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这种机会他们自己去要不适合,可既然开泰帝自己开了口,姜若皎觉得还是可以去试一试的。
姜若皎浅笑着补了一句:“当然,你若是怕辛苦,那就不去好了。”
太子殿下一下子被激起了斗志,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把赈灾用的钱粮运过去让人分给百姓吗?这点小事我肯定可以做好的,何况还有舅舅在呢!”
姜若皎道:“既然是要办这样的正经事,我却是不能一起去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与舅舅商量着来。”
太子殿下道:“有什么不能一起的,你如今可是太子妃了,与我一同出去有什么不对?你骑射也不差,又不会拖后腿,再说了,就你以前抄着扫帚追着我打的劲头,说不准危急关头还得你来保护我!”
姜若皎:“…………”
太子殿下腰间的软肉被狠狠掐了一下,引得他又嗷叫一声,跳起来嚷嚷说要与姜若皎这母老虎势不两立。
小夫妻俩打打闹闹一会,才坐下来商量去赈灾的事。
既然他们主要是去安抚灾民的心的,那就得正正经经地去,不能微服出巡胡搞瞎搞。
他们手上还有个种苞米的计划,得从这些受灾的县里头挑一个来当试点的地方。
姜若皎派人去讨了些灾情资料来看完,对太子殿下说道:“我觉得清平县就挺适合。”
太子殿下一听,这县名有点耳熟。他警惕地说道:“你莫不是想着那个和尚,才选的这个县?”
姜若皎气结。
姜若皎道:“清平县叫这名儿的时候,清平的祖宗怕是都没出生,你怎么就把他们想到一起了?”
太子殿下才不觉得自己有错,理所当然地说道:“名儿一样,我想到了不是很正常?”他伸手抱住姜若皎,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她肚子,嘴巴还不忘叨叨一下那个十分居心叵测的还俗和尚,“我是男人,比你懂男人在想什么,他一定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姜若皎从不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却也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绝非那种能轻易让人倾心动情的世间绝色。
对于太子殿下一天到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这种事,她一直都觉得他简直得了妄想病。
姜若皎道:“他不过是母亲生病才还俗来我们食肆里讨生计,你别老往乱七八糟的方向想。”她抬手敲了敲太子殿下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你就这么喜欢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儿吗?”
太子殿下冷不丁被她敲个正着,抬手捂住自己脑门说道:“我才不喜欢,我这是就事论事!”他越想越觉得光自己挨掐挨敲太亏了,又把人抵住亲了上去,凶狠地想要亲回本。
姜若皎由着他闹腾了一会儿,才和他说起选择清平县的原因。
其他县受灾没那么严重,秧苗没有全面旱死,补种起来挺容易,很多人可能不太愿意换新粮种。
百姓一年到头就等着秋天的收成下锅,哪里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
就算太子表示愿意兜底,他们心里也不一定会乐意,甚至会生出许多怨懑来。
清平县受灾最严重,且那地方本来就旱地多、河流少,种其他作物产量也不高。
姜若皎道:“在这个地方改种苞米,百姓应该会比较配合。而且要是连这个地方都能种出来,那回头留些种子去别处试种肯定也有很不错的效果。”
太子殿下听姜若皎这么一分析,顿时知道自己错怪姜若皎了。他越发佩服姜若皎的脑子:“我也看了父皇那边给的邸报,怎么看不出这么多东西?”
姜若皎道:“你往后多找些看得出来的人,多听听他们的建议,不也等于你能看出来了?”
太子殿下直点头。
他现在也读过些史书了,姜若皎讲的这个就是“善将将”和“善将兵”了,他不必什么都会,只要善用底下的聪明人,自然就可以胜任太子这个位置。
太子殿下喜滋滋地说道:“父皇也是这样想的,他看我我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去赈灾,就叫我回来与你商量!”
姜若皎听了这话没和太子殿下一样沾沾自喜,现在开泰帝刚掌大权,要做的事太多,对于看得上眼的人他都会提拔起来重用。
她几次在开泰帝和太妃面前开口说出自己的建议,为的就是争取这样的机会。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只是觉得自己既然有能力去做,那就应当试试看。
现在事情固然按着她的意愿在走,日后却还不知会如何。
远的不说,只说他们在鹤庆书院的同窗们就不全是认同她参与东宫事务的,哪怕眼下他们还没有把这种不认同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比如杨峰清就会在她作为主导的时候缄默不语。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不赞同。
姜若皎有时也觉得自己这种思虑甚多的性格与太子走不到最后,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会徘徊不前。
要是有朝一日他们当真闹到反目成仇的话,她大可以拿出他们婚前签下的契书远离京城游山玩水去。
天下之大,她穷尽一生也无法游遍。
就算那些熟知的名山大川都走完了,还有万子兴他们口中浩瀚无边的汪洋大海与外邦诸国。
不管选什么活法,都尽力而为就是了。
姜若皎转头回亲了太子殿下一口,抿唇浅笑道:“你什么都听我的,要是将来我把你卖了,你肯定还要帮我数钱。”
太子殿下不服气了:“我这样俊秀的丈夫,是用钱能买走的吗?你少说也得问他们要几座城池吧?”
姜若皎道:“你说得对,那到时你给我量地。”
太子殿下哼哼两声,笃定地说道:“你才舍不得卖掉我!”
两人把去赈灾的事商量好了,手拉手跑去和开泰帝说出自己的决定。
不想正碰上开泰帝和楚王在吃酒。
楚王是个好读书的,喝酒都是小杯小杯地喝,弄得开泰帝这个常年在军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大老粗很不适应。
他听人说太子小两口过来了,命人给两人送上碗筷和酒杯,也坐下与楚王这位皇叔聊聊天。
开泰帝自己是以藩王身份登的基,对朝臣提出的削藩政策自然也是认同的,不过他觉得该削藩削的是不服管的藩,而不是一视同仁一刀给切了。
像楚王就还不错,学问不差,品行又好,即便是自己去参加举试也是能出头的,用不着把人一压到底。
开泰帝道:“你来得正好,我正与你楚王叔在商量藩王们的事,你们也听听看。”他让姜若皎两人落座,说出自己的打算来,“藩王不给兵不给权,这点是朝臣们一致赞同的,不过也不能把我们寇家子弟的出路全堵了,所以我的想法是皇家子弟之中有出息的还是可以提拔起来任用的,往后他们同样可以参加文举或武举入朝为官。”
姜若皎听了不由多看了楚王一眼,见楚王仍是那副文质彬彬、温和守礼的模样便收回了目光。
她发现开泰帝和太子殿下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比如这气人的功夫就很了不得。
和藩王本人讨论削藩事宜,简直就像是东家找上雇佣的伙计说“接下来我要扣你工钱你觉得怎么扣比较适合来吧大胆地说出你的想法”。
这事儿,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开泰帝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与姜若皎两人讲完了,还问太子有什么看法。
开泰帝敢问,太子殿下也敢说,还说得头头是道:“儿臣觉得挺好的,咱老寇家的子孙后代也得靠自己出头才适合!要不然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就给片封地让他管,把百姓折腾得民不聊生还敢怒不敢言,那不是糟蹋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吗?”
开泰帝觉得这话很对自己胃口,不愧是他儿子!
开泰帝说道:“就是这个理!九弟你看,刚才你还担心这担心那,都没你侄子想得明白。”
楚王说道:“是臣弟顾虑太多了。”
开泰帝道:“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你啊,就是书读太多了,一件小事还得思来想去,动不动就来个九曲回肠。放心好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你。”
姜若皎闻言又多看了楚王一眼,莫名想到开泰帝少年时也是斗鸡遛狗的一把好手,当时楚王就是和开泰帝一起斗鸡遛狗的人之一吗?
姜若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和太子殿下一同在开泰帝这边蹭起了饭。
饭后他们又跑卢皇后那边说起赈灾之事,说是灾情不能等,可能明儿就要出发了!
第78章
卢皇后知道太子要去赈灾, 心里不免又担心起来,怕他出宫后会遇到什么意外。
太子殿下一颗心早飞出宫去了,见他娘一脸的不赞同, 登时坐下一通好劝,说什么自己是太子要为开泰帝分忧,不能因为有人躲在背后搞事情就窝在东宫一步都不往外走。
那不是正好遂了那些家伙的意?
他偏就要出去,偏就要亲自去安抚百姓,好叫百姓知道皇帝和太子心里是有他们的。
卢皇后向来是个没主见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就感觉他说得有理。她说道:“那你们好生准备准备, 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带上。”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又拉着姜若皎去跟太后辞别。
太后回宫后一直深居简出, 听说姜若皎两人要到灾情最严重的清平县去,她又取了把自己年轻时的匕首给姜若皎:“这个你带着防身。”
姜若皎大大方方地收下。
太子殿下却摆显道:“祖母你匕首送晚了, 我早叫人给阿皎打了佩剑!”
太后道:“匕首可以贴身带着应急用,和佩剑哪里一样?”
太后又问起卢家二老的情况。
今儿是姜若皎和妹妹见面的日子, 她想着姐妹俩应该有许多话要说就没去东宫, 没想到卢家二老竟去了东宫, 还带出这么多事儿来。
得知卢家二老一如既往地快活,太后笑了起来, 与姜若皎两人讲起当初相识的过程。
当初他们两拨人从不同的方向入京,结果在半路遇上了。
当时下着大雨, 他们在破庙里避雨,结果看到卢家二老的马车陷进了泥土里,她便派人去帮忙推车。
等把几辆马车都推上来,刚新婚不久的卢家二老对他们十分感谢, 口里抱怨说“没想到金银这么沉, 把车都给拖水潭子里了”。
太后听了就觉得, 很想打他们一顿。
见他们大大咧咧地领着那么几个人就敢押送那么多车金银赴京,太后主动邀他们一路同行。
一路上太后听两人讲起自己的玄奇经历,原来他们遇到个老疯子,子女都对对方很不好,他闷闷不乐地想要回老家去,子女却把他赶出门,连一文钱路费都不愿给他。
眼看马上就要饿死街头了,老疯子嚷嚷着说自己家里有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谁送他回家他就全部送给好心人,一个子都不留给那些个不孝子女。
别人看他疯疯癫癫的,自然不信他,倒是卢家二老在家中待得不舒坦,正商量着要变卖家产出去游山玩水。他们还不知道要去哪呢,见那老疯子着实可怜,便说要去老疯子家乡看看,顺便就把老疯子捎带回去。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那老疯子家里还真藏着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且说什么都要白送给卢家二老!
卢家二老实在拗不过,只得按着那老疯子的意思拿着金银走人。
他们虽没什么心眼,可拿着这么多金银心里也不踏实,雇了几个人手准备把金银捎去京城置办个宅子堆放:听说天子脚下治安好,安全!而且他们也没去过京城,正好可以去玩玩。
太后听了他们那种“京城肯定没有人会入室偷盗吧”的天真想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四人一起入京,自然是遇到了不少热闹事。
本来那个少年时就一本正经、后来更是人人敬仰的鹤庆先生只用拴着她一个,后半程却是得一盯三!
太后时常觉得他随时要拂袖而去,与他们三个喜欢胡作非为的家伙原地绝交。
再后来太后进了宫,见到卢家二老的机会就少了。
还是许多年后卢重英金榜题名,表现得格外不俗,太后才注意到卢家一双儿女都出落得十分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