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32章

作者:休屠城 标签: 天作之和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隐隐传来婢子们的说话声,甜酿在他指尖下扭了扭身体,无声道:“你疯了么?外头有人。”

  这么热的午后,他刚从烈阳下走来,浑身都是燥热之气,屋内阴凉,她身上更是清爽,熨帖解燥,理应让他多沾染几分,降降热暑。

  芳儿先见宝月蹑手蹑脚出来,良久又未曾听见耳房半点动静,一点说话声俱无,突然又似乎有一点点轻微飘荡的声响,好奇瞥了瞥耳房门前坠的珠帘。

  紫苏的脸色却瞬时凝住,勉力一笑:“芳儿姑娘帮婢子去取个顶针。”

  又说:“我去给大哥儿和二小姐送些清凉瓜果。”

  施少连的吻游离而下,在她颈间薄衫内重重一吮,惹得甜酿喉间一声细细轻哼,浑身缩紧,团团被他搂压在怀里。

  施少连轻笑:“嘘……妹妹小声些……”

  他光挑她衫子下的肌肤肆意轻薄,揉捏摩挲,指下凉腻肌肤顷刻火一样烫,甜酿双颊如绯,紧紧摁住他的手:“你再不住手,索性我也撕破脸,将她们喊进来看,看看这家里儒雅斯文的大哥哥,是怎样的人面兽心。”

  “妹妹愿意让人知道我的人面兽心?”他脸颊埋在她颈间,“愿意让祖母知道?”

  甜酿咬唇不说话。

  他享受她身上的甜香。

  耳房外有脚步声和紫苏的声音:“婢子给大哥儿和二小姐送果子吃。”

  施少连笑吟吟的从美人靠上起身,见紫苏端着碟葡萄蜜瓜掀帘进来,甜酿瞥了眼两人,又卧在美人靠上,扭身面向里头,不看施少连:“我不吃,困得厉害,哥哥出去陪芳儿妹妹坐去,容我歇歇。”

  她既赶客,紫苏又在一旁陪着不走,施少连摇摇头,招呼紫苏:“走吧,让二小姐好好睡一觉。”

  施少连今日似乎心情甚佳,和芳儿在外头说了好一会的话,怡颜悦色,款语温言,惹得芳儿笑声不断。

  甜酿听着外头银铃般的笑声,一时又在美人靠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满满的心烦意乱。

  她歪在软枕上,看窗上新糊的生绡,山岚的颜色,浅浅绿意,温柔舒展,窗外叶里黄鹂跳跃,风和影都披着绿意经窗入室,这样好的夏日,她却觉得迷茫,没有亲生父母,没有真真正正的亲人,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原不过只盼着嫁个如意郎君,两情相悦,日子安宁,哪想一朝天翻地覆,不知安乡何在。

  芳儿和施少连说了好一会的话,才恋恋不舍往外去,施少连送她离去,回头瞟了眼紫苏:“近来芳儿常来见曦园。”

  “前几日婢子瞧见芳儿姑娘坐在园子柳树下掉泪,多嘴问了几句,婢子擅作主张把芳儿姑娘带来见曦园喝了杯茶,恰好二小姐也在屋内干坐着,两人下了盘棋,后来芳儿姑娘每日里都会来坐坐,陪着二小姐说说话。”紫苏道,“芳儿姑娘似乎不太愿意往蓝家婶娘身边去。”

  “这是什么缘故?”

  “婢子也不太知道,只是觉得芳儿姑娘似乎对蓝家叔叔有些埋怨之气。”紫苏道,“近来遇见蓝家婶娘,瞧着婶娘面上也是闷闷的,似有忧色,见了婢子,直拉着婢子的手,似乎想对婢子说些什么话,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就是了。”施少连笑道,“近来蓝表叔做了些肮脏事,惹我心烦,被我说了几句,他家许是想来讨饶认个错,又因是长辈抹不开面子,又不好求祖母,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

  紫苏笑容有些讪讪的:“婢子怕也是这样想,不敢在大哥儿面前开这个口。”

  施少连嗯了一声:“既然他家这样的煞费苦心,念在亲戚的份上,我又岂能置之不理,紫苏你觉得呢?你觉得蓝家如何?”

  “婢子甚少和蓝家表叔说上话,不识得他为人,只觉他在老夫人身边,看着和和气气的,不像是个坏心肠的人。蓝家婶娘和芳儿姑娘、还有苗儿姑娘,看着都好,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奴婢亦觉得好。”紫苏抿嘴笑,“婢子见识浅,只能看出这些来。”

  “你这个人人夸赞的好人,倒是替他家说话。”施少连笑道,“紫苏啊紫苏,我可头一次见你如此。”

  “你是我身边人,你说的话岂有不听之理……想来是我对蓝家苛刻了些,自父亲亡后,他家全心扶持我,这份心意我未谢过,却是有些不妥。”施少连叹,“都是一家子人,原不该这样生分。”

  不过次日,施少连亲自又去看了看蓝可俊,说了一回温软话,又送了些补药礼品,叔侄两人和好如初,重回亲亲热热,又因着日子好,施少连做主布了一桌酒席,请家人少聚说话。

  甜酿如今除了应承施老夫人,在其他人面前都有些懈怠之意,这种众人出席的场面亦是能避就避,她来的晚,到的时候众人已然入席,施少连坐在施老夫人下首,见她一席素裙飘然而来,含笑道:“二妹妹来我身旁坐。”

  施老夫人瞟了眼施少连,轻轻皱了皱眉,再看甜酿,家常梳妆,自有一段天然风流妩媚。兴许是以往她年纪小,又将自己掩饰得大方懂事,从前看倒不显,如今越看越有种别样风情,倒是女孩子岁数大了,在家留不得。

第41章

  家中众人这时不知怎的都瞧着她,白衫鹅黄裙,璎珞银项圈,提着柄花猫扑蝶纨扇,身后跟着紫苏和宝月,近前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又喊了声祖母,款款往施少连身边去。

  美倒是美,过去家中四个女孩儿,苗儿温婉娟秀,芳儿身姿婀娜,甜酿甜美乖巧,云绮活泼伶俐,容貌各有千秋,甜酿在其中不觉特别。如今兴许是撇去了那层血缘关系,各人心境有变,猛然一看只觉这美貌少女身上夹杂着别的气质。

  也许是虚伪不屑,也许是矫情做作,也许是妖娆不宁,施少连静静注视她,甜香近前,妙曼身姿在眼前一拧,甜酿在圈椅上坐下,将纨扇拎给宝月:“收起来吧。”

  自打甜酿回施家,施少连对云绮说过那句“你不能比”之后。云绮心中再也痛快不起来,再也不曾和甜酿说过一句话,狭路相逢亦是装作不见,此番见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心中实在不爽快,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这冷哼偏偏被甜酿听见,轻笑:“云绮妹妹哼什么呢?”

  众人都将目光投在云绮身上,桂姨娘目光在施老夫人和施少连面上一转,桌底下狠狠掐捏住云绮手臂,云绮皱眉气愤:“举家都在等二姐姐开席,二姐姐倒好,不紧不慢的来。”

  甜酿面上有歉意:“是我来晚,对不住大家。”又向施老夫人,“在屋里写字过了时辰,甜酿知错,请祖母责罚。”

  施老夫人面上倒无不悦之色:“来了便好。”吩咐人给甜酿端水净手,递茶送盏。

  席面是施少连安排的,意在阖家团聚,暗地里也有和蓝表叔重修旧好之意,田氏能说些玩笑话,托着酒壶一一给家中各人斟酒。

  寒暄过后,众人推杯送盏,喝酒吃菜,人人笑语,一时热闹,甜酿只端坐在椅上,嘴角噙着笑,并不随意言语。

  施少连和众人说些家常话,抽空斜睇甜酿一眼,见她眼神游离,伸手去桌下偷偷勾她一只柔荑,甜酿微微甩了甩手,被他捉住,牵到自己袖里来。

  席间孙翁老和蓝可俊都在,施少连说起家里营生,因标船淹水的原因,家里的绒线铺和绸缎铺都转手给他家,如今家中只剩生药铺和当铺还开着,标船清理之后,近来在码头闲着,如今绸缎铺也不好重开,家里还有些现银在,施少连打算用这些银子和标船做点别的营生。

  他这边和人分心说话,桌底下还揉捏着她的手,葱管般纤细笔直的五指,指甲圆润,手心绵软,曲起握拳,刚刚好包容在他掌下,又偷觑她面色镇定地举杯啜酒,夹筷吃菜,心中甚是得趣。

  “不求富贵发达,但求稳妥。”施老夫人听他们说话,叮嘱施少连,“现今家中这样,比早年好了七八倍不止,已够好够好的,如今世道安稳,做什么都好,但务必以稳妥为上。”

  “孙儿知道。”

  “大哥儿打算做什么营生?”孙翁老知道他从账上支了不少银子往金陵去放债,那些钱的本金和息钱都在施少连手上。

  “运河船只往来,无所不有,但也多运缯粟、盐铁、瓷漆器,旧年我和蓝表叔一道贩药买布,南上北下经年忙碌,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布商和药材客,不若借着两淮盐政,瓜州粮仓这些便利,疏通些关系,做些粟盐营生,也算得宜。”

  “哪有这样容易。江都盐商百家,巨富不过七八,盐引都把持在他们手中。”孙翁老有些担忧,“没有门道,小打小闹也不成气候,反倒折损自家底气。”

  “也不急在一时,做买卖也求个徐徐图之,逐日兴旺。”施少连向着孙翁老和蓝可俊,“孙先生高知远见,表叔人脉广达,两位都是家中左膀右臂,此事还需两位相助。”

  又向蓝可俊道:“此项图谋,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表叔帮衬,改日大家坐着细说一二。”

  他要揖手,甜酿趁机将手抽回,搁在桌面上。紫苏正站在甜酿身后服侍,见甜酿手背一片通红,尤有指印,又见施少连满眼笑意,心情甚佳,心中兀然一顿。

  蓝可俊听他漏出的只言片语,不知自己有什么用处,忙举杯:“好说,好说,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侄儿尽管吩咐。”

  话由此说开,施老夫人听孙翁老语气,有些担忧,但见施少连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好阻拦。

  这顿酒席散的早,施少连是和甜酿一道回见曦园去,却只有宝月跟着,紫苏却不见,宝月道:“紫苏姐姐肚子疼了大半日,方才忍不住,净手去了。”

  兄妹两人也不甚在意,虚白室里还摊着满桌纸墨,甜酿进去收拾,又唤宝月一道来,却被施少连抢了先:“我帮妹妹一道收拾。”

  宝月愣头愣脑想要送茶,走至门前,却见虚白室里落了帘子,又有微声,心有惴惴不敢上前,仍端着茶盘回来,见青柳坐在熏笼上吃点心,硬拉着青柳一道去游廊下闲坐说话。

  紫苏这时从外头回来,袖里还笼着施老夫人刚赏的一只玉镯子,心中正有几分松快,见宝月青柳都坐在游廊下,愣了愣,足尖顿在石阶上,同宝月两人一齐坐了会,实在忍不住,转身进屋里去。

  屋里静悄悄的,耳房无人,虚白室落了竹帘,瞧不见人影,唯见两双鞋履摆在门前,她踌躇又踌躇,轻轻顶开竹帘,微微露出丝缝隙,偷觑里头的光景。

  只能瞧见施少连背向她侧身坐在榻上,怀中有人,露出一点衣衫和女子乌黑的发,一条手臂挽着半幅鹅黄的裙,还能瞧见一只雪白罗袜包裹的足,垂荡蹭在男子青色的袍上。

  她瞧不见他们的面容,也听不见声响,只觉肚内翻滚而出的厌恶感瞬间顶在了喉头。

  对,是恶心。

  起先是奇怪,而后是惊疑,再是惊诧,震惊至如今的恶心,她能忍受施少连和任何女人有染,但不能是屋里的这个人。

  竹帘轻轻荡了荡,屋内的两人都未察觉,施少连喝了酒,身上燥热难当。

  他本该要一盏酽冽的茶,如今更想要她嘴里的甜味。她喝的红艳艳的石榴酒,极甜,这甜味和他嘴里的酒气搅在一起,直直冲入脑海,惹得人目眩神迷。

  江上客舟是第一次餍足,忍到那时候已是极限,如同一盘珍馐摆在饿狼面前,他垂涎三尺,怎么会有这样卑鄙的人,他暗自对自己说,心里却满是喜悦和快意。如今食髓知味,日思夜想,只想沉溺在温柔乡里。

  “你在虚白室里也和紫苏也这样?”她面色绯红,倚在他怀里,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有几分冷,“是什么时候呢?”(补字补字补字)

  施少连顿住指下动作,喉咙吞咽燥意,看着她不说话。

  “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甜酿从他膝上起来,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榻上,“哥哥枉读圣贤书,玷污了虚白室这几个字。”

  她撇撇嘴,语气轻蔑:“好恶心。”

  他眼尾还泛着欲色的红,微微垂眼,搓搓自己指尖,还残有抚触过滑腻肌肤留下的愉悦感,再搓搓,却是空空落落的空虚和失落。

  不过片刻,他又抬眼看她,贴近她的额头,啄一啄,满是柔情蜜意:“妹妹若觉得恶心,那就不在这儿……”

  甜酿讥诮:“换个什么地方?”

  他凝视着她,前一刻还是春情缱绻的模样,这时已是满脸冷嘲之色,忍不住去捉她的手:“妹妹生气了?

第42章

  甜酿讥诮:“换个什么地方?”

  他凝视着她,前一刻还是春情缱绻的模样,这时已是满脸冷嘲之色,忍不住去捉她的手:“妹妹生气了?”

  “没有在虚白室,妹妹喜欢这里。”他轻轻捏着她的指尖,“妹妹说过,虚白室是见曦园最好的一处,这里是干净的。”

  她不看他,眼神注视着前方虚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虚白室……”

  而后轻声道:“不早了,我累了。”

  施少连颔首,将她衣裳系上:“妹妹好好歇着。”而后从榻上起身,撩帘出了虚白室,独自出了见曦园。

  紫苏未随着他的脚步跟上前去,站在门首望了许久,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花架之后,才转身回屋。

  甜酿仍在虚白室坐着,也不唤人,许久之后才慢慢走出来,对宝月道:“我要沐浴。”

  宝月见她脸上那神色和施少连一样,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忙忙去浴房准备。

  衣裳褪尽,雪白的身体浸入热水里,微微颤了颤,甜酿将自己完全沉入水中,水将她轻轻托举的感觉很熟悉,小时候她水性很好,在吴江的那段时间,她跟着画舫在水上东游西荡,闲暇时还能下水去摸藕采莲,是极难得的有趣记忆,

  紫苏捧着香膏从屏风后转近来,见甜酿闭眼倚在桶壁,一头湿漉漉的发,上前:“婢子伺候二小姐沐浴。”

  甜酿任由紫苏拨弄,湿发挽在手里沉甸甸的,紫苏分明看见那纤细的颈上,零星散布深深浅浅的红痕,这红痕蔓延而下,最后一颗落在锁骨下方的雪腻肌肤上。

  她跟着施少连几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知道他在此事上时有克制自抑,但手段散漫又诡谲,却从未在她身上留过这种痕迹。

  他是那样温润儒雅的人,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都让人如沐春风,自始至终她都敬他爱他,现今背地里却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苟且……

  尖又长的指甲划过粉绯肌肤,甜酿睁眼,见紫苏的目光落在自己颈上,一声不吭,神色诡异,心中突然有几分快意,伸手捂住那些痕迹,冷声道:“出去。”

  紫苏只站着不动,甜酿蹙起眉尖,语气冷硬尖酸:“你耳聋了?滚出去。”

  紫苏转身便走。

  不过次日,甜酿去施老夫人处说话,正巧见孙秉老领着个宝蓝直裰的年轻人在庭下说话,施老夫人搂着喜哥儿在上座喝茶。

  “是给喜哥儿请的西席,与其去外头学堂上学,不若请个先生在家教着,再者小果儿也能跟着好好坐坐,免得在家淘气。”施老夫人朝甜酿招手,“甜姐儿来见见方先生,他学问极好,也是个秀才先生,亦能描画写字,只是时运有些不济,前几年身上有孝,屡次错过秋闱,不得取功名。”

  又向年轻人道:“这是我家行二的姑娘,自小喜欢学问,日常里也多写字念书,倒跟先生能相聊两句。”

  年轻人转身向甜酿作揖,甜酿见他衣裳有些陈旧,容貌也算端正,但举手投足一板一眼,向她作揖目不斜视,声音清朗:“学生方玉,见过小姐,往后叨扰府上,万勿见怪。”

  甜酿回礼:“舍弟淘气,以后有劳先生悉心管教,家里若有轻慢不周之处,先生只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