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第41章 哭狠了
“咚!咚!咚——”
五月烈阳,整个长安在三声鸣鼓中拉开序幕。
简瑶越过京兆尹,直接状告大理寺,她对朝堂中事不过一知半解,根本这样究竟是否妥当。
但裴湛这么说了,简瑶就依言做了。
此时早朝刚退,裴湛和周裕一行人刚到大理寺,皆被这鸣鼓声敲懵了。
裴湛嘴角勾起微末的幅度。
这鼓声远传公堂,看来她的伤势是彻底好了。
右少卿不明所以:
“咱们是走错路到京兆府了?”
周裕觑了他一眼,对他的不着调越发了解些:“是有人鸣冤。”
右少卿当然知晓,正因为知晓,才觉惊讶,大理寺受命于圣上,除了圣上亲下圣旨,很少有案件直接越过京兆尹和刑部到大理寺。
右少卿龇牙咧嘴,大理寺本就忙碌,这鼓一响,又要遭事!
一行人,停在大理寺前,眼睁睁看见一女子站在门口,她背对着他们,背影卓姿,春风偏爱她,叫她青丝微微被拂起,被一支玉簪固定住,素白的广袖春裙衬得她腰肢不堪一握。
“女子?”右少卿惊呼,艳色冲盈:“倒生得一副天姿。”
裴湛一记冷眼觑过去。
他些许不虞,扯了扯唇角:“大惊小怪。”
白三在一旁撇嘴,也不知谁一见简姑娘就跟变了个人样。
旁人惊遇佳人,都是一见倾心,欲为其痴狂,自家爷在这方面也要特立独行,是恨不得人家立刻对他倾心。
右少卿被斥,忙噤声。
周裕拱手:“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理?”
裴湛身姿颀长笔挺,闻言,视线也未曾从女子身上移开,不过淡淡一句:
“按规矩来。”
“是。”
真的瞧见了女子相貌,周裕神情才稍有变化。
那日长公主寿辰,裴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周裕不在现场,但周晗回府后,立即将所有事都说给他听,末了,透着哭腔:
“哥哥,我日后可不可以,不和她一路同处?”
周裕只这一个嫡妹,平日里宠爱有加,见其哭成那副模样,当即心疼同意。
让周晗和邱妍走近,本就只是想让周晗学些她的傲气,如今竟叫她委屈,自然这个法子也就罢了。
周裕不着痕迹朝裴湛看去一眼。
眉尾生痣,可谓美人矣,锦绣阁简掌柜艳冠长安,周裕偶尔路过苏巷街时,也亲自见过本人。
他非以貌取人者,也不得不惊艳停步片刻。
裴湛刚上任未过月余,简瑶就恰好在此刻击鼓鸣冤,这其中的巧合叫人很难不多想。
周裕低下头,或者说,裴湛根本未曾想隐瞒。
顶着太子和二皇子的压力,一跃成为众矢之的。
却只为讨女子欢心。
周裕淡淡移开视线,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裴湛一行人现身,简瑶被青栀扶着,她和裴湛对视一眼,忽地,立刻跪下身去,美人眸乍湿,字字含恨如泣:
“民女有冤!请各位大人为民女做主!”
她砰得一声跪下,动作干脆,大理寺前可是结结实实的青石板,这一跪下,女子就疼得咬唇低下头。
裴湛不紧不慢捻着香囊中绒犬的动作立刻顿住,知晓这是流程所在,可心中仍旧生出了心疼。
大理寺前眼看就被人围起。
裴湛哪舍得叫她在众人哭诉,暗暗不满地觑了眼白三,打断右少卿想要开口的问话:
“将人带到公堂。”
裴湛路过女子时,稍顿,他手指似有一动,但大局为重,他终究没亲自去扶她。
清清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听不出话中的喜怒哀乐,眼不见为净地踱步进了大堂。
白三忙上前将人扶起,趁旁人没注意,低声哭诉:
“不过做做戏,您跪得这么结实作甚?”
那啪嗒一声,骨头脆在地面上,叫白三头皮发麻,倒不是多严重,而是自家爷若是心疼了,最后倒霉的必会是他!
裴湛身穿官服,简瑶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脸色沉冷,似有些不虞,简瑶想起白三刚刚的话,稍有些心虚地垂下头。
裴湛心中冷呵。
现在知晓心虚起来,早干什么去了?
这一进堂,右少卿就彻底忍不住了:
“百姓状告,该由当地府衙接状,你身在长安,若有冤屈该去京兆府才是!”
何必给他们找麻烦?
大理寺一天到晚,忙得要死,若是当值,右少卿回府后连碗热汤都没得喝,哪希望会多事?
只恨不得当场将简瑶劝去京兆府。
佳人再美,也不能叫他公务再生繁琐。
简瑶跪在大堂中间,听出了右少卿的话外弦音,她挺直了脊背,直视几位大人,话音掷地有声:
“民女所告,非京兆府可受理!”
有人色变。
右少卿嗓子干哑,脸色僵住。
非京兆府可受理?
那可真是烫手山芋!
要知晓,有些大理寺处理的案件,京兆府也可处理,只一件,事关皇室,才会彻底由京兆府转交大理寺。
右少卿偷偷觑了眼另外两人,周裕低头不语,裴湛眸色凉凉地看着他,叫他不明所以。
裴湛朝后一靠,冷不丁问他:
“问完了?”
右少卿才察觉不对劲,立刻说:“下官没有问题了。”
裴湛这才垂头看向简瑶,轻颔首:
“将状纸呈上来。”
白三亲自递过。
简瑶才说:“民女家父是曾经太医院院首,简延。”
周裕听到这里,无人察觉处,他不动声色一顿,抬头无声地细细打量简瑶,只一瞬,神情就恢复如常。
“五年前,家父奉旨前往江城赈灾救疫。”
既是公堂,自可有百姓观看,一听闻简院首三字,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简掌柜竟是简大人之女?”
“当年简大人常年布施,长安城外那处遮风挡雨的凉棚就是简大人所建,专用来施粥所用。”
“简大人医术高明,那时受过简大人救助的人岂止千千万,简大人清苦,当年难死却不得不遭遇焚尸,连具完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可惜啊,好人无好报!”
“听简掌柜所言,当年简大人一死莫非有隐情?”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喧哗。
简瑶掐紧手心,听身后那群百姓议论家父所声,当年简父不过四品官,在这长安城中根本不起眼,能叫城中百姓记在心中,不过是简父曾十年如一日地布施。
太医院任职有规矩,不得私下接诊。
是以,简父在城外替旁人看病,皆是一文不收。
可正如那人所说,好人无好报!
简瑶强忍眸中泪意,将当年往事尽数说出,待回忆简父传回来的家信,她终究没忍住声声悲泣,泪如雨下:
“当时江城危急,家父曾派一人送信回来,那人受家父恩情,一身疫情得以痊愈,信中言明,他无意撞破一事,预感不安,恐己身将不久于世!”
“家书传回不过三日,江城就传信来曰,家父在江城不慎遇到难民□□,染疫而不治身亡!”
“家父一生,对圣上尽忠,救人无数,却惨遭旁人残害,还请各位大人替民女申冤作主,还家父一个公道!”
裴湛捏紧穗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女子。
这件事憋在她心中许久,今日终可揭露于世,情绪复杂,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瘫软在地,字字句句引人悲恸。
裴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观百姓,果然,简瑶三言两语,就激起民愤。
周裕打断简瑶哭声:“既然五年前就知晓简院首一死有异,为何当时不说?”
简瑶嘲讽嗤笑,身子恨得轻颤:
“大人以为我何尝不想?”
“可此事牵连甚广,和当今两位皇子皆数有关,娘亲恐忧我性命有伤,连日变卖家产,带我远离长安。”
“可杀父之仇,夜夜难忘!我娘因此郁郁寡欢而终!我岂能再因贪生怕死,假装什么都不知,苟且偷生?!”
裴湛隐晦地看了眼周裕,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你说事关两位皇子,所言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任右少卿和周裕再多质疑和纠结,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