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范伸说着,又伸出了手,将她压在了脸侧的手掌给挪了出来,放在了外侧。“还疼不?”
那语气如同午后她临近崩溃时,他哄她的那般,顺着她的气儿来,却又带着一股隐隐的强硬,让她不得不听他的。
虽霸道,却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心头的一股子温暖,来的措不及防,姜姝的鼻头突地一酸。
在那泪水快要溢出来时,肩头便被范伸缓缓地掰了过来,双臂紧紧地将她搂进了怀里,唇瓣凑在她耳边轻轻蹭了蹭,“好了,不委屈了,嗯?”
姜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白日里没有哭出来,这会子倒是上气不接下气。
范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无奈地道,“昨夜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会纳妾。”
姜姝抽泣了几下,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过了一阵,彻底没了声。
这回倒是轮到范伸怀疑了,似是反应了过来,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低下头,捏着她的一张小脸,问道,“怎么?当真是睡着了,一句都没听见?”
姜姝脑子一团懵。
昨夜她确实是睡得迷迷糊糊,以至于今儿早上起来,脑子就乱了。
一度纠结,他到底有没有说过那些话。
姜姝被他盯着一瞧,夜幕中朦胧的余晖,照进了那双眸子里,如星空浩瀚深邃,又如烈火一般灼热。
姜姝哭不下去了。
莫非他当真说了什么……
范伸看着那无辜的巴掌脸,便也明了了,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还道她是害羞装睡,没成想,真睡了过去,捏在她下颚上的手一松,范伸将她摁进了怀里,“睡觉……”
“我……”姜姝张口,声音还带了些浓浓的鼻音,去挠了一下他的胸膛,“夫君要不说一遍,我看看是不是我听得那样……”
范伸反而扣在了她的额头上,“早些睡,还烧着呢。”
过了一阵,姜姝又翻了个身,颇有些抓心挠肺,故意假咳了两声后,见身旁的人还是没反应,便出声道,“我怎么睡不着了,夫君睡了吗……”
范伸没吱声。
姜姝正欲再翻,便被一只手搭在了腰上,低沉的声音擦着她的耳畔,清晰地道,“喜欢你。”
感受到怀里的人没再动了,范伸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低下头去看了一眼那颗僵住迟迟不动的脑袋,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一扬,手掌在她头上轻轻一揉,“睡觉。”
***
翌日一早,雨点子愈发大了起来。
一大早,虞家大姐便急急地去了侯夫人的院子,倒是没了昨儿的气焰,只同侯夫人道,“你就为了一个外人,当真要和我闹生分了?你要我去同她道歉,我活了这把年纪,脸比命还重……”
管家已经将她院子里的东西收走了。
丫鬟一个也不见。
虞家大姐这才知道侯夫人铁了心,如今见她依旧丝毫不松口,一咬牙,便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哭着要去撞柱头,云姑上前去拉,侯夫人一声止住,“别管她,让她撞。”
第85章
昨儿被侯府的丫鬟, 连扶带拖的从雨里带到了侯夫人屋里后,虞家大姐便如同猫被踩了尾巴,同侯夫人急了眼。
“当初是你让我来的侯府, 上回我说要走,也是你出声相留,说的倒是好听,口口声声要我享清福,今儿你却来这么一通, 你怕是早就处心积虑, 想要毁了我的名声。”
她过的是不如侯夫人,但她人穷志不穷。
她在扬州呆了大半辈子, 日子过的好好的,侯夫人一封信将她邀请了过来, 竟是如此待她的。
那核桃罐子是她拿的?
世子夫人一到院子,开口就是, 自己‘偷’了, 还连着她死去的男人, 都被拉了出来一通损,她能吞得下这口气。
该讨回公道的人是她。
不就是淋了一场雨, 倒在地上不起来,这招, 个个都还就信了。
虞家大姐说完,等着看侯夫人的脸色,却见其毫无波澜,直接承认了自个儿的错误, “是我不对, 我不该让大姐来长安。”
虞家大姐一肚子的话, 卡在了喉咙,当下嘴角便是一个冷笑,“行,我这就走。”
侯夫人一句没留,转头吩咐云姑,“去帮贾夫人收拾东西。”
虞家大姐哪里见过侯夫人这个态度,脚步顿在那屋里又不走了,只盯着她看,“你是铁了心地要同我过不去?”
侯夫人也没同她绕弯子,“今日大姐去东院,怀的是什么目的,当也不用我再挑出来说,你将一个三岁的孩子当靶子使,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大姐注重了一辈子的脸面,今日之事,大姐怎就不觉得丢人了?”
虞家大姐从小就只有教训别人的份儿,哪里能听旁人的教训。
且那人还是自己的妹妹。
虞家大姐脸色一变,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我怎么丢人了?你倒是说说,我有何本事,能指使孩子?”
侯夫人直接质问道,“旁人不知大姐心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大姐自己难道也看不清了?我敬你是大姐,念着小时候你的几分照拂,处处让着你,想让你和梅姐儿过上好日子,可你呢,可曾为我和伸哥儿想过?伸哥儿才刚成亲几日,你就提出要让他纳妾,不外乎就是想着,有我这层关系在,梅姐儿将来即便是妾,也能和世子夫人平起平坐。”
虞家大姐的心思被挑了出来,一时哑口无言。
侯夫人看了一眼她半天都没挪出去的脚步,挑明了道,“大姐要想和梅姐儿留下来,那就得守着我侯府的规矩。”侯夫人偏过头,端了几上的茶杯,平静地同她道,“大姐去同世子夫人道个歉,能不能留下来,道完歉以后再说……”
虞家大姐一瞬炸了,“我去道歉?”虞家大姐嘴角几个抽抽,“我稀罕呆在你这……”
侯夫人看了一眼她转过身的那浮夸动作,及时同云姑道,“你跟上,将贾夫人和表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别落了东西,也别多拿了东西。”
云姑被侯夫人使唤了两回,没再犹豫,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虞家大姐脸都绿了,气急了地道,“虞江淋,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嫁的好,靠着男人长了威风,平日里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合着今儿是现形了。”
侯夫人也不气,突地一笑,“我是嫁的好。”
说完便看着虞家大姐,缓缓子地道,“嫁的比大姐好,大姐嘴上说着讨厌世俗,暗里却处处同我攀比,实则就是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从小你样样都是拔尖,你以为长大了也理应比我们过得好,如今这样,你怨命运待你不公,可大姐曾想过,日子都是靠自己过出来的,你今日的境地是谁给的?以虞家这几年的实力,你不能二嫁?你偏生要同我怄气执拗到底,认为自个儿了不起,非得守了那秀才的牌坊,直视清高,高人一等。”
侯夫人忍了大半年了,今儿不想忍了,话语没有留半分情面,“今儿我就告诉你了,就算当初你那位秀才还活着,也及不上我侯夫人的地位,你还要同我比吗。”
虞家大姐张着一张嘴,手脚都抖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侯夫人,“行,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果然是没存好心……”
“没存好心的人是你。”侯夫人一声打断,“我敬你让你,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你是我大姐,我想对你好,如今我知道大姐是个喂不饱的狼,我不乐意了,还不成了?”
这一吵,两人彻底撕破了脸。
按理说,凭着虞家大姐平日里的那股子傲气,也该走人了。
可却没走。
回到院子里安安稳稳地歇了一夜。
刚回院子的那一阵,虞家大姐被起得够呛,倒也当真生过要走的打算,却被贾梅一把拖住,让她往那屋内看了一圈,哭着问她,“娘,你好生瞧瞧这屋子,当真还愿回到以前的日子吗。”
贾梅见她不说话,便突地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娘逢人就说扬州好,可我从没有觉得好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那破屋子,娘夜里起夜,我都能听到声响……”
虞家大姐看着自己的女儿,如鲠在喉。
脚步如何也迈不动了。
本以为就这般糊弄一夜过去,这事儿侯夫人便不会再提,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先且忍了。
姐妹之间吵吵闹闹,还能当真了不成。
谁知早上一起来,管家就来了屋子里将两人的日常用具,齐齐搬走了。
院子里丫鬟也没过来。
虞家大姐这才怒气冲冲地跑到了侯夫人的院子,两句话不对,就要去撞柱子,那股子傲气耗尽了后,里子里,没有半点东西拿得出来,也就只有这最后一招。
正闹得不可开交。
门口的丫鬟禀报道,“侯夫人,世子爷来了。”
范伸每日早上都会过来同侯夫人请安。
今儿不过是惯例。
一听说世子爷,屋子里的吵闹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饶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虞家大姐,每回一见到范伸,内心也有些杵。
可此时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想起自个儿怎么说也是他的大姨母,小时候还曾抱着他去镇国寺看过病,这份恩情,他该也记得。
范伸一进来,虞家大姐便走上前逮着他道,“伸哥儿来的正好,这事儿你来同大姨母评评理,大姨母可有做错了什么?你母亲非得让我去同世子夫人致歉,大姨母昨儿不过就是去伸哥儿屋里坐了坐,鹏哥儿非得喜欢那核桃罐子……”
“姨母喜欢东院?”话没说完,便被范伸打断。
虞家大姐一个发愣,范伸又笑着问她,“姨母若是喜欢东院,我和夫人搬出来,姨母住进去?”
那笑透着凉薄,虞家大姐顿时哑了声。
别说是虞家大姐,侯夫人听完了那话,心头都是一“咯噔。”
这些年来,他们‘母子’俩,从来就没说过一句红脸话,更没有半点隔阂。
今儿断也不能生了误会。
刚要起身去拉范伸坐过来,便听范伸道,“姨母若是不住,往后便不要随意进屋,我那屋里,御赐的物件儿多,哪天姨母不小心再碎了个什么,侄儿不好交代。”
范伸说完,也没再进去了,同侯夫人说了一句,“母亲忙。”便转身退出了门槛。
侯夫人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口都凉了。
她就这么个儿子了。
侯夫人再也不想同虞家大姐说一句废话,轻声同她道,“大姐,不是我不留你,是你不适合这儿,你回扬州吧,带着梅姐儿回虞家。”
虞家大姐看着侯夫人彻底决绝的脸,似是一瞬,失去了所有的依附。
天上大雨如瓢泼。
虞家大姐的情绪一时失控,声音透过雨雾,惊醒了隔壁好几个院子,“白眼狼啊,当初伸哥儿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是谁抱去的镇国寺……”
虞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乏力,一直呆在屋里养着,鲜少出来。
侯夫人怕她知道这些事情后伤神,昨儿就让人瞒住,没让人告诉她。
如今被虞家大姐这么一闹,声音穿透了几堵墙,虞老夫人岂能听不见,听其声音极为熟悉,这才问跟前的嬷嬷,“怎么回事?”
那嬷嬷跟了虞老夫人大半辈子,什么事儿都没瞒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