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寇世子心里正烦躁着,汪鸿才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世子,我听说王爷要找人帮你说亲了,到底选的哪家姑娘?给我们透个底呗。”
寇世子不高兴地道:“别提了。”
那母老虎都说不会嫁他,想来他爹也做不出帮他强娶民女的事,所以婚事估计是成不了的。
可他不乐意娶姜若皎是一回事,姜若皎怎么就不乐意嫁他呢?他有哪里不好?他明明长得不差,出身在西南一地更是无人能比,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真是岂有此理!
寇世子一脸的郁闷。
汪鸿才见寇世子不愿多提,也适可而止地结束了话题。他凑到寇世子身边说道:“那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我刚从京城那边得了样好东西,叫逍遥散,只要服上一小包就整个人飘飘欲仙,快活得不得了,世子要不要试试看?”
寇世子道:“竟有这样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汪鸿才便把逍遥散拿了出来。
寇世子接过那一小包外表十分精致的药粉,拆开来闻了闻,发现药味还挺浓,不怎么好闻,想来入口也和药一样苦,当即摇着头道:“还是不了,我不喜欢吃药。”
他小时候连生病喝药都爱偷偷倒掉,怎么可能自讨苦吃?
汪鸿才见寇世子随意地把逍遥散扔了回来,眼神有些阴郁。只不过寇世子不想尝试,他也不可能逼着寇世子试,在场还有不少人来着,做得太过他们必然会起疑。
汪鸿才道:“是我想岔了,觉得京里的贵人喜欢,世子可能也喜欢。”
寇世子道:“京城有什么了不起的,听说天子脚下都有人敢当街杀人,可见京城吏治压根不行,还不如我们西南安稳。”
汪鸿才听到寇世子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惊疑不定。
寇世子向来不学无术,一心扑在画画上,从来不会管别的事,现在竟能随口说出京城那边的情况?
当街杀人之事传播甚广,汪鸿才也早就听说了。
那是贵妃娘家兄长干的,当时那百姓只是避让不及,就叫他下令活生生碾死了。
皇帝对贵妃十分宠爱,听了此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意思意思地罚了贵妃兄长半年俸禄。
一条人命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只值半年俸禄。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靠俸禄过活?
汪鸿才得知这些事后并不同情那枉死的百姓,反倒是想到若是自己也能成为贵妃兄长那样的人物,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以他对于带歪寇世子这件事更为上心了,恨不得立刻把寇世子毁个彻彻底底,好去京中领一份大功劳。
汪鸿才不动声色地夸捧:“世子果然厉害,连京城的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寇世子听汪鸿才这么一夸,顿时又想到了姜若皎,这事就是姜若皎对他说的。
那母老虎怎么就这么厉害,连京城的事都知晓?
相比之下,倒显得他这个平西王世子特别没用!
寇世子觉得没趣,招呼其他人道:“别提这些事了,喝酒喝酒。”
有寇世子这么一发话,游船上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不想第二轮歌舞才刚起了个头,就有两艘巡逻船横在江上,拦下了他们这艘富丽堂皇的游船。
岸上不少人本来都被寇世子的游船吸引了目光,这会儿见有人拦船顿时兴致更浓,纷纷引颈望向江上,等着瞅瞅有没有热闹可看。
巡逻船上的士兵朝游船上喊话:“世子,请随我们回府去。”
寇世子脸色都变了。
上回他被人绑回府就觉得丢脸无比,这回他玩得好好的,他爹竟又要故技重施!
汪鸿才在旁火上浇油:“要不,世子你还是回去吧?我们皮厚肉糙,挨顿打不算什么,可苦了世子……”
寇世子怒道:“回什么回,不回!”他抄起佩剑去寻掌舵的,要他们直接撞开那两艘巡逻船,他不过就是和朋友出来玩儿一下,有什么不对?就算是他爹,也不能总这么下他脸面吧?
掌舵的见寇世子怒冲冲地下令,还拔出佩剑大有他们不听命就动手的势头,只得苦着脸依言照办。
两艘巡逻船上的士兵没想到寇世子居然会让游船撞上来,根本没有防备,小小的巡逻船很快往两边翻倒,若不是几个士兵都深谙水性,反应又比普通人快得多,说不准根本闪躲不及。
岸上的人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还是裴徵反应快,当即叫随行之人去王府报信,免得寇世子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姜映雪两人也惊呆了,没想到好好的上元节居然能看见这么一幕。
“船上的人肯定是平西王世子。”裴家妹妹小声和姜映雪讨论,“他从小就荒唐得很,没想到现在都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了。”
姜映雪不由想到寇世子屡次上门骚扰她们姐妹俩的事。
照着这种势头发展下去,寇世子怕是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书上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好东西却没有护住它的能耐,只会为自己和亲近的人招来横祸。她出身平常,父母又不在了,只能与姐姐相依为命,结果她的相貌却招来了寇世子的频频骚扰……
姜映雪看向立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裴徵。
上次她们在寺中遇到寇世子,就是他出面替她们姐妹俩解围,没让寇世子继续找她们麻烦。连对素昧平生的人都愿意维护,她若能嫁给他,他必然能庇护她们姐妹二人的吧?
她想试一试。
即便不成功,想来他也不会是那种会到处宣扬的人。
姜映雪收回自己的目光。
寇世子闹出这样的大事,裴徵怕周围乱起来,提出提前送她们回家去。
姜映雪很快被送回姜家食肆。她别过裴家兄妹俩,跑进厨下与姜若皎说起刚才的突发意外。
姜若皎听后心里打了个突。
“他当真让人直接撞上去?”姜若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寇世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映雪忧心忡忡地说道:“千真万确,所有人都看着呢。那两艘船都翻倒了,人也全掉水里了!阿姊,下回他再过来我们直接关门好了,能不和他打照面就不和他打照面。这次他都能指使游船撞人了,以后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若皎听姜映雪说得言之凿凿,手里的动作停顿下来。
事关人命,那就不是被人怂恿能够开脱的了。
不管旁人怎么怂恿,有些事是决计不能做的。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把人命放在心上。自家王府的部属说撞就撞,传出去得寒了多少人的心?
想到那日亲自过来食肆寻寇世子的平西王,姜若皎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场闹剧也不知会如何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世子sb的一天.jpg
第16章
却说江上出事之后,不仅围观的百姓惊诧莫名,寇世子也是慌得不行,他从盛怒中回过神来后忙叫人下去把落水的士兵们捞上岸。
相比寇世子的慌乱,汪鸿才简直要笑出声来。他还以为自己得多费些功夫才能叫寇世子失尽西南民心,没想到寇世子恼怒之下居然下了这样的命令。
这次的事有那么多人看着,平西王无论如何都要给百姓和底下的士卒一个交待吧?
平西王听了裴徵派人来递的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他本就禁了寇世子的足,结果他偷跑出去和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就罢了,竟还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来!
平西王亲自领着人去把慌了手脚的寇世子抓上岸,没把他带回家,而是直接把他扔进州府衙门里头去,让他知道早前只叫他禁足是多轻的惩罚。
至于怎么处置这个儿子,平西王还没有做好决定。
众士兵虽都没有大碍,可寒了的心很难再焐热,往后这个儿子如何能接他的班?
平西王面沉如水,思来想去,决定做第二手打算,到军中择个出色的儿郎收为义子。要是亲儿子当真掰不回来,他宁愿把西南大权交给义子来接手!
卢氏知晓平西王把儿子扔进牢里去,赶忙找上平西王泣道:“瑞哥儿若犯了错,你好好惩治他就是了,如何能把他扔去那种又脏又乱的地方?”
一想到儿子不知正吃着什么苦头,卢氏就心如刀绞。
“他若不是我儿子,现在就该人头落地了!”平西王见卢氏还拎不清,毫不留情地骂了出口。
“那些士兵不是没事吗?”卢氏颤了颤,还是想为儿子辩解一二。
“要是真出了人命呢?你替他去抵命?”平西王一想到儿子所做的事,心里就有把火在烧。想他随母亲回西南,这么多年来带着士兵在外征战,图的就是护住西南一地的太平,结果他唯一的儿子竟被养成这样!平西王盛怒之下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我虽没别的儿子,可军中有许多我欣赏的好儿郎,他再不知悔改,世子之位也不是不能给别人!”
卢氏顿时慌了:“王爷怎么能混淆皇室血脉?京城那边不会同意的。”
平西王冷笑:“太后说不准巴不得我们平西王府一脉断子绝孙,你且看看我递个折子上去她们会不会同意。”
卢氏本以为这次也和以前一样儿子挨一顿打了事,没想到平西王竟会说出换世子的话来。
她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不知面对这个局面到底该如何是好。
卢氏哭着道:“那我去看看瑞哥儿总可以了吧?”
平西王见妻子这副模样,也说不出更多重话。他说道:“行,你去吧,不许命人给他解开镣铐,让他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卢氏一听还戴了镣铐,更觉平西王这次来真的。她慌忙叫厨下备了些儿子爱吃的饭菜,前去州府大牢看儿子。
寇世子整个人蔫耷耷的,双目无神地坐在牢房里发呆。见到卢氏来了,他眼底才恢复点神采,喊道:“娘你来了?娘你快救我出去,这里有老鼠,太可怕了!”
卢氏见儿子一脸恐惧地向自己求救,自是心疼不已。她命人开了牢门,提着食盒走进去说道:“你且忍两日,我再求你父王放你出去。你与娘说说,你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寇世子便说自己接连被当众抓了两回,心里很是不忿,一时急火攻心就下了令。
他当时就后悔了,第一时间就叫人下水去救人。
他真没想害了人命。
寇世子是真的慌了,以前他哪怕挨了打,在府中也是奴仆环绕,有亲娘在旁嘘寒问暖,哪曾到过大牢这种腌臜地方?他闻着这里的味道就想作呕。
“你且忍忍,过两天好好和你父王认错,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忤逆你父王知道吗?”卢氏说着说着一想到平西王撂下的那些话,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
寇世子见卢氏这般伤心,忙说道:“娘你别哭,我一定会好好认错。”他吸了吸鼻子,也委屈得鼻头发酸,“我当真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卢氏闻言更是泪如雨下,拉着儿子让他不要胡来:“你再这样下去,你父王说要把世子之位给别人去。”
寇世子怒了:“难道他在外面还养了外室,藏着私生子不成?他怎么可以这样?!”
卢氏说道:“不是,他说要在军中择一好儿郎立为世子,到时平西王府哪还有我们母子二人的立足之地?”
寇世子脑中空茫了一瞬。
他知道他爹对他不满意,觉得他哪都不好,却不知道他爹还想把他的爵位给外人。
当儿子的哪有不想得到父亲承认的,寇世子哪怕平日里不学无术了点,心里头还是希望平西王能对他稍微有那么一点喜欢的。结果自从平西王结束战事回来之后,对他总是非打即骂,如今还要夺了他的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