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好。”沈辞笑。
方四伏又连忙拱手,“敬平王。”
陈修远看他一眼,方四伏自觉有多远走多远,敬平王可不像沈将军脾气这般好……
见方四伏走开,沈辞也上前,陈修远看他,悠悠道,“沈将军,我这当挡箭牌用得客还顺手?”
沈辞握拳轻笑一声,“许久不见。”
陈修远轻笑,“是啊,许久不见。”
尤其是他这幅春风得意的模样,尤其让人恼火……
***
殿外的日晷去到辰正时刻。
百官依次入了殿中,晨曦穿过金殿琉璃瓦上的飞檐翘脚,在殿门处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晕,将大殿映衬得庄严肃穆。
天子赤舄在龙椅前驻足,端正落座。
百官手持笏板,跪于殿中,高呼万岁。
陈翎轻唤平身。
殿中官员皆起身,抬头看向殿上,只见天子身着一袭正红色的日月星辰龙袍,威严庄重,头戴十二玉藻旒冕遮挡,不容逾礼正视。
“臣有事启奏。”殿中已然开始。
沈辞站在殿中,远远地,虔诚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他都在想,天子殿上是何模样。而今日终于见到,才知晓比早前想象过的无数多次,都更让人爱慕,憧憬,不舍移目,但又怕旁人看到,不得不移目。
他终于看到。
沈辞想一直看她,但不敢久看。
但陈翎不同。
金殿之下,目光并无遮挡,十二玉藻旒冕之后,她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又不会让旁人察觉她在看他。
若不是早前玉山猎场意外,他不会去边关,他会一直在……
收起思绪,由得今年严冬,大殿之中兵部和户部因为抗寒物资已经开始了一轮相互推诿,眼下进入到相互驳斥和攻击阶段。
虽然这等场景,沈辞早前也想过,但真正在殿中,听起来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沈辞觉得光是听着都让人焦头烂额,但大殿之上,陈翎一直没吭声,让他们去吵,一直听着,不打断,不表态。
很快兵部和户部之外,工部也加入了撕扯。
最后,兵部的人心一横,“沈将军今日不是就在吗?正好问问沈将军,边关眼下是何模样!省得说我们兵部无中生有,侃侃奇谈。沈将军,这物资延迟,兵部能接受,立城驻军能接受吗!”
沈辞断然没想到兵部的人会忽然祸水东引。
这也是方才同户部和工部在早朝时撕过劲儿了,憋了一肚子气,所以好容易逮着了一个边关驻军统领就赶紧拉到统一战线上来。
沈辞回京原本就是朝中焦点,眼下兵部的人这么一提,“唰唰”所有的眼睛都齐齐看向沈辞。
又都替沈辞捏了把汗,这才刚回京早朝第一日,就遇到这种烫手山芋!
这种话怎么好接?
要么得罪兵部,要么得罪户部!
这原本就是难题,眼下天子还在都没开口,忽然拽到沈辞这里,沈辞说什么都不会对!
这是直接将沈辞拱到了风口浪尖上!
沈辞刚回京,竟然就赶上这档子事儿,是运气不好!
朝中都等着看沈辞如何应声,殿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天子竟然出声了,“既然提到沈辞,薛式,宣旨吧。”
薛式上前,宣读翰林院拟定的圣旨,紫衣卫授皇令,执掌侍卫,展列仪仗,随同出巡,隶属天子,于禁军护卫京畿分隔开来,又宣读了曲边盈为紫衣卫统领一职,石怀远从禁军左前卫副使调任至紫衣卫任职,最后便是沈辞执掌京中禁军。
圣旨一处,殿中纷纷哗然。
原本都在兵部,户部因为物资争执之上的注意力都重新回到了京中护卫职责和紫衣卫与禁军的护卫职责切割上来。
这是动了原有的驻军和禁军体系啊。
隶属天子,便等同于天子手中的刀刃,天子让去到何处便去何处,全然不同于各处的驻军。再加上这次怀城之乱,手握驻军的将领只会更让天子忌讳。
恐怕这次怀城之乱以后,天子手中的权力会更盛!
这些猜想,早就冲淡了方才兵部和户部的冲突,此时,陈翎轻描淡写了一句,“北关物资要保,西边的也要,不必问谁的意见,朕要的是两处都周全,此事朝中不必再议,颜卿,何卿,早朝后来丽和殿同朕再议。”
“是!”兵部和户部不敢再吱声。
殿中的人都不傻,天子看似一句话都没替沈辞说,但已经将沈辞从坑里带出去,更重要的是,谁都没有觉得不合理。
早朝继续。
接着是礼部请奏,此次怀城之乱,并未影响国之气运,但要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需行祭天大典消除邪祟,祈祷国运。
礼部说完,殿中纷纷附议。
陈翎淡声道,“朕知晓了,等阜阳安定,百姓安稳后再行祭天之事。”
“臣领旨。”礼部退出殿中。
“启奏陛下,我朝每逢三年开设恩科,三年前为陛下登基后恩科第一批,论年份,明年当重新开设恩科,奏请陛下恩准。”
陈翎简练,“准奏,责成翰林院筹备此事,宁相不在京中,四平,此事你代为负责。”
方四平入殿中,“臣领旨。”
……
整个早朝信息量很大,天南海北,地方至朝中,零零散散。
再后来,便是工部同户部吵。
大理寺同刑部冲突。
沈辞听得头疼。
每至一处,也都会替陈翎在心中捏把汗,但每听陈翎处置,又觉自己操多了心,她是天子,早就游刃有余。
……
下了早朝,天子移驾丽和殿处理朝事。
有天子传召,或是有事要面见天子的官员都往丽和殿去等候,旁的朝中官员陆续出了殿中。
方才早朝中宣读了沈辞和曲边盈的任命,曲边盈不在,能恭贺的只有沈辞。
早朝前来不及同沈辞寒暄的官员纷纷围了上来,沈辞分身乏术,等到抽身至宫中禁军所在之处,已经过了好些时候。
禁军重要职责之一便是守卫京畿,宫中更是。
所以宫中是有专门地方供禁军办差用的。
他今日去,办差之处空无一人,方才下了早朝,宫中的消息最为灵通,用脚指头想也知晓他会最快往这处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火还没烧过来,这里鬼都没一个。
沈辞想起石怀远早前同他说起过的禁军之事。
沈辞也不恼,就在办差处等。
良久,听到说话声,才见一堆人拥着赵伦持上前。
早前京中没有禁军统领,或是说禁军统领是文昌老将军代管,禁军中的事都是石怀远在统筹,但石怀远是禁军左前卫副使,赵伦持是景阳侯世子,也是禁军右前卫副使,相对石怀远干得粗活儿重活儿,赵伦持要养尊处优的多。
石怀远在禁军中有些年头了,赵伦持始终忌惮,也给石怀远颜面。
眼下,明知沈辞回来,宫中的禁军有官职的照说都应在办差处等候,但看模样,应当都被赵伦持支走了……
赵伦持很清楚,天子用人,不会管这么细致。
他就是给沈辞下马威,沈辞也处说理去。
“哟,那不是沈辞沈将军吗?”赵伦持轻嗤,由得他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沈统领。”也有人有些怕,开口唤了声。
但大多是同赵伦持一道的,也不好吱声。
沈辞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温和道,“初来乍到,不知有没有记错,这个时辰应当是禁军中有官职的人在此处轮值,过了小半个时辰了,我还以为来早了。”
沈辞同石怀远不同。
石怀远是剑眉,天生带着凌冽,所以一看就容易唬住人,沈辞英气,虽然一看就是军中将领,也让人心中忌惮,但却因为刚才的一句话,多了几分温和之气。
原来,沈辞是这种性子的人……
周围禁军心中纷纷拿捏。
赵伦持更一面上前,一面笑,“沈将军才回京中,禁军中的事情还不熟悉呢,等时常长了,我们同沈将军好好说道说道,沈将军就明白了。”
跟着赵伦持的人哄笑。
因为赵伦持平日里就不是这样说话的人,是特意模仿沈辞方才说话的。
也有人觉得尴尬。
沈辞低眉笑了笑,继续礼貌道,“好啊,但眼下到时辰了,人应当不止这些吧,我要见所有人。”
赵伦持也温和笑道,“沈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这儿人手还不够呢,眼下紫衣卫又来,大家心中没个底儿,都在着急打听,沈将军你要找人,怕是得自个儿找去了。”
赵伦持说完,身后的人还未来得及笑,就见早前一直温和的沈辞忽得动手,将赵伦持按倒在地。
速度之快,不止赵伦持,周遭的人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赵伦持就一脸着地,吃了一鼻子灰,还没来得及反应和反抗,双手就被沈辞握住,按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旁的禁军都瞠目结舌。
赵伦持顿时恼了,“沈辞,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
只用了一只手按住他,他都挣扎不开。
这是赤条条的羞辱!
赵伦持恼怒,也继续挣扎,“沈辞,你个卑鄙小人,你他妈的偷袭我!”
沈辞慢悠悠单膝跪下,听他继续道,“你这是滥用职权!你以为仗着天子宠信,就人人都服你,老子不服,别以为天子跟前就可以不讲道理!”
话音未落,骇然的是身后的沈辞径直将佩刀拔出,“嗖”的一声,寒光战栗,就插在赵伦持脸侧。
刀刃就在他脸侧晃了晃,映出赵伦持一张惨白的脸,终于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