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他会代表朝廷,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这些叛军,不是吗?!
“你真不知道?”她问他。
“你不是朝廷的第一忠臣吗?不是一直都想剿灭反贼,成就赵氏王朝的太平盛世吗?今日假意招降我兄长,实则害他性命,你收拢兵权,就要如愿以偿了吧?!”
她一口气问了出来,崖上的风将声音吹到变形。
五爷在听见这句话时,整个人怔住了
“阿姝你在说什么?!”
话没说完,俞姝身后有大石禁不住风吹,在一息之间砰然滚落。
而崖边的人在这石头滚落之中,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向崖边又走了一步。
五爷心肝颤抖起来,他急了起来,想上前去,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崖边的风几乎要将纤瘦的人吹落。
而他只能在风中求她。
男人指尖发颤,声音嘶哑:
“阿姝你别动!别再靠近崖边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下来,我们好好说说话,行吗?!”
俞姝不懂,他怎么能把哄骗的话说得如此悲切?
然而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一个人了。
她跟他缓缓地摇了头,风将她吹得翩然欲飞。
“何必再骗我?你一心都是为了你的朝廷,而我是朝廷容不下的反贼,不是吗?”
男人看着她边说边往崖边走,几乎露出了哭腔。
“不是!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姝你下来,我们说清楚不行吗?!”
颤抖的声音里,俞姝看向他的眼睛。
他说得那么真切,谁会相信他说得是假的?
她心下一抽一抽的痛起来。
她其实亦不相信,可她没有时间去分辨了……
假的也好,真的也罢,都已经不重要。
巳正二刻就要到了!
思绪刚落,对岸庆功的喜炮响了起来。
俞姝看到了纷纷站起的人,她已分不清哪个是她哥哥。
可不管是谁,她都不能因为她自己害了他们。
她必须要告诉他们——不要招安!
风里,俞姝回了头,男人手下颤得不行,还在求她下来。
她看向男人,不再质问,也忍住了心痛。
她放低了声音。
风在他们之间打着旋,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詹司柏,若你还有一分真心,请善待暮哥儿。”
话音落地的一瞬,她最后看住了他,又闭起了眼睛。
“再也不见。”
她朝他一笑,在他目眦尽裂扑来前,转身,纵身跃下。
“阿姝!阿姝!阿姝——”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远。
而对岸招安的喜炮声陡然停了下来。
她在崖下的山风呼啸中,仿佛也听到了哥哥的呼唤。
“阿姝?!”
俞姝笑了。
哥哥听见了就好。
快走……
快走!
别再招安!
永远都不要相信这腐烂无信的朝廷!
……
山风托不住纵身跃下的人,只吹起她被枝杈划破的裙摆。
崖下往水翻涌着奔腾着一往无前。
悠悠天地之间,生死茫茫。
第80章 破立
“詹司柏,若你还有一分真心,请善待暮哥儿。”
“再也不见。”
她纵身跳了下去,衣裙在崖边的风中翻飞起来。
“阿姝!”
詹司柏目眦尽裂,低吼着上前,去抓住哪怕一缕衣袖!
可那些布缕仿佛充满了她的意志一般,急切地向下坠去。
他奋力抓去,却只抓住了被风旋起来的覆眼白纱……
崖上的风大极了,他手中除了白纱空空如也。
五爷浑身发颤,怒吼着要跳下去扯住她的坠落,拉她回来,抱她回来……
至少,同她一起跳下,护住她,不要让她摔在崖壁的硬石上,或者坠入翻涌的冷江中……
可他一步都没能成行,被身后的穆行州带着人死死地拖住。
“五爷不可!五爷不可!”
他奋力向甩开他们,怒吼着让他们全都滚开。
可他们扯着他,困着他,就仿佛系在他身上的铁索,他从前从无察觉,可这一刻,铁索勒紧了他。
他挣不开,他无法追随她而去!
“阿姝!阿姝!阿姝……”
她的身影消失了,消失在了悬崖之上,连一缕衣衫都被风旋转而去。
只剩下被男人抓在手里的那一覆眼白纱,在风中飘飞。
崖边风声正紧,崖下江水滔滔。
悲痛的嘶吼传到了对岸,传到了招安即将谈成的高地山庄里。
有女子从崖上坠落下来,而她跳下之前,长长的白纱覆在眼上,惹着人眼。
“阿姝?!”俞厉难以置信。
他愕然站了起来,有朝廷的官员不明所以地皱了眉。
“虞城王,咱们的招安和谈还没……”
可俞厉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盯着从崖边坠落的人浑身颤抖起来。
下一息,男人突然向外冲去。
卫泽言亦惊讶起来,连忙叫了封林,“快拦住王!”
而他自己攥紧了手,眼中抖出一道不易被察觉的精光。
可一般人哪里拦得住俞厉,俞厉横冲直撞而出,径直撞倒了一旁侍酒的太监。
那太监被撞到倒地,端在手中的酒壶砰地摔了出去。
酒壶滚落,从厅里一直洒到厅外的草丛间。
在场的所有朝廷官员亦白了脸色,连老国公都皱了眉。
有人暗呼,“天爷!那酒可是御赐的庆功酒啊!”
而端酒的太监几乎在这话中昏厥过去。
他竟然摔碎了皇上特特赐下的庆功酒!
可这不是他的缘故,是那虞城王突然发疯冲了出去。
他刚要替自己解释,谁想洒落在草丛里的庆功酒,竟然引来了一群停在崖边的鸟。
那些鸟闻酒香而动,拢共四只全都飞扑过来。
他们啄着盛满了庆功酒的零星草叶和酒壶碎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只是这叫声起初正常,但不过几息,忽然嘶哑惊叫起来。
众人惊诧,齐齐向外看去。
谁能想到,方才还在半空盘旋的灵动鸟儿,在喝了那酒之后,忽然抽搐,又在下一息,纷纷倒地。
且每一鸟的嘴角都溢出了黑血。
甚至有一只,径直将那黑血吐到了和谈厅前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