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49章

作者:休屠城 标签: 天作之和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就是不晓得当初掬月阁那杯莫名其妙不见的茶水,到底是施家哪个人放的,阴差阳错还是有意为之。

  云绮在屏风那边听着施少连的打算,心头也微微欣慰,气也消了大半,好歹大哥哥是真替她打算,有娘家护着,那边不过一个婆婆和小姑子,也吃不了亏。

  她见过未来婆婆一眼,人倒是严肃又和气,就是不知道小姑子是什么秉性,听说不过十二三岁,她屋里尽是些玩的用的,想要相好也不难的。

  一席话谈完,施少连送方玉出门,旋即又回了见曦园,将面颊微红的云绮唤进屋中说话。

第61章

  没有外人在场,施少连的面色顷刻冷了下来,先问云绮:“那几个下人都打发走了么?”

  “什……什么人?”

  “什么人?”施少连反问她,“清厦和掬月阁里,你设计方玉用的那几个下人。”

  云绮皱眉嘟唇,低头扯着衣带,将那日的情景尽数说给施少连听。

  “但凡那日和他说过一两句话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施少连指节轻叩桌面,“这件事情……日后谁也不能提。”

  “你的性子也要收敛些,日后他若有心,揪出你的错来,谁也救不了你。”

  “我的错……就全是我的错么……”施少连把错全推到云绮身上,云绮嘟囔,“我也是被人害的。”

  她气鼓鼓的,意有所指。

  “甜姐儿若真想害你,还用去金陵嫁人?”施少连捏着眉骨,“你们自己做的腌臜事,被有心人逮着,还觉得委屈?”

  掬月阁的事情没有人打算去认真追究,糊涂账一笔,说到底是全施家人坑了方玉,云绮心里还有些别扭在,思来想去问施少连:“不是榴园,那害我和方玉的人,到底是谁?”

  施少连从茶盏里抬头,轻轻瞟她一眼。

  她不是心思深的人,却能察觉甜酿和方玉之前似乎是真点暗流涌动,甜酿去金陵之前,还特意和方玉说了几句话,云绮心头有不悦,但随着甜酿的离去和方玉的相处,这点不悦也很快消散而去。

  “这事不用再想了。”施少连不耐烦和她缠磨:“日后离蓝家的人远些,对你二姐姐也客气些。”

  云绮讪讪的:“那哥哥能不能放过姨娘……”

  “若不是看在方玉的份上,我该把你禁足到出嫁那日。”施少脸色冷凝,请紫苏送客,自己拂袖去了内室。

  施少连说的不是气话,他是一下子对施家人的耐心都耗尽了。

  云绮觉得大哥哥此次回来,冰冷了许多,也有些不近情理,虽然金陵送嫁一事,各人多少有些错处,但云绮知道,是甜酿自己看重,祖母才应下此事,男方着急成婚,祖母口中也有些疑惑,还是甜酿巧舌如簧,打消了祖母疑虑,这下下定决心,由田婶娘和孙先生带着去了金陵。

  这事情怪不得众人,再说,如今事情已了,人又安然无恙回来了,为何施少连还要置这样大的气。

  云绮不能求施少连,只能去求施老夫人,却没有想到在主屋吃了个闭门羹。

  主屋里也静悄悄的,一大早翟大夫就来过,施老夫人本就上了年纪,又气急攻心,上气不足,一时耳鸣头眩,抓了些药,吩咐静养。

  施老夫人问圆荷府内动静如何,圆荷支支吾吾不敢说,只说外头清净。

  是真的清净,大哥儿带着二小姐回家那日的鸡飞狗跳后,府内各人都是战战兢兢,一向斯文儒雅的施少连不曾那样动怒过,施家很多年没这么安静过。

  蓝家那边只吆喝着要赶人,榴园二小姐禁足,主仆几人都无声无息的。

  桂姨娘如今处境可谓天翻地覆,身边只剩两个婆子服侍,孙翁老清点库房,三不五时来问一些丢缺的金银锡器,有些是桂姨娘暗地变卖转用,有些陈年旧账连她也不知,施少连找人传话,若是这些东西找不出来,让桂姨娘自己贴补。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都是妇孺幼童,他一个成年的长孙,当家的男主,是真的肆无忌惮,不把这些姨娘婶娘放在眼里。

  桂姨娘有心要求情,却连施少连的面都见不上,云绮也垂头丧气回来,

  但紫苏又跟在了施少连身边,每日在施家进进出出,发号施令,桂姨娘请人去请紫苏来说话,那婆子却回来道:“老身在树下站了好半日,接连不断有人来寻紫苏姑娘听差说话,老身不敢上前,觑着青柳出来的空当,求情通传一声,青柳说紫苏姑娘抽不开身,实在不得闲,姨娘若有事……可以去前院找大哥儿……”

  桂姨娘那双细而极淡的眉蹙在一起,略显刻薄,蜡黄的脸扭曲了一下。

  人得势,多得是锦上添花,失势,不求雪中送炭,只求不落井下石。

  榴园门前有仆役盯着,主仆四人都不许出门,有没有人惦记榴园,甜酿不知,但喜哥儿是隔着院墙花窗,已经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回的姐姐。

  甜酿去金陵,是瞒着喜哥儿的。

  当初王妙娘逃家,将喜哥儿托付给甜酿照顾,但张圆已成陌路,她自己自身难保,对喜哥儿真的有心无力。

  喜哥儿在墙根垫了两块石头,踮着脚才扒上窗子,隔着墙和甜酿说话,黑白分明的眼忽闪忽闪:“我好想姐姐啊。”

  这孩子是这样的乖巧。

  王妙娘离去那年,他还是个六岁的懵懂孩童,一晃一年多过去,少了母亲的照顾,性子越发的安静羞涩。

  “姐姐,大哥哥为何要把你关起来?我去找祖母,祖母头晕躺在床上,去见曦园找大哥哥,大哥哥都忙,我谁都见不到……”他有些委屈,“姐姐突然就出门,又突然和大哥哥一起回来,家里变得好奇怪,除了下人,我没有人可以寻……”

  甜酿见他落寞模样,心头也微微梗住,她真的忽略喜哥儿太久了,柔柔笑问:“大白天的,你怎么不在书房念书,跑这儿来了。”

  “方先生要走了。”喜哥儿皱着眉,有些不高兴,“我没有先生教书了,一个人在屋里,也念不进书,家里也没人陪我说话,只想来找姐姐玩。”

  但只能眼巴巴隔着墙跟姐姐说话。

  甜酿也能想象如今家里的场面,只有喜哥儿一人孤零零置身事外,也心疼他:“大家都有事忙呢,一时忽略了你。嬷嬷有没有偷懒照顾,有没有好好服侍你吃饭、就寝?”

  喜哥儿点点头:“嬷嬷这几日,连酒都不喝了,只守着我,但她好生无趣,话也说不利索。”

  甜酿又不放心,如今尽力乱糟糟的,生怕嬷嬷轻慢,叮嘱喜哥儿:“天快转凉了,要多穿几件衣裳,少吃生冷。每日还是记得要写字念书,自己玩耍别往水边去……”

  他脚踮得累了,小脑瓜子又坠到花窗之下,童音委委屈屈,蓄着一包水:“姐姐,你什么时候出来和我一起玩?我去找大哥哥好不好,让他把院门打开。”

  甜酿也扬着笑靥,踮着脚撑在花窗上,看着喜哥儿的小鬏髻,语气轻快:“你每日来陪姐姐说两句话,姐姐就很高兴了。”

  施少连说,要她向他认错,方可出榴园的门。

  她可以任他欺侮和摆布。

  却不能认下这个错字。

  施少连不许田氏几人往施家内院里,只打发她们走,但孤儿寡母无处可去,又不许田氏带出银两,只许捡家常日用。

  这是存心让她们母子三人沦落街头,遭人耻笑。

  田氏爱洁净爱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蒙此羞辱,已是无颜见人,夜里偷偷在房梁上挂了一方汗巾子,幸而芳儿夜里睡在她身侧,摸到身边空无一人,警觉大喊起来,这才免了一桩祸事。

  隔日施少连听闻此事,眼里都是森然冷光,轻轻嗤笑:“可惜了。”

  紫苏在一旁奉茶,见他唇角浮现的一丝笑意,心内惊惧,这笑容,在当年沈妙义和他撕破脸时,施少连脸上也有这样的神色。

  “我记得你和田氏交情大抵还不错,以前还替她在我面前求过情。”施少连目光灼灼盯着紫苏,“这回怎么未曾听你替她们说过一句好话。”

  “婢子只是一个下人,田娘子是家里亲戚,性子又直爽,有时候遇上能说两句话。”紫苏扯扯唇角,“大哥儿抬举婢子,婢子怎敢说交情这两字。”

  “没有最好。”他盯着她,淡声道,“你可知我为何这样治蓝家?”

  “蓝家依傍施家生活,还……为了一点银两推二小姐入火坑。”

  “这种吃里扒外,不知感恩的人。”他看着他,垂下眼帘,轻飘飘道,“死有余辜。”

  紫苏勉强一笑:“大哥儿说的是。”

  蓝家的难,先来解救的是苗儿的夫婿况学。

  芳儿不敢离开田氏,摘了耳上一个耳坠子,走到巷外,请个跑腿小童去况家给苗儿说事,苗儿听闻施家要赶蓝家出门,顿时惊慌,急的不知怎生是好,庆幸这日况学在家,稳住妻子,自己来跑了一趟。

  况学先去了蓝家,看见满地狼藉,岳母躺在床上神色憔悴,芳儿搂着小果儿在一旁垂泪,未免大吃一惊。

  他听芳儿三言两语,哭哭啼啼说了前因后果,只觉头皮发麻,满身冷汗,急急来施家见施少连,先给施少连赔罪。

  施少连见他诚恳,言语也很淡:“将她们驱出门已是不追究,若是告官,还不知怎的闹起来,今日你来求情也没有用。”

  况学羞红了脸,他也无脸来求情,只觉得这岳家着实有些过火,再三启齿:“施大哥教训的是。”

  “你既然来,就把她们母子三人带走,我若使人轰出门去,更惹人笑话。”

  况学本意是带着田氏母子三人回况家暂住下来,等岳丈回家再做打算,但田氏无颜面往况家去,怕给长女丢脸,闹着不肯起。

  况学没有法子,再回自家,对着妻子,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跟苗儿说了,见自己妻子捂着帕子幽幽落泪:“摊上这样丢人的爹娘,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在况家的日子颇是如意,养的也好,面色红润,腰身已显了出来,穿一条杨妃色绣花锦裙,比当姑娘时候不知好了多少。况学不欲她难受:“不如我去跟爹娘说,把她们接到咱家小住几日,你去劝岳母,让她安心过来。”

  苗儿心头不愿,唯恐在公公婆婆面前丢脸,哭了一回,拭去脸色的泪:“我去劝劝。”

  这回来施家的就是苗儿。

第62章

  苗儿并不知金陵送嫁之事,到了蓝家,见着母亲弟妹,也哭了一顿,被况学哄着止住泪,只觉心灰意冷:“我头一回后悔生在这家里头,今日来只觉无地自容。”

  她对娘家失望至极,一番心思都冷了下来:“我让夫君去外头赁间屋子给母亲住,母亲也莫耽搁,起身把东西收拾收拾,把这屋子原原本本还给施家,等爹爹回来再另安顿。”

  又咬牙道:“母亲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弟弟妹妹还小,父亲又不是个靠谱的,说句不好听的……您去了,弟弟妹妹们怎么办,指望我怕是不成的。”

  田氏焦黄的一张脸,乱蓬蓬的头发,全无往日的精气神,听了长女的话,更是无言以对,悲从心来,嚎啕大哭。

  自打来了江都,蓝家的日子也算养尊处优,真的要走谁心头也割舍不下,芳儿满心惶恐,拉着苗儿的袖子哭:“姐姐,好姐姐,你别怨母亲……母亲也是被冰人花言巧语蒙骗,她不知情的……这婚事是老夫人和二姐姐自己拍板做主,母亲只是把冰人介绍来,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如今二姐姐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父亲还在船上替施家当差做事,我们好好跟大哥哥和二姐姐认个错,让大哥哥消消气,放过我们好不好吧……我和母亲身无分文出去,要如何度日,也不能依傍大姐姐生活,小弟弟他还小,一直在这里长大,他没有吃过半点苦头……”

  她仰着泪痕满面的脸,真的是下定决心:“姐姐……我们去求求二姐姐,负荆请罪也好,磕头认错也罢,我们求求她,二姐姐心地最善良,只要她肯原谅,日后我们在施家做牛做马都好,别把我们赶走……”

  苗儿见妹妹哭哭啼啼搂在自己身上,心头也是烦躁难受:“我有何脸面去见她。”

  话虽如此,但苗儿是真想见甜酿一眼,不为别的,赔个罪也好。

  既然是外客,又是况家,施少连也少不得给个面子。

  榴园安静地仿佛世外桃源,素窗红廊,庭芜明绿,甜酿正和清露明霜在耳房里下棋,宝月袖手在一旁观战,听见外头动静,甜酿见苗儿来,很是惊讶。

  “姐姐如何来了?”甜酿笑盈盈从屋内出来,上下打量苗儿,见她小腹微微拱起,身材丰腴了不少,知道她在况家过得如意,又见她眼眶红肿,双目湿润,显得是哭过的,欣喜的神色难免滞了滞。

  甜酿心中了然,柔声劝慰她:“你如今有了身子,少操劳些,当心哭伤了孩子,万事还是以自己为重。”

  “我来看看妹妹。”苗儿胸膛酸涩,眼眶禁不住发热,“二妹妹……实在……对不住了……”

  甜酿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脸色也平和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进来坐。”

  苗儿站在庭下不肯挪步:“我只来和妹妹道个歉,如今哪里还有脸面和妹妹坐在一起……”她咬咬牙,“母亲闹得不成模样,还连累妹妹困在屋里自罚,我本不敢来,又想带着母亲来谢罪,但又不敢让妹妹见了心烦……思来想去,还是等父亲回来,全家人再正正经经来向老夫人和大哥哥负荆请罪。”

  甜酿见她蹙紧眉头,低着头抹泪,如何看不出她的难为之处,轻声问:“姐姐揽这事……公公婆婆愿意吗?”

  “这种事情,我有何脸面去公婆面前说道……”苗儿肩膀轻抽,“先找个地方,把母亲和弟妹安置了……”

  苗儿忧心忡忡,收敛了情绪,扶着腰肢就要向甜酿鞠躬请罪,被甜酿一把托住,唯恐她伤了身子,急忙道:“这些其实都和姐姐没关系的……姐姐千万不必自责……我心里也不曾责怪过婶娘,真不必如此……”

  这安慰其实说得轻飘无力,如今已闹到这个地步,苗儿在甜酿面前实在被羞愧压得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