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后我又当上了皇后 第24章

作者:未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他把炭倒入早已挖好的土坑中,霎时间,便有融融的暖意便传来,赵曳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早听说你们北地冷,却没想到冷成这样。”

  晏一笑起来,道:“公主初来,自然是不习惯,像我们待久了,这种天气如家常便饭一般。”

  赵曳雪捧着双手,放在火炭上取暖,淡淡道:“你说的也是,总会习惯的。”

  晏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收起陶钵,道:“这炭不经烧,最多也就一刻钟的光景,稍后我再送一些来。”

  晏一走了,玉茗在旁边放下食盒,道:“主子饿了么?”

  “还好,”赵曳雪摸了摸她的手,被冻得冰凉,忙道:“你先暖一暖。”

  主仆二人挨在一处,一边烤火,一边小声说话,没多久,帐帘再次被掀开,北湛挟裹着寒风走了进来,他的身形挺拔颀长,披着大氅,上面还沾着一层薄雪,他道:“晏一来过了?”

  赵曳雪点点头,示意玉茗摆放碗筷,油灯如豆,营帐内光线昏暗,三人就着那一坑暖炭吃罢晚饭,北湛忽然想起什么,对赵曳雪道:“今日还没涂药。”

  玉茗听了,忙主动请缨道:“让奴婢来吧?”

  北湛没接话,径自从袖中取出那个药盒来打开,才几日功夫,那一盒药膏就快见了底,他以手指沾了些药膏,示意赵曳雪过去。

  赵曳雪看了玉茗一眼,犹豫着没动,没想到下一刻,北湛自己倾身过来,在玉茗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替她涂上药膏,仔仔细细,甚是耐心。

  那一刻,营帐内的气氛莫名变得十分古怪,一向粗神经的玉茗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此刻,不应当出现在此地。

  她应当在营帐外面,和晏一站在一起……

  玉茗默默地收拾食盒退出去了,出了营帐就看见晏一站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相顾默然,片刻后,晏一轻咳一声,问道:“殿下用过晚饭了?”

  他动了一下,玉茗以为他要去找北湛,连忙阻止道:“现在不能进去……”

  话才说出口,就觉得何其耳熟?之前晏一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玉茗猛然间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当真是蠢钝如猪。

  好在晏一很有经验,缓缓点头,善解人意地道:“不进去,我就在这里候着。”

  营帐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北湛和赵曳雪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小心地替赵曳雪将药膏抹匀了,营帐里静谧无声,灯火颤颤摇曳着轻影,燃烧的炭发出莹莹的红光,映在女子的面容上,眸似秋水,肤色如玉。

  她微微垂着眼,睫羽长长,像铺陈开的扇子,投下浅淡的影子,忽然觉得鼻尖传来一点凉意,赵曳雪下意识抬起眼,正好看见北湛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有脏东西。”

  赵曳雪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北湛淡淡道:“给你擦干净了。”

  赵曳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正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拖着长长的调子,宛如在唱歌。

  她讶异道:“那是什么声音?”

  北湛道:“是士兵在唱歌。”

  赵曳雪起身到了营帐门边,那些歌声愈发清晰,遥遥唱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外面鹅毛般的大雪飘飞,纷纷洒洒地落下来,远处暗夜之中,火光隐约,士兵们齐声唱着北地的民歌,歌声遥遥传开去,在这寒冷清冷的冬夜,竟给人一种激昂之感,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跟着热了起来。

  赵曳雪听他们一遍一遍地唱着,歌声粗犷,昂扬有力,她忽然想起来,北湛从前也唱过一首歌,也是在这样下着雪的冬夜,那时是上元节时候,燕京的东市花灯如昼,他们并肩而行,藏在宽大衣袖下面的一双手,悄悄勾在一起。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灯市,少女紧紧攥着少年的手指,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汗,一颗心却如云中的鸟儿,雀跃不息。

  彼时赵曳雪不知他们将要往何处去,只一心一意地跟随着她的少年,他们踏着冬夜的薄雪,在小镜湖的湖心亭中停下来,北湛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喉结上下动了动,低声道:蛮蛮,我给你唱一首歌。

  他这样郑重其事,赵曳雪莫名也变得有些紧张,点点头:嗯!

  北湛便张口,轻轻唱起来,他用的是赵曳雪不熟悉的昭国语: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他看着少女,略深的烟灰色眸中如有碎光,流而不动,其中藏着数不尽的青涩情意,他轻声说:蛮蛮,我喜欢你。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熟悉的歌声令赵曳雪蓦然回过神来,听见那些士兵们正在唱那首歌,声音悠扬,她下意识轻声跟着唱道:“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歌声渐消,赵曳雪才发觉北湛正望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了,他的眉眼深邃,眼神复杂无比,叫人看不懂其中的情绪,沉沉地压抑着,像是河底涌动的暗流。

  “主子!”

  玉茗的呼唤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气氛,赵曳雪大松了一口气,转头朝她望去:“怎么了?”

  玉茗满面兴奋之色地奔过来,笑容灿烂道:“主子,那边有人在玩什么角抵,看起来好有趣啊,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才说完,她便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玉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昭太子殿下,面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转而变得怯怯的,忐忑而紧张。

  赵曳雪却没注意到这种变化,饶有兴致道:“是角抵之戏么?我只听人说起,还从未亲眼见过。”

  她说着,望向北湛,询问道:“我能去看吗?”

  北湛薄唇微抿,他犹豫了一下,但见赵曳雪目露期待,还是道:“孤带你去。”

  士兵们角抵的地方就在不远处,那里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火堆,火光冲天,将夜空映得通明,鹅毛的雪花飘落下来,还未靠近,便化成了水雾,弥散开去。

  众士兵们围坐在火堆四周,最当中有两名八尺壮汉,脱去了外袍,这样寒冷的冬夜里,仅仅穿着单衣,躬着腰,相对而立,像两只伺机而动的野兽,紧紧盯着对方。

  昭国有蚩尤戏,这角抵便是从其中衍生而来,乃是军中作战,训练兵士所用,需要二人赤手空拳相搏,直到将其中一人压在地上,不得起身为止。

  赵曳雪看着场上,只听一名士兵大吼一声,猛然扑向对手,用力抱住他的腰,往后翻去,他对面的人死死钳住他的手臂,双腿却如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发出一声大吼,踏出一步,额上青筋暴起,竟然将那士兵拦腰举起来,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大片冰渣雪粒。

  “好!”

  “好样的!”

  众人大声喝起彩来,欢呼声如雷,胜出的那个壮汉满头大汗,甚至能看见他身上有热气蒸腾,他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把单薄的上衣脱了,随手扔下,大吼道:“还有谁敢来战?!”

  玉茗没料到他竟然会脱了衣裳,啊呀惊叫一声,连忙捂住了眼睛,羞红了脸,赵曳雪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遮住了她的眼,视线倏然变得漆黑一片,在众人热烈的欢呼声中,她听见北湛一贯清冷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气急败坏:“别看了!”

  赵曳雪拿下他的手,道:“我没看。”

  话是这样说,她的眼睛下意识往场上瞟,北湛又伸手挡住,冷冷道:“还没看?”

  赵曳雪想了想,忽然道:“我从前听说,你也会角抵。”

第35章 你不冷么?

  北湛会角抵的事, 赵曳雪在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北湛初来庄国,在除夕宫宴上,伶人奏琴吹笙,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君臣同乐, 觥筹交错间,酒至酣处, 气氛热闹非凡,赵曳雪坐在长公主的身侧,忽然听见有人笑道:“臣听闻昭国人十分喜爱角抵之戏, 湛公子身为昭国皇子, 想必是十分精通此道了, 不如请湛公子一试。”

  听了这话, 赵曳雪思索了片刻, 才想起来那湛公子是何许人,是她在小镜湖边上看见的那个挨打的少年。

  “哦?”建德帝似乎也来了些兴趣:“何为角抵?”

  那提议的人笑着答道:“昭国有蚩尤戏,这角抵便是从其中衍生而来, 十分有意思, 皇上若是想看,可令湛公子演示一番,也好叫臣等开开眼界。”

  建德帝靠在龙椅上, 饶有兴致地道:“准了。”

  过了片刻,赵曳雪瞧见那攘攘的坐席间站起来了一个少年, 他穿着深色的衣袍,身量清瘦挺拔,眉目俊美而深邃,略深的烟灰色眼瞳在夜里不太真切,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冷漠来,他向上座的帝王拱了拱手,声音恭敬冷淡:“陛下有命,莫敢不从。”

  起舞奏乐的伶人们都退下了,前方的场上空了出来,北湛走过来停下,微微躬身行礼,赵曳雪离得近,看见纱灯明亮的暖光自他头顶落下来,将他的眉骨自鼻梁往下,勾勒出流畅漂亮的线条,仿佛一挥而就的画,运笔者的手必然有十分的稳,才能画出这样精准干净的线。

  北湛不卑不亢地向建德帝解释道:“角抵又称角力,乃是军中作战,训练兵士所用,需要二人相竞才行,臣一人无法演示。”

  闻言,建德帝大手一挥,示意身边的太监:“你去与湛公子演示。”

  那太监谄媚笑答:“是,奴才遵旨。”

  太监的身量虽然不高,但很是壮硕,站在北湛跟前,简直像一座小山,他似乎对自己的分量极为自信,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拉开了笑,对北湛嘻嘻道:“湛公子,请。”

  北湛深烟灰色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分不屑和讥嘲,几不可察,若非赵曳雪坐得近,恐怕都要错过了,少年那副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孔下,藏着深深的傲慢。

  他将碍事的下袍角掖好,后撤一步,摆开了架势,准备开始角抵,但是那太监显然不清楚其中的规矩和门道,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傻傻地问:“湛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北湛微微抿起唇,不答话,双目专注地盯着对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一只狼盯上了他的猎物,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那太监被他看得浑身汗毛直竖,竟生了几分惧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就在此刻!

  北湛神色一凛,猛然上前一步,正欲动作,谁知这时从席间传来一个声音:“等等,臣听说这角抵之戏,是不是要除去上身衣物,光腿赤足相搏?”

  建德帝面露讶色:“还有这种规矩?”

  那臣子笑着道:“确乎如此,臣也是道听途说的,或许湛公子更清楚一些。”

  那一瞬间,北湛的神色变了,他的下颔骨紧紧绷起,眼神沉沉的,像浓如重墨的子夜,宛如受到了什么侮辱。

  建德帝没有发话,于是众人的兴致愈发高昂,伸着脖子往场上瞧,瞧这位昭国的皇子会如何挣扎,如何备受羞辱,如何无奈地向他们妥协,放下最后的自尊,任人取乐。

  北湛面无表情,他站在原地,肩背挺直了,像一柄出了鞘的剑,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薄唇抿起,眼角余光扫过那些看热闹的面孔,然后不经意间与赵曳雪的视线对上。

  少女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兴奋,只是轻轻蹙着眉,眼神干净纯粹,像冬日飘落的零星小雪。

  赵曳雪看见他伸手慢慢地搭在腰间,垂着眼皮,叫人看不清楚其中的神色,但是当众受这般的屈辱,想来那深烟灰色的眸中,必然不会是平静的。

  她轻轻扯了扯长公主的衣袖,朝她那边挨过去,悄悄伸手捂住了一半眼睛,小声道:“真的要他脱衣服么?”

  她如玉的脸颊上染上了些许绯红,一直烧到了耳根,长公主见她那副羞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当然不了,如此戏弄于一个少年人,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昭国会不会觉得羞辱,我们庄国的颜面已然尽失了。”

  她说罢起身,向建德帝恭敬道:“启禀皇上,儿臣近日得了一副好字,乃是前朝大家祝赟文的真迹,传闻中失传了数百年的云海帖,特意进献给皇上。”

  长公主打断了这荒诞的闹剧,也无人再不识趣地揪着北湛不放,此事便算过了。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赵曳雪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这样清楚,仿佛昨日才发生过一般,回想起来,就连北湛那时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都清晰无比。

  “主子!”

  玉茗的声音唤得她回了神,她兴奋道:“快看!昭太子上去了!”

  赵曳雪的目光投向场上,果然看见了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除去了宽大厚重的外袍,北湛仅穿着单薄的内衫,相比起对面那个膀大腰圆的八尺壮汉,他看起来不算强壮,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玉茗把北湛与那个士兵比较了一番,小声道:“这……差这么多,昭太子恐怕打不过吧?那个人比他壮好多!”

  赵曳雪想了想,道:“这却不一定,角抵应当也是有技巧的。”

  旁边传来晏一的声音,笑着道:“琴川公主说得极是,我们殿下玩角抵可是很厉害的,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玉茗好奇道:“那你呢?你打得过他吗?”

  晏一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我与殿下么,平分秋色,伯仲之间。”

  正说话间,北湛与他的对手已摆好了架势,围观的士兵们也都闭了嘴,四周鸦雀无声,只听得远处有风声呼啸而过,卷起无数雪花,飘飘洒洒地坠落下来,越是靠近地面,下降得越快,无声无息地隐入薄薄的积雪之中。

  两人静默地对峙着,紧紧盯着对方,没有人先动,远远望去,就像两尊石像,洁白的雪花飘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化作湿润的水沁入单薄的衣裳,空气紧绷,一触即发。

  赵曳雪清楚地看见,有一片细小的雪花擦着北湛的睫毛坠落,挡住了他的视线,正在这时,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动了!

  那士兵像一只凶猛的虎,猛地朝北湛扑过去,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腰身,往前重重踏出一步,口中大喝一声,故技重施,如之前那般将北湛举起来,往地上摔去。

  玉茗掩口惊呼起来,赵曳雪忍不住握紧了手心,却见北湛反应更快,迅速反手钳住那人的腋下,也不知他如何做的,竟然轻松地在半空翻了一个身,稳稳落在那人身后,趁其不备,抱住他往后摔去!

  对手一个趔趄,但是很快,他稳住了步子,反身再次抓住北湛,涨红了脸,发出一声大吼,拼尽全力朝他撞去,北湛急退数步,眼看身后就是人群,退无可退,他暴喝一声,重重踏在雪中,砂石混着冰渣残雪四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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