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父皇这是打算放过富贵侯。”他沉声道:“所以就让端王去,端王兄……在父皇看来,是心软的,也是圆滑的,但我不是,我是倔的,是直白的。”
他有时候想,父皇对他这个印象到底好不好,他这个储君是倔而直白的,到底好不好。
折筠雾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一为陛下放过贪赃枉法还杀了人的富贵侯生气,二是为了皇帝选择端王去办这种亲密之事,而不是他。
这也太矛盾了。你一面气人家放过杀人凶手,一面又生气竟然不是派你去放过杀人凶手。
折筠雾不理解,她问道:“可是殿下,难道陛下将你看成黑的,是可以同流合污的,你就高兴了?”
太子就突然抬头,觉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是啊,他是当局者迷了,难道在父皇眼里,他是个黑的,便是好的吗?
不过他却比折筠雾想得更多。他心里忍不住去想,那父皇为什么觉得端王是黑的呢?
端王做了什么事情让父皇这般觉得,还是他自己自荐去的?
越想,就觉得这事情越不是那么一回事。
父皇的性子他也是明白的,富贵侯这事情,若是按照往常来想,他是可以饶了人,但却私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饶富贵侯是太后的意思,但是他的意思呢?
他心里肯定不想让富贵侯好过,最好赶出京都。
他脑海里面又想起太后。太后需要的是富贵侯保住官位毫发无损吗?
太子的心一点点的冷静下来,因为他发现,太后也并不是他想的第一个念头。
太后想的是富贵侯富贵就可以了,而且,按照她老人家的性子,想的是整个富贵侯府富贵,不仅如此,她希望的是让皇帝心里消气,而不是现在这般,被逼着去宽恕。
一点点抽丝剥茧下来,太子冷汗涟涟,因为他发现真相跟他刚开始想的完全不同。
但随即又犹豫起来:他现在想的便是真相吗?身处迷宫,总是看不清路的。只有去试了才知道。
太子又开始出神了。折筠雾就起身开门,让刘得福去叫膳。
“要个青椒碎猪蹄,再要个香辣虾,虾不要头,直接剥好了的。”
刘得福就松了一口气走了,到了小厨房,杨太监正着急的等着,太子在东宫却没有点膳,他就明白出事了,又不敢瞎做,只好将平日里太子和太子妃常吃的都准备好。
烧了整整一桌子的菜,正好就有青椒碎猪蹄,香辣虾,剥了的没剥的都有。
刘得福夸道:“还是你会做事情。”
要是没了杨太监,跟其他人一起办事,刘得福都觉得定然没有这般顺畅。
等刘太监提着膳食进溪绕东的时候,就见折筠雾和太子已经黏糊在一起了。
殿下哪里还有气闷的模样,一张脸笑得跟花一半,欢喜的很。
等用了膳食,太子扶着折筠雾回去歇息,第二天却在御书房抨击了富贵侯。
当时御书房里面只有蜀陵侯和端王,皇帝的脸色很差,也没有忍着,直接大骂太子,骂他妄为,骂他是个孽障,骂他当不起一个孝字。
但是太子跪在地上,听着他的骂却终于缓缓的舒出一口浊气——只要没有骂他僭越,便是好的。
蜀陵侯眯眼看了一眼太子,心道看不出来太子还算是个明白人,他想了想,也跪了下去,替太子求情,同时也说了一番类似富贵侯不该应该贪得的银两不多,就要轻饶之语。
还道:“这富贵侯牵扯出来的人都罚了,只富贵侯不罚,即便有首告之功,也说不过去。”
——富贵侯被抓后,吓破了胆子,早就将跟自己有“生意往来”的人都供了出来,端王为其开罪的第一个缘由便是富贵侯首告,其罪可减。
皇帝就更加愤怒,但心里是舒坦的,没错,你首告又怎么样,你就是贪污了啊!朕就要治你的罪。
不过事情是自己让端王去做的,即便后悔,怎么可能收回来。那太子和蜀陵侯今日所言就得了他的心。
即便事情定了,但是太子这般和蜀陵侯抨击富贵侯,那他就有借口改正。即便是太后那边,也有说辞了。
于是道:“起来吧,寒冬腊月,跪在地上做什么。”
然后道:“既然你们有所不服,那便打回去再审。依朕看,不如将富贵侯革职查办,退返江南老宅吧。”
反正别在京都出现了。马上快过年,这劳什子贪污案搞了快半个月,皇帝很不爽快,一点不罚他心里憋的慌,罚了才爽快。
但到底太子敢在他面前叫板,不惩罚说不过去,便让太子回家自省去,过年的时候再出来。
别扭的皇帝心里气顺了,太子满意了,蜀陵侯隐了身不说话,端王却有些不舒服。
蜀陵侯到底是太子的岳丈,平日里看着不在意,但是关键时候,太子一遭骂,蜀陵侯就开始帮扶他,今日要是没有蜀陵侯,怕是太子就要下不了台。
而且蜀陵侯府不仅简在帝心,手里还有着兵权。再看他,辅国公家可没有兵权帮他,即便是嫁了嫡女过来,但也不是很热情。
若是将来……谁帮他呢?
端王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禁住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面。
不过念头一起来,却是禁不住了。端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局面。
蜀陵侯并没有如表面那般跟太子划分的一干二净,而是也会护着太子,那这事情能利用,也要忌惮。
但这都是以后要去做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是兵权。
端王人在兵部,接触到的兵部大臣也多,但这却不够,父皇不放权给太子,也没有多放权给他,若是想要兵部的人跟着自己,光是以德服人,跟他们慢慢打成一片,是没有用的。
端王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头疼。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而在东宫的太子,却像是吃了神丹妙药一般,整个人都通畅的很。
“你那个爹,坏的很,故意在父皇面前附和我。”
他丢个豆子进嘴里,又塞了一小块花糕进折筠雾的嘴,这才道:“他应当早看准了父皇的心思,只是找不到时机,这次趁着我的话,直接捡到了便宜。”
折筠雾好奇,“那他不怕跟你一起被猜忌吗?”
太子摸摸她的头,“他不说那才叫父皇猜忌。”
明明有心思,因为他说了他就不说,那就是有小心思了,再不是之前的忠勇无双,父皇也会不舒服。
父皇的心,越发难猜,好歹也有迹可循,他闯赢了一回,心里高兴,折筠雾却觉得殿下实在是辛苦,每日这般猜来猜去的,一不小心就要搭上命。
太子:“父皇倒是不会杀我们。”
即便是后面不做太子了,他们的命也不会丢。
太子竟然觉得有些安心,因为那样,至少将来折筠雾和孩子跟着他,在父皇还在的时候,不至于没命。
折筠雾唉声叹气,天家父子你来我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然后又想起一个事情来,道:“殿下,你该去清莺那里睡一晚了,今儿早上,母妃还派人来‘提醒’我,该劝着你雨露均沾。”
太子揉揉头,算算日子,十分不情愿。
“这个月去几天了?”
“一天。今日再去一天,便也算三次了。”
既然选择了做戏,也要做的真一点,只有瞒过了陛下那里,才能算瞒。
那一个月去两三次还是要去的。
太子再次不情愿的嗯了一声,问:“这个月可以专宠你吗?”
折筠雾摇头,“去吧,也分些宠出去,证明我贤惠。”
太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被逼着做这种事情。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皇后派人去提醒了一次折筠雾,太子当晚就宿在了饮琴院,皇后的听得后高兴,“算她是个好的。”
只清莺的肚子不争气,要不是太子生气,她是要马上送几个过去的,最好送十个八个,她们再每人生一个,那她才算是高兴。
皇后跟大嬷嬷道:“要不是顾忌着她的孩子出闪失,本宫定然是逼,也要逼得太子再纳几个,就算是太子不听本宫的,那也要听陛下的吧?”
大嬷嬷只好劝,“殿下不喜欢,老奴托大,也要劝解您几句,别去做,不然,殿下怕是要伤心。”
皇后如今还是很喜欢大嬷嬷的,拉着她的手道:“不做,你别着急,本宫就是说说。”
才怪。她是真想请陛下赐几个侧妃过去的,最好是京都几个有名的世家女。
正想着,就听见小宫女进来道:“新晋的秦婕妤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皇后大怒,“怎么还有人怀孕?”
宫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她还以为皇帝生不出来了,谁知道如今来了个秦美人。
皇后瞬间不去管折筠雾了,而是气势汹汹去看秦美人,并让宫嬷嬷去小佛堂里跪着捡豆子祈佛。
——让秦美人生个女儿。
又让一个美人怀了孕,皇帝很高兴,觉得自己宝刀未老,看太子等一众儿子们也顺眼多了,太子也被放了出来,就连老七也得了皇帝几个笑脸。
年底的时候,给老五和老六封王封的很痛快,老五给了睿王,老六封了肃王,封号都很好,就是老七,也得了一门好婚事。
老五老六老七被众人一起恭维,便一一过去敬酒,往常都是由三人带头,从端王敬起,但是今年,老五和老六率先到了太子那边。
“三哥,弟弟们敬你一杯。”
太子端起酒杯,倒是也不惊讶,“你们喝,我以茶代酒。”
睿王和肃王笑着道:“都传遍了,如今哪有人敢让您喝酒。”
老七是被老五和老六拉着走的,本以为是去端王那里,谁知道来了太子这,他一边懵一边尴尬,因为被老五牵着手,还不能走,他再蠢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大幅度摔开老五的袖子,于是只能委屈的跟着给太子敬酒。
太子:“……”
像是被迫从良的小倌。
他啧了一声,将酒一喝,道了一句;“老七,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磨磨唧唧,不像是男人。”
老七登时就要开口骂人,太子却又道:“不过今日也算是男人了。”
能顾全大局,给老五老六面子,想来也是进步了的。
老七就高兴了一瞬……热按后暴怒!
什么意思,给你敬酒了就是男人了,不顺从你就不是男人?
老五老六连忙拉着他去给端王敬酒。
端王一颗心坠入了冰窟里。老五和老六不声不响的,直接投诚太子了?
他们之前可一点儿信也没有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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