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霓裳
云娇撇了撇唇道:“我也不曾说甚的。”
“她是你父亲。”钱姨娘切切的瞧着她。
“是是是。”云娇点头:“是我不好,不过父亲本来就是巴不得,我说的也不算错吧?”
“你父亲也是为你哥哥好,是替他的前途考虑,若你哥哥真的娶了尤姑娘,尤太傅自然会处处帮着他,向着他。”钱姨娘替把言欢辩驳。
“我晓得,倒是父亲和哥哥都有好处。”云娇瞧着钱姨娘反问:“可是,姨娘你可曾想过,哥哥若是不欢喜尤姑娘呢?”
钱姨娘静默了片刻才道:“那要瞧你哥哥看重甚的了。”
云娇点了点头:“姨娘说的是。”
吃罢了中饭,云娇出了钱姨娘的屋子,蒹葭道:“姑娘可转一圈睡中觉?”
“转一圈,去寻哥哥。”云娇信步出了院子。
把云庭平日里便在书房苦读,也不大回院子,云娇便直奔书房。
“哥哥!”她站在门边,探出个脑袋。
把云庭正伏在案前,手中捧着一本书,闻声抬起头来一笑:“娇儿怎的来了?”
云娇背着两只手,踱步走了进去:“哥哥,你可是又不曾吃中饭?”
“吃了,金不换才刚收走。”把云庭笑着起了身,抬手松了松筋骨:“你来做甚的?”
“怎的?我无事便不能来了?”云娇早上近前,拿起一本书来,随意的翻了几页:“我来看书,不行吗?”
“行,自然行。”把云庭重新坐了下来:“那你看。”
“哥哥。”云娇见他不放心上,反倒急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侧头瞧着他:“你便不好奇我到底要说甚的吗?”
“我问你了,你不肯说,我便不问了。”把云庭故意拿起一本书来。
“了无情趣。”云娇嘀咕了一句,凑过去道:“哥哥,尤初红今朝来了。”
“碍我甚的事?”把云庭头也不抬。
“她买了咱们铺子种的茶饼。”云娇小声道。
把云庭抬起头来:“你做的那个?”
“嗯。”云娇点了点头。
“买便买了,卖给哪个都是一样。”把云庭合上了书:“不过她倒还算是识货。”
“她将那茶叶拿来了,两块,说是一块给我一块给你。”云娇接着道。
“我不要。”把云庭想也不想的便道。
“我也不想要,可我不晓得怎生说,哥哥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云娇一点忧虑的敲着他。
“我哪晓得。”把云庭笑道:“东西是你收下的,自然归你管,左右我是不管的。”
“哥哥你不能这般,这可是你的事。”云娇不满的嘟囔。
“那我叫金不换将茶饼送还给她?”把云庭敲着她。
云娇摇头:“不妥,这般也太难看了些。”
“那要如何是好?”把云庭有些不耐,尤初红总爱做这些事,叫人不堪烦扰。
云娇思忖了片刻道:“我想着,可要买个价值相当的回礼回过去?”
“可以。”把云庭点头。
云娇为难的道:“可我又不晓得买甚的,若是买个头面之类的,二十两银子也买不了个上好的,尤初红怕是瞧不上。
可旁的东西,哪有这般贵而她又用的上的?”
把云庭挠了挠头道:“你们女孩子用甚的,我便不晓得了。
不然也去买两个茶饼给她?”
“那样未免太明显,好像划清界限似的。”云娇左思右想:“不然,买一盒上好的花钿吧?”
花钿是女子用来贴在鬂边的轻巧小花片,普通的便是涂过彩的纸、绢,上好的便是描金的,有些点缀珍珠,佐以绝佳的香料,价值不菲。
“这倒可行,你叫人去吧。”把云庭挥了挥手。
“金不换不能去吗?”云娇忍着笑故意问道。
第341章 花头精
把云庭捏了捏她的脸:“故意的是不是?”
“尤姑娘也不会晓得是金不换去买,哥哥也未免太小心了。”云娇嘻嘻笑道。
她晓得哥哥是甚的意思,怕尤初红晓得是金不换去买的花钿,到时要误会是他送的,那可就烦神了。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既与她无意,便该谨言慎行,切不可让她生了误会,耽搁了她。”把云庭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
云娇点了点头:“哥哥说的对,我这便回去,叫谷莠子去买来,再寻个由头送去。”
“好。”把云庭点了头,起身送了她。
博观院。
连燕茹特意将朝南的一个房间做成了书房,供把云闱读书。
把云闱垂头丧气的坐在房中,透过窗格,瞧了瞧守在院子门口的小婢女,重重地合上了手上的书,叹了口气。
这日子哪是人过的?
从前他跟着自个儿亲娘的时候,梅姨娘从来不逼着他读书,做甚的事都随他,他每日只要吃饱了喝足了,出去闲逛便可。
梅姨娘被赶出去的前些日子,他才第一回去了聚千馆。
聚千馆是家妓馆。
在那日往前,把云闱只敢去勾栏瓦舍消消闲。
勾栏瓦舍便是一个较大的集市,其中有卖各色小吃的,有卖狗皮膏药的,有打卦算命的,还有贩卖各种药丸的,除却这些,便是各色大小不一的的瓦子。
何谓瓦子?
便是私人搭建的一个一个“看棚”,里头设有专供客人坐的茶座,还有戏台,戏台后面有幕子,幕子后头是后台。
而后便是各色的表演,譬如歌舞,说书,小唱,皮影,散乐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勾兰瓦舍其中往来皆是市井小民,有些自命清高之人,便不屑来此处。
不过在大渊朝,勾栏瓦舍可算不得甚的低贱之处,读书人便是在里头待个几日几夜不出来,也不得人说他半句不是。
这瓦舍之中献艺之人,其中不乏有才者,更曾出过几个名动京师的才女,不少读书人都来此地歌舞表演的瓦舍里,替他们赋词作曲,这在大渊朝是极为常见之事,且是人人喜闻乐见的。
是以,勾栏瓦舍虽比不得那些个诗社雅集风雅,但总归也是个消闲的好去处,况把云闱宁可瞧这些热闹,也不愿去同一般读书人文绉绉的说话,忒没得意思。
那日,他正在勾栏中闲逛,便闻听身后有人唤他:“霄穹!”
把云闱的小字便叫霄穹。
他一回头瞧见那人便是又惊又喜:“抱诚兄!你何时家来的?”
江怀信,字抱诚,乃是宝文阁学士江友之子,在家中排行老三。
江友与把言欢同朝为官,同是三品的职官,但他手中的权力同把言欢是没得法子比的,毕竟把言欢是当朝宰相精心栽培的。
把言欢同他不大往来,他平时为人也谨慎,不做结党营私那一套,只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职,也算是个清官。
可惜,也不晓得上辈子做了甚的孽,那几年妻妾连着生了三个儿子,都不曾养活过一岁,皆生病去了,膝下只余两个女儿。
他自个儿本身便是个独子,父母眼瞧着他膝下无子,日渐年长,便求他趁早从族中过继一个。
他原是不愿的,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瞧着父母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心中不忍,最终还是点了头,过继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便是江怀信。
江怀信来了两年,江友的妻子便喜诞麟儿,一家人欢喜不已,但因着江怀信已然过继过来,记在了江友膝下,便仍旧养着了。
江家是仁善之家,阖家老小待江怀信都是极好的,有了亲儿子之后,江友越发疼爱待江怀信,生怕外人闲言碎语,说他一碗水端不平,过继来的儿不宝贝。
如此,江怀信便越发放肆,成日里游手好闲不说,他还有一癖好,他喜爱做贼。
要说他过继到江家,做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三少爷,平日里吃一顿饭,都够一般人家吃个把月的了,穿的更是绫罗绸缎,虽不是顶好的,那也是上好的,他要花银子也是有的,照理说,他是甚的都不缺的。
可他偏偏爱做贼,从小去私塾便偷同窗的笔墨纸砚,大些自个儿去集市上,便偷人草鞋,炊饼,后来去人铺子中耍子,偷人银钱。
总之,但凡有机会做贼,他便要偷做贼,不论偷甚的玩意儿,他便是要偷。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他偷东西给人逮过许多次,若不是江友撑着,早已送到衙门吃官司去了。
为此,江友多番苦口婆心的教导他,他却死不悔改,后来将他亲生父母请来,吊起来打了好几回,他却仍然屡教不改。
江友没得法子了,便拜托幼时的好友,将他带到军中去历练历练,上上规矩,看看可能叫他改好。
江怀信比把云闱大三岁,原先总同他一道在外头溜达,两人算是知交好友,江怀信虽爱偷,但待朋友还是不错。
后来他便去了军中,这一去便是两三年,二人此番也算是久违了。
“难为你小子还记得我。”江怀信走过去拍了拍把云闱的肩膀。
把云闱笑的极为开怀:“抱诚兄说的哪里话,你我从前时常一道耍子,这些日子我可想你的紧。
我瞧着你长高了也健壮了不少,怎样?这几年可还好?”
“那自然好。”江怀信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膛哈哈一笑。
他站着要比把云闱高上半头,身材也要魁梧些,长得倒是不得把云闱白净,额头宽大,鹰钩鼻,瞧着显得有些老气。
“走,我请你吃酒去!”把云闱搂住他的肩膀,笑道。
“去哪儿吃酒?”江怀信反搂住他,二人勾肩搭背。
“随便哪家瓦子,都有好酒。”把云闱挥了挥手:“你随意选一个。”
江怀信环顾了一圈,不曾开口。
把云闱又道:“你若是嫌这处不好,那咱到外头酒楼去吃几盅?”
“便光喝酒吃菜?没得旁的花头精?”江怀信问他。
花头精便是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