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霓裳
她松了口气,擦了眼泪转身离去了。
“木槿,叫蒹葭进来,我要起身。”云娇说着,就要下床。
“等一下。”秦南风拉住她:“你昨晚不是说不能搭理他吗?
若是我们低了头,他以后但凡有点事,都要拿寻死来威胁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事事都被动了。”
他后来想了想,云娇这话特别有道理,所以他不能处处依着爹,纵着他,那都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昨晚是昨晚,今朝你娘不是理她了吗?”云娇说着踢开被子:“你听听你娘那样,都快哭晕过去了,咱们能不理吗?”
“可要是去了,咱们就输了。”秦南风还是不甘心。
“输了?”云娇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输给他,我以后还怎么掌家?”
“你还有法子?”秦南风听她意思似乎是有备而去的,不由好奇不已:“是什么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他以前就知道练武行军,从来不管内宅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觉得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
但从娶了云娇之后,他就发现,内宅之中虽然都是些小事,但也不能不管,因为家和万事兴。
以前,舅舅曾告诉过他,像他们这样的武将,家里头要更和睦些才好,后宅安宁,他们才能放心在外,与敌军厮杀。
现在想来,舅舅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不过,想管好内宅之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他爹这样的,那就更难管了,哪怕他文韬武略,都束手无策,怕也只有云娇能治得了。
“你别管了,我今朝去给他来一剂猛药。”云娇起身下了床。
“你先说给我听听嘛。”秦南风也跟着下了床。
“等会你就知道了。”云娇摊开手,任由蒹葭给她套上衣裳:“等到了那,你不用多说,在一旁站着,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行。”
“好。”秦南风爽利的答应了。
穿戴洗漱过后,云娇便开了个樟木箱子,在里头翻找。
“你找什么?”秦南风凑过去看。
“就这个吧,没有白色的了。”云娇从木箱里抽出一条青绫布。
“这不是你用来给我做腰带的长绫吗?”秦南风一眼就认了出来了。
“对啊,先不做了,让给你爹。”云娇盖上木箱,拉着他:“走。”
主院,秦焕礼穿着朝服,正站在椅子上,手里的麻绳绕过房梁,两头一靠挽作个死结,两手攥着那根麻绳,一脸的决然,看气势,云娇他们今朝不低头是不行了。
“老爷,你先下来吧,他们马上就来了。”赵忠竹在下面,仰着头劝他。
秦焕礼耿着脖子,瞧都不瞧她一眼,那模样与他斯文儒雅的长相极不匹配,犟的很。
“快去催催他们……”赵忠竹没法子,只好又吩咐婢女。
“不用了娘,我们来了。”云娇同秦南风齐齐跨进了屋子。
“你们可算来了。”赵忠竹忙上前拉过云娇,走到秦焕礼的椅子边,抬头:“老爷,你快下来吧,你看孩子们都来了,他们都知道错了,你就别……”
秦焕礼总算动了动,低头看了一眼云娇和秦南风,便又抬起头恢复了方才的神色。
“风儿,风儿你快来说,来跟你爹认错啊孩子。”赵忠竹不好直接劝说云娇认错,又转身急走了几步去拉秦南风。
“爹,你那根麻绳哪来的?”云娇却在此时笑嘻嘻地开口了,语气轻松:“要我说这绳子不够粗,也有年头了,都乏了,你用这个,吊不死的。”
秦焕礼猛地低头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敢这么说?怎么敢?
看见他寻死不紧不怕、不劝阻,竟还对上吊绳评头论足?
这?
赵忠竹才拉到了秦南风,还没来得及回身,便听闻云娇所言,她一慌,腿下不由得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幸好秦南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云娇,云娇你……”赵忠竹想去拦着云娇。
她手都在抖,你这孩子可以不认错,但你别火上浇油啊,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上吊,得用白绫布,白绫代表忠臣对陛下的不二心。”云娇笑了笑:“不过,家里头暂时没有白绫布,我拿来了青绫布,和白绫布的材质是一样的。
爹凑合用吧。”
她说着,将手里的青绫布举了起来。
秦焕礼和赵忠竹都有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就连秦南风,也忍不住暗暗咂舌,说是一剂猛药,果然是猛药,他要不是事先知道,这个时候也得吓住。
“爹怎么不说话?是嫌再绑一次不方便?”云娇“善解人意”的道:“没关系,我让南风给你绑好了。”
“小五,来,该你尽孝了。”云娇将青绫丢给秦南风:“快给爹绑上。”
秦南风选了离秦焕礼稍远的一根梁,他怕系到半途被老爹一脚踹下来。
选好位置之后,他一跃上了另一张椅子,三下五除二便将前青绫挽了个漂亮的扣子,还扯了扯试探结打的紧不紧。
秦焕礼站在椅子上,看着他的动作,脸色铁青,一张脸阴沉的都快滴下水来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子?他要上吊,他还给他挽青绫?他这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妥了。”秦南风假意看不到他的脸色,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走到云娇身旁,抬头看着那个扣子:“你看行吗?”
“嗯,不错。”云娇夸赞了一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看着秦焕礼:“爹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你这么盼着我死?”秦焕礼拉着脸盯着她:“就不怕我死后,你传出个不孝忤逆的名声?”
“爹,你此言差矣。”云娇两手抱胸,轻笑了一声:“第一,我没有盼着你死,要寻死都是爹你自己的主意。
第二,我也没有不孝,我全然是遵循着爹你的意思,你要寻死,我给你挽扣,这还不够孝顺吗?”
“别耍嘴皮子。”秦焕礼暴怒咆哮:“我真死了,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担得起的!”
第1299章 伶牙俐齿
秦焕礼简直快要气疯了。
昨夜在院子里池塘边冻了一个多时辰,没一个人去寻他的,连唯一跟在身边的才青都一去不回。
他思量着或许是赵忠竹不曾听见他所言,那这出系就白唱了。
不曾想他回来了赵忠竹还不曾回来。
夜里,他躺在床上这几个时辰,真是越想越不甘心,且听赵忠竹的意思,云娇他们昨天还是害怕了的。
左右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他这样豁出老脸的手段应当是无懈可击的。
想到这,他干脆不睡了,起身找了根麻绳,悉悉索索的就想惊醒可赵忠竹。
可赵忠竹或许是昨夜累着了,睡得沉,他搬东西挪东西弄了半晌,她还安静地睡在床上没动静。
他只好捏着绳子闷声道:“我走了。”
赵忠竹这才惊醒,便有了她去寻云娇同秦南风那一幕。
“那你就试试!”云娇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伸手指着门外,声音比他还大:“我告诉你,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你一死,棺材就进门,做白事的我也找好了,保管将你风光大葬。
你以为你死了,里里外外的人就都会来指责我?我就无从辩驳了?你可别忘了,你是自己寻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你自己想不开还能怪我不成?
至于名声,我夫君都已经是大渊堂堂的王爷了,你觉得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我什么吗?我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用得着在乎名声?再说我原来名声也不好听,因为这个,当初你不是还拦着不让我进门的吗?
我告诉你,就是我亲爹现在死在我眼前,我眼睛也都不带眨一下的,更别说是你。
你要死就尽快,别耽搁我时辰,我还得回去睡回笼觉呢。”
她口齿伶俐,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没有半丝停顿,两手抱胸,一副不将秦焕礼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你……”秦焕礼指着她,指尖都在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云娇抢过他的话头:“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娶了我这么好的儿媳妇,把这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又能挣钱又孝顺,你不仅不珍惜,还反过来苦苦相逼!
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秦焕礼这一回不是说不上话来了,简直是要背过气去了。
哪有这样的儿媳妇?整个大渊,也找不出来几个敢这么对公爹说话的儿媳妇啊!
“云娇,云娇,你别说了,我求你了……”赵忠竹魂都要吓掉了。
“听说吊死的人面相凶恶,我还是出去等着吧。”云娇估摸着这火候也差不多了,干脆不理会他,暗地里对着秦南风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爹,你先下来。”秦南风上前去扶秦焕礼。
秦焕礼本身不是真想上吊,叫云娇这一顿好骂,倒气得几乎要上吊了。
秦南风怕他真转不过弯来,忙想好生宽慰:“爹,云娇她……”
“你别说话!”秦焕礼怒气冲天:“方才她骂我你不开口,她骂完了你倒替她解释?”
“老爷,你……”赵忠竹见他从凳子上下来了,也松了口气,想劝她几句。
“你也闭嘴,给我出去。”秦焕礼伸手指向门外:“但凡你这个做婆母的能强硬一些,别这么懦弱,她做儿媳妇的也不至于敢在我们面前如此猖狂。”
赵忠竹解释无从开口,可又不放心出去,左右为难的站在那里。
“娘,你先出去吧,爹这里我来。”秦南风体谅她,开口给她解围了。
他也知道,这么一顿闹下来了,他必须要跟爹好好的谈一谈了。
要不然,他憋着这股气,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赵忠竹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爹,你坐下。”秦南风扶着秦焕礼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盏茶:“来,吃口茶。”
秦焕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
秦南风一笑,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爹,云娇是个小女子,你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再说了,你可是堂堂的朝廷大员,咱们家也是书香世家,你怎么学会了乡野村妇的那一套,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了?”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