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穆行州默了一默。
翌日一早,留了封书信,穆行州去了京城。
他在心中告诉五爷,半月即回,到时候,他想先去对战朝廷的战场,与林骁并肩作战。
只是五爷拿到了信,一眼扫完,眼皮跳了起来。
俞姝过来的时候,看见他神色怔怔地看向京城的方向。
她问他,“怎么了?”
男人声音沉得不行。
“我怕要出事了……”
*
京城。
穆行州低调而入,又跟随冯罗悄然无声地进入定国公府。
他在定国公府长大,便是年长之后,五爷帮他另立府门,也多半的时间都在定国公府。
但他今日迈进这门里,他想,约莫是最后一次了。
有人在正院等他,穆行州一路进去,丫鬟婆子并没看到,院中确有药汤苦涩的味道。
他嘴角向下压了压,走进门去的脚步也放轻了些许。
他推开了门。
下意识向床榻的放下看去,然而那里没有人,反而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轻轻唤了他一声。
“穆行州。”
穆行州讶然看去,可他还没看到人,忽然一掌夹风带雨而来,狠狠掴到了他脸上。
“你就是这么背叛我、报答国公府的?!”
这一掌可谓力气十足,也夹了她满满的愤恨。
穆行州没有躲避,只是碰了碰嘴角,嘴角的痛意蔓延到了心口。
但不管怎样,他已经决定了。
那么多个日夜他矛盾纠结,面对她和五爷的对立局面,又面对她和皇帝的隐秘关系,他曾痛苦得太久。
这一掌下去,他反而彻底释然了。
他说是的,“对我而言,已经决定追随五爷。”
詹淑贤看住了他,“那你还来做什么?!”
穆行州垂下的眼眸微微抬起,看向这个他藏在心中太久的女子,这一刻,她突然变得陌生到了极点。
“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清楚,仅此而已。”
他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
他的声音低了许多,夹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另外,我希望你也能想明白。”
詹淑贤简直要冷笑。
“我想明白?!你们这些背信弃义地才该想明白吧?!定国公府本就是忠于君忠于国,背离了定国公府的才是罪人!”
她说完,只觉得自己立住了脚跟,站在制高点上俯瞰他们这些背信弃义之人。
可穆行州却在此时,忽然问了她一句。
“那大小姐让温娘子替嫁和亲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忠于君国?”
穆行州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或许,这一直都是他心头的疑问,却一直被某些情感压在下面,不敢去深想罢了。
他问了,当着詹淑贤的面问出了声。
詹淑贤的脸唰的一下青白红紫交错。
“你再问一遍?!”她声音都尖了起来。
而穆行州也在她的表现下,忽然彻底地没了牵绊。
迷雾散去,他看清了迷雾中的人,倒是谁是亲近的人,谁永远都不可能是。
从前那些,都是他不明所以的幻想罢了……
他摇头,甚至没有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詹淑贤愣住了,这还是听她摆布的穆行州吗?!
原本五爷、穆行州、还有她娘,他们所有人都顺着她的意思来。
可现在呢?!
一切从韩姨娘进府,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让穆行州不许走,可穆行州根本听不见似得。
她让冯罗去制住穆行州,可穆行州的功夫在冯罗之上,根本制不住他。
她不想闹得满定国公府皆知,可她也不许穆行州离开,哪怕绑了穆行州做人质也好!
她记着叫护卫过来,然而就在此时,定国公府突然混乱起来。
接着有众多侍卫的脚步陡然出现。
“呦,朕来的不巧了。”
有人从院门前走了进来,明黄的袍摆轻晃。
他瞧见詹淑贤好端端的站着,便笑了起来。
“朕可是听说夫人又犯了喘症,特地来的。”
詹淑贤脸色更加难看了。
而皇上赵炳,没在她那难看的脸上更多停留,反而看向了穆行州。
“瞧瞧,这不是朕派出去的穆大将军吗?大将军不是投了俞军,怎么又回来了?”
他说着,走上前去打量穆行州。
大内侍卫紧跟在他身侧。
穆行州抿紧了嘴,压低了眉,任他打量。
可赵炳却在下一瞬,一把抽出了侍卫身上的佩刀。
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瞬间。
一下子,捅穿了穆行州的身体。
穆行州睁大了眼睛,身上血流不止,几息之后轰然倒地。
詹淑贤几乎要尖叫出声,却又生生压住了声音。
皇上赵炳不急不慢地拿出了帕子,擦了擦溅在手上的血,拧眉看了那血许久。
“啊,朕怎么亲手杀人了?”
第96章 兵临
京城,菜场门口布告栏前,围满了人,人人想要挤上前去,又不敢在贴布告的太监和官兵面前造次。
直到有人眼尖,看清了布告栏上的告示——
杉城守将、大将军穆行州,因投降俞军已被斩杀。
但凡还有敢投降俞军之将领,一律族灭九族!
百姓们本想挤进去看个明白,却在这传话里,纷纷后退了去。
穆将军死了。
常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穆将军是从前定国公詹五爷身边的副将,从来都是代国公府行事,不仅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颇为宽和。
百姓很难能得见国公几次,却总是能看到穆将军温和的模样……
还有每每国公府率兵凯旋,城门大开,百姓们拥着国公府的将领进城。
没人赶去滋扰骑马在前的国公,但穆将军为人宽和,从不计较,而他又是最年轻的,剑眉星目,样貌俊朗,多少姑娘们倾心不已。
只是姑娘们把倾心化在帕子上,朝他扔过来,这位年轻的将军,总是忍不住红了脸色。
还是个害羞的小将军啊……
就是这样的小穆将军,死了。
他为什么投敌?是奔着身在俞军的詹五爷去了吧。
他又为什么死了?因为被朝廷杀鸡震猴,以儆效尤了。
天阴着,人群仿佛也被都听的乌云所压,沉默到了极点。
不知谁问了一句。
“所以,从前的定国公詹五爷,确实归于俞军了,是吧?”
有人回应说是,“国公爷早就不在京城了,朝廷从前都是骗人的说辞罢了。”
那人是货郎打扮,说自己南货北卖多年。
“俞军不是大家想得那样,虽然是反军,但从不烧杀抢掠,我去过他们的王都虞城,处处都是烟火气,比京城如今还要繁茂许多,军民融洽,一派平和。”
他这般说,众人免不了都投过来艳羡的目光。
“虞城真的那样好?”
“听说不少城池的百姓自愿归顺俞军,是真的吗?”
“他们这能让人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
那人不知何时被百姓们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