声。
第74章
谁都知道秦家和长公主, 那是皇上的逆鳞,碰不得更是提不得。
今日却从文王口中爆了出来。
文王昨日回来后,被朱贵妃的嬷嬷当头一掌劈晕了不说, 之后又被禁在了王府,文王极度愤怒,气自个儿的母妃愚蠢。
一夜过去,今儿早上好不容易寻了个几回逃了出来,想要见皇上的心更为迫切。
母妃被朱侯爷蒙蔽, 父皇不会。
文王一路过来, 生怕自己的母妃又派人来拦着他,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人还未走到皇上跟前,便噼里啪啦一阵说完, 这才是其一,还有其二……
屋子里鸦雀无声。
皇上的嘴角几个抽搐,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文王, 手里的茶盏, 眼见就要飞出去了,却突然又寻不出一个扔他的理由来。
从文王一出生, 他就在开始替他筹划。
这些年自己为了替他铺路,所有的肮脏之事都未曾让他沾过身, 想着将来他若是登基,便不会再像自己,处处被人捏住了把柄。
他留给他了一身干净。
可如今瞧来,干净的有些过头了。
皇上一句, “逆子”才从牙缝中挤出来, 跟前的文王突然注意到了范伸。
“范大人?”脸色一阵激动, 两步上前差点就要同其来个拥抱,“范大人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说完又激愤地扭过头同皇上状告道,“父皇不知,就因为本王知道了那狗……朱侯爷的把柄,在知州府时,朱侯爷便来行刺了本王,若非范大人出手相救,后又舍身引开朱侯爷放了儿臣回来,儿臣怕,怕早就葬身在了江南。”
皇上的怒气,被这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过了一阵,手里的茶盏,终于飞了出去,砸在了文王的脚边,“朕关你禁闭,不让你进宫,你倒好了,直接跑去了江南,你这个逆子,你,你非得气死朕不可……”
皇上一口气没顺上来,几口急喘。
王公公忙地上前扶住了他,“陛下息怒,王爷这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
“就凭他的本事,他能平安回来?要不是遇上了范大人……”皇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看了一眼侧过身缩着脖子的文王,气不打一处来。
可一想到适才他所说,差点将命折在了江南,胸口又突地发凉,一阵后怕。
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和娇娇后半辈子又该如何……
皇上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王却没有消停,“父皇,您得替姑姑报仇啊,父皇小时候还曾同儿臣说过,儿臣就这么一个姑姑,要儿臣好好同姑姑相处,那朱侯爷丧尽天良,竟挑拨离间,冤枉姑父造反,逼着姑姑同其和离,姑姑才不得不跳入了火海……”
这回别说是皇上,王公公都听出了一头大汗,忙地上前劝了一声,“王爷……”
文王哪里肯收口,这回不将朱侯爷弄死,他誓不罢休,“且朱侯爷的罪过,不只这一桩,还有一桩更为骇人听闻的丑事……”
“文儿!”
文王一句话刚起了个头,朱贵妃及时赶了过来,人还在门口边上,便是一声呼斥,“你怎能如此胡闹。”
文王一见到朱贵妃就头疼,心里早就对她生了怨气,“我怎么胡闹了?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那两人也不会……”
“你还好意思说。”朱贵妃一声打断他,“你父皇将你关了禁闭,让你在府上好生思过,你竟跑去了江南,你真是,非要气死你父皇……”话说完,不待文王反驳,便吩咐了王公公,“将王爷送回王府。”
整个皇宫,除了皇上,恐怕也就朱贵妃能使得动王公公。
王公公立马同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文王被押,满脸愤怒和着急,出去了还在喊着,“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千万别听母妃的……”
文王的声音一消失,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朱贵妃先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皇上的嘴边,安抚道,“文儿还小,陛下……”
“他还小?”皇上正在气头上,一时忍不住冲朱贵妃凶了一句,“都十八了,还小,朕像他那么大……”都开始手足相残了。
再瞧他那德行。
自从文王被群臣赶出了皇宫之后,皇上便在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自己替他做的太多,才会让他成为如今这番无用。
如今一瞧,更是愈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心头除了悔意,便是懊恼……
朱贵妃被他这番一凶,身子往后一缩,便抹起了眼泪,“都是臣妾的错,没能教好文儿……”
皇上听她一哭,回头便见那抬起来拭泪的手腕上,伤口还未愈合,心顿时又软了,轻声道,“朕没有要怨你……”
这番一闹,屋内也就只剩下了范伸。
待皇上和朱贵妃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皇上才想起了起来,对范伸招了招手,“范大人还有伤在身,先回去歇息两日,不急着来上朝……”
范伸刚告退了出去。
朱贵妃也跟着起身,同皇上道,“臣妾还是去看看文儿,那孩子是被咱们娇惯了十几年,一时半会儿哪里又能扭转的过来……”
皇上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也没留她,“娇娇费心了……”
范伸从乾武殿出来,脚步放的比往日要慢。
等出了乾武殿,正要坐在马车,身后便传来了朱贵妃的声音,“范大人。”
范伸回头,唤道,“娘娘。”
朱贵妃看了他一眼,上前两步,笑了笑柔声道,“听说范大人在江南,救了我儿一命,本宫感激不尽。”
“应该的。”
范伸自来说话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