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管家点头,出去了一圈,回来后一脸复杂地看着宴轻。
“打听清楚了?”
管家颔首,“四海书局据说听闻了小侯爷您用栖云山的玉牌换了程公子的十万两银子,觉得这是笔大买卖,于是,立即和栖云山达成了合作,借由程公子的诗稿推出栖云山海棠海的诗集,但凡是想去栖云山看海棠海,只要拿出十万两银子,就可以赏三日栖云山漫山遍野的海棠。”
宴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半天吐出一句话,“凌画……可真是见缝插针地做生意,她可真不怕撑死。”
管家:“……大概不怕的吧!”
毕竟,凌家背后靠的是陛下,吃多少都不嫌撑得慌。
说起来,凌小姐也真是让人佩服,三年前,凌家卷入江南漕运案,被太子太傅抓了顶包,凌家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女眷都被打入天牢,死的死,病的病,那年凌画十三岁,整个凌家,就剩她一个人与几个忠心的老仆,人人都觉得凌家完了,谁也没想过一个小女儿家能做什么起死回生的事儿。
偏偏凌画就做了!
她敲登闻鼓告御状,告的是当朝太子太傅,生生地挨了御庭司五十板子,鲜血将登闻鼓下的青石砖都染透了,结成了整整一层冰层,脱了一层皮,撑着一口气见到了陛下,将太子太傅构陷凌家掩盖真相的证据送到了陛下面前,求得陛下御前答应亲自重审江南漕运案。
后来,江南漕运案真相大白,太子太傅落马,不仅陪进去了自己,还陪进去了整个赵家全族被诛了九族。
凌画不仅没死,带着凌家仅剩的人,重整凌家,同时也入了陛下的眼,出人意料地得了陛下的信任,天子挡住了所有朝臣们的反对,破例将江南漕运交给了凌家负责。
人人都知道,陛下虽然是将江南漕运交给了凌家,但其实是交给了凌画这个人,因为整个凌家再无人有能力支撑门庭,除了凌画。
而凌画果然不负天子所望,攥着凌家这把重整的破剑,三年时间,让江南漕运所创造的税收涨了一倍,很大地充盈了国库,天天找陛下收回成命不收回成命就要撞墙的一众老臣也都纷纷地闭了嘴,再也没有了屁放。
提起凌画,真是人人敬而远之。
宴轻显然也想到了当年,那时他已认认真真地做了一年多纨绔,坐在茶楼里和一帮与他一样的纨绔听凌家幼女告御状的谈资,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他更是时常听到凌家如何如何,凌画如何如何。就连每逢有宫宴,都能听说凌画是坐在距离天子最近的贵宾席的那个。
不过,他从来不参加宫宴,自然全是听说来的,也没瞧见过她。
宴轻又撇向那十本诗集,勉勉强强地伸手重新拿起来,直接翻到末尾,果然备注里写着,“十万两银子,栖云山三日赏海棠海。”
他扔了诗集,转头对管家问,“你说,我是不是该找凌家和栖云山要一笔好处费?若是没我,他们能想到这个赚钱的招吗?”
管家“呃”了一声,看着宴轻,“小侯爷,这……不太好吧?”
您已经得了十万两了!做人太贪心容易出事儿!
宴轻想想也对,站起身,“找程初请吃一顿酒总行吧?”
管家立即说:“行行行。”
程公子估计正想找人喝酒庆祝呢!
于是,宴轻去找程初,程初一听欣然同意,呼朋唤友号召了一帮好兄弟,包了个酒楼大肆庆祝。
宴轻跟着程初到了包场的酒楼门前,看着醉仙楼凌氏的牌匾……
怎么喝顿酒的钱,都进凌家的口袋?
他自我怀疑了好一会儿,才在程初的拉扯下,不太甘愿地走了进去。
虽然他赚了十万两,又加一顿好酒好菜,但怎么感觉自己亏了好多?
不得其解!
第5章 海棠醉
程初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诗稿能出诗集,也从来没想过会被四海书局看上他的诗稿给他出诗集。不止如此,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败家子了,原来他花钱的同时还能赚钱。
他拉着宴轻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口一个感谢宴兄。
宴轻很想将酒杯拍他脸上,但没好意思,毕竟他实打实地赚了他十万两银子。
有人好奇地问,“程兄,你见到栖云山的主人了没?”
程初摇头,“不曾见到。”
宴轻讶异了,“你没见到?”
他记得那婢女说栖云山是她家小姐的,她家小姐路过猎场,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条路通向栖云山,她显然是去栖云山的。
“没见到。”程初摇头,“栖云山的主人哪能轻易被我所见?据说当初太子殿下前往栖云山,都被拦了不让进。”
宴轻微晒,那倒是。
太子殿下慕名前往栖云山赏海棠,到了栖云山,却被推挡了回来,原因是太子殿下没有栖云山的进山玉牌,也不能进,栖云山有栖云山的规矩。
太子气的想动手,后来不知怎地作罢了,直接打道回了府。
“你怎么没把那块玉牌送去给太子?”宴轻晃着酒杯问。
程初摇头,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太子想赏栖云山的海棠,被栖云山挡了见面,怕是恨上栖云山了,我巴巴地送了花钱买的玉牌去给他,不是上赶着打太子殿下的脸吗?我妹妹没准就因为我受牵连失宠了。”
程初的妹妹是东宫的良娣。
宴轻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不傻啊,他怎么以前会觉得这家伙是个傻子呢!他哪里给他的错觉?
一顿酒喝到了月上中天,以程初彻底醉倒而结束。
出了醉仙楼,有人勾着宴轻的肩膀说,“宴兄,去花红坊玩玩?”
宴轻拿掉这人的手,“不爱去!”
“哪有男人不爱温柔乡?”这人又靠过来,“你不爱是因为还没尝到销魂滋味,一旦尝到了,保准你天天宿在那里。”
宴轻一脸嫌弃,“脂粉味有什么好尝的?”
这人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女人的脂粉味,才是温柔乡。”
宴轻推开他,躲远了些,“爷消受不来。”
“那去青雏斋?清一色的小倌,鲜嫩的很,包你去了还想去?”
“你恶心不恶心?”宴轻一脚踹过去,骂,“小爷我爱酒,爱野味,爱听曲,爱一切好玩的好耍的东西,但不包括女人和……男人。滚!”
这人本醉醺醺的,如今一脚被踹醒,见宴轻脸色不好看,有发怒的迹象,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告了个饶,“宴兄恕罪,消气消气,兄弟再不嘴贱了,这就滚。”
宴轻哼了一声。
这人麻溜地滚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宴轻揉揉受了半天罪的耳朵,不想骑马,也不想坐车,在夜风习习中慢悠悠地往回走。
大街上空荡荡的,早已没了走动的人,静的很,整个京城除了红粉之地都陷入了沉睡。
宴轻走了一条长街后,身后驶来一辆马车,马车走的又快又稳,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听起来都十分有节奏。
宴轻本来走在路中间,听到声音往路边避了避,马车从他身边走过,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忽然停住。
车帘挑起,琉璃探出头,看着宴轻,“宴小侯爷,好巧啊!”
巧?大半夜的,街上遇见,是挺巧的。
宴轻停住脚步,闲闲地瞅着琉璃,她只挑开一小块帘子,露出自己的脑袋,看不到车内是否还坐着别人。
琉璃对他笑笑,“我家小姐说,栖云山那块地儿,常年闲着,如今多亏了宴小侯爷,让我们开发了生财之道。”
她伸手拿出一坛酒,扔给宴轻,“这坛海棠醉送给宴小侯爷,作为谢礼,宴小侯爷别客气。”
宴轻见一坛酒朝着他飞来,手比大脑快地接住了酒坛。
琉璃见他接了酒,笑着说,“宴小侯爷再会了!”
马车继续向前走去,她口中的小姐始终没露面。
宴轻:“……”
他手怎么这么贱?接什么酒?十万两银子赏三日海棠海,这等生财之道,岂能是区区一坛酒就能打发他的?
宴轻心里不忿,眼看着马车走远,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追上去将这坛酒砸向那辆马车,再很不屑地说一句,“谁稀罕你的破酒!”
他挣扎了一会儿,眼见马车要走没影,他低头拧开了塞口,一股清冽的美酒醇香扑面而来。
好酒!
真是好酒!
这等好酒,砸了献给土地爷不如进他的肚子。
于是,他拎着酒坛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再喝一口……
几口酒下肚,完全没了脾气。
果然是栖云山产的有市无价的海棠醉。
海棠醉专供陛下,这几年来成了陛下的御酒,陛下心情好时,会赏给皇子或朝臣一两杯做做样子,一坛都舍不得,因为陛下也不多。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前朝往前大臣们最怕皇帝赏一杯酒,一命呜呼。而当今,都盼着陛下赏一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据说海棠醉的酿酒工艺十分复杂,酿酒师傅又十分之懒,不缺钱,胸无大志,所以,酿酒也是看心情,每年就酿那么几十坛,给陛下供二十坛,剩下的据说自己留着喝,二十坛已是很给陛下面子了。
因太后也爱酒,所以陛下分给长宁宫五坛,太后是他姑祖母,他勉勉强强能从一众皇子公主们的嫉妒中分一半宠,给一坛或两坛,可是他那帮狐朋狗友太多,大家都是纨绔,素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每回太后赏赐的海棠醉前脚派人送到端敬候府,后脚纨绔们就都闻着味儿的来了,一顿就给他喝光了。
如今,他不年不节的得了一坛海棠醉,早先心里觉得自己亏大发了的感觉如今还真是一点儿都没了。
栖云山也产狐狸精吧?太会拿捏人心了。
第6章 萧枕
时间往回倒那么一点儿。
凌画本来打算在栖云山多赏几日海棠,多泡几日温泉,奈何二皇子萧枕派人传信,让她立马回京,虽然没说什么事儿,但她还是连夜启程回了京。
因有皇帝给的随时出入城门的令牌,所以,哪怕城门落了锁,她依旧顶着月上中天的夜色进了城。
车夫将车赶的稳,凌画靠着车壁昏昏欲睡,忽然似有所感,她睁开了眼睛,伸手挑开车帘一角,一眼便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慢悠悠地在街上深夜晃悠的人。
少年背影高瘦挺拔,如白杨青松,芝兰玉树。
她刚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马车侧身而过,将人抛在了身后。
凌画回头看去,夜色下,端敬候府的小王爷清俊无双,似乎更好看了。
她落下车帘,开口吩咐,“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