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霓裳
他站起身来,看着缝的歪歪扭扭的几针,神色间颇为满意,两手互相掸了掸道:“妥了,我们走。”
“等等!”
石山说着一脚一个,将地上那两只圆蛋踩了个稀巴烂。
兄弟二人这才扬长而去。
他们做下此等事,莱州附近自然不宜久留,在来此之前,兄弟而人早已商议好了,做完此事便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莱州地界了。
……
莱州东城门。
谷莠子有些焦急的搓手,眼看正午已过,不知沈姑爷如何了?那两人可别将他弄死了,好歹留口气给钱老夫人送终。
若真弄死了,怕姑娘又要自责了。
远远的,二人走近。
谷莠子忙迎了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二位……”
“人在东边不到十里地的破庙里,还有气,一时半会死不了,”石海明白他的意思:“此事多谢兄弟相助,我二人就此别过。”
“二位切记,此事万不可对外人言。”谷莠子郑重其事的叮嘱了一句。
这二人虽不知他背后的人是谁,可定然知道他如今是从钱府出来的。
保不齐有人顺藤摸瓜……
“你放心,我们兄弟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石山口直心快,为人爽朗。
“如此,多谢了!”谷莠子朝他二人一拱手。
“告辞了。”
兄弟二人匆匆去了。
直至天色将夜,钱家的下人们才将沈长东从破庙之中抬了回去。
整个钱府彻夜不眠,莱州城的名医来了一个又一个,一个个皆是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沈长东碗碟不知摔碎了多少,除了砸东西,他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发泄心头的怒火。
外头月光皎洁,下人们躲在门口的树荫下小声议论纷纷。
“我听外院去抬回来的说,姑爷躺在破庙里浑身都是鲜血,不省人事,惨不忍睹呢!”
“何止呢,我方才送茶进去,听大夫在与姑娘说起他已经不能做那事了,说是俩蛋叫人给割了!”
“什么事什么蛋?”
问话的是个尚且不知人事的小婢女。
“哎呀,这都不晓得,就是太监!”
其余的人皆掩唇轻笑,那小婢子臊的满面通红。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一个入赘来的,就该本分点,这些年他作威作福的,骑在主家头上拉屎,这回栽了可没他的好!”
“这就是现世报,该得他的福挥霍完了,只剩下苦咯……”
“一个个的有功夫在这嚼蛆,都没得事做可是的?”
陡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丁氏,顿时大惊,忙行了礼各自散了。
丁氏大跨步走进了女儿女婿的房间。
屋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脸色铁青,浑身微微颤抖,仔细瞧这大冷天的,他额角竟有密密的汗珠。
钱香兰站在一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沈长东则半倚在床头,扭曲着苍白的脸,指着老大夫破口大骂,直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这老大夫行医几十载,从未被人这般指着鼻子侮辱,显然气得不轻。
但碍于沈长东平日里的名声,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沈长东,”丁氏立刻冲了进去,毫不客气的骂道:“你给我闭嘴!”
“怎么!丈母娘也要跟我作对!”沈长东红着眼睛目露凶光。
“你还当你身高力壮呢!我告诉你,这个家姓钱不姓沈,你既然废了,就老老实实的待着,”丁氏说着猛指房门:“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你这老东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沈长东说着,几乎气的忘了伤痛,要从床上跳下来打她。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几人耳边,却不是沈长东动的手,反倒是他脸上重重的挨了一耳光。
打他的人是丁氏。
“啪啪啪——”
丁氏又一气甩了他十来个耳光,打的手生疼才算罢休。
“这几个耳刮子就是让你晓得晓得,这个家里现在哪个说了算,最好给我老实点。”
丁氏甩了甩手警告妥了,这才转过脸满面笑容的看着老大夫:“大夫,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我已经教训过了,你别跟他着气,不值当。”
老大夫见她为自己出了气,本该心情舒畅,但瞧她言行举止,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俩人是狗咬狗两嘴毛,谁也不比谁好。
这钱家,不太平啊!
第39章 病久了的人火旺低
寅时,天还不曾亮透。
云娇靠坐在床边细致的给外祖母喂药,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喝进口难以下咽又直接吐出来,只能时不时的拿起帕子给她拭去那些药渍。
“老头子……”钱老夫人忽然激动起来:“你出去啊……别在这……孩子们害怕你……怎么把世江和我孙子也带来了……你是死鬼不能在这……快点走别吓到孩子……”
云娇手中一顿,与一旁的李嬷嬷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是叹了口气,这几日钱老夫人已不是第一次这般了。
“你看……那是什么……”钱老夫人忽然指着床里侧的墙。
云娇与李嬷嬷都看了过去。
蒹葭也好奇的探头去望,可除了一面墙,哪还有旁的什么?
她还担心是自己的眼睛不好,特意用力揉了揉,还是什么都没有!
“嘿嘿嘿……有趣有趣……墙缝里有人在炒菜……炒这么多吃得完吗……就个人炒这么多……”
“杀了那么大一只羊……分成两片挂着……就在墙缝里……我也要去……分点我……给我云娇吃点……”
钱老夫人说着便挣扎着起身要往墙那处去。
云娇与李嬷嬷忙拉住她。
钱老夫人也不挣扎,就势便又躺了下来,口中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蒹葭拢了拢衣襟,感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快速打量了一眼整个屋子,老夫人怎说的这般可怕,别啊,可千万别从墙缝中爬出什么可怕的物事来。
“瞧你那现世样,这些都是些胡话,你还信以为真了,”云娇安顿好外祖母,回头瞧到蒹葭的神情便觉得好笑,竟这般便被吓到了,真是不中用。
蒹葭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脸色发红:“姑娘,你……你不怕吗?”
“行了行了,若真怕了便出去候着吧,有事我再叫你。”云娇摆了摆手。
“谢谢姑娘。”蒹葭如蒙大赦,抬脚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云娇好笑的摇了摇头。
“姑娘不怕吗?”李嬷嬷含笑问道。
“不怕。”云娇不以为意。
“真不怕?”
“嬷嬷,”云娇笑了笑:“这也无甚可怕之处,婆奶奶都是病糊涂了,说些胡话,有何可怕?”
“我听人说,这病久了的人火旺低,容易看见那些……”李嬷嬷欲言又止,她怕吓到云娇,但她又不得不说。
“嬷嬷是想说婆奶奶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云娇想了想才又笑道:“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人鬼殊途,它与我不相干,我又未做亏心事,为何要怕它?
若是它真敢无故将我弄死,大不了我也变作个恶鬼去与它拼命!”
李嬷嬷也被她逗的笑了:“姑娘说的有道理,这般我也不怕了,都是鬼哪个还怕哪个?”
二人说笑了片刻,李嬷嬷这才试探着道:“不晓得姑娘可曾听人说过,若是在病重时见到过世的亲人,或是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也就代表人快要……”
“我晓得。”云娇打断了李嬷嬷的话。
她一向安静,又有教养。
从不轻易开口打断别人,可今日不同,便是她心中有数,却也不想听李嬷嬷说出来,她晓得,李嬷嬷是想叫她早做准备。
这几日外祖母几乎不大吃东西了,平日里又总是说各式各样的胡话。
“我晓得姑娘不想听,我只是想提醒姑娘,你三舅舅……”李嬷嬷叹了口气。
她晓得自己不该为难一个十岁的孩子,可除了云娇,她不知自己该去找谁。
她跟了钱老夫人大半辈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临走的时候还带着遗憾,死不瞑目。
“三舅舅应该很快便到了吧,”云娇看了一眼外祖母,眉头轻蹙。
秦南风的口信早该到了吧,三舅舅怎的还不曾来呢?
“这么说,姑娘早预备了?”李嬷嬷有些诧异。
她晓得云娇心细,做事又有准头,不曾想她竟这般周到。
“那几日婆奶奶总喊三舅舅的名字,我便预备着了,婆奶奶病的这样重,不管如何,三舅舅总该来看看的。”
云娇有些哀伤。
昨日,来的最晚的四姨母也到了,如今姊妹四个住在隔壁一个闲置的院子,此刻恐怕还未起身。
几个姐妹,平日里总是天各一方,聚少离多,难得碰到一处,自然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