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沈辞笑,“怕什么,第一回 打不过,第二回摸出些门道了,下次他就别想在我这里讨好处。”
……
陈翎收起思绪,一面拧开盛药膏的玉瓶,一面轻声道,“虽然有胡大夫一直在照看你的伤,但等太医来过再仔细看看,这是早前让太医配好的药,原本以为你要迟半月到淼城,想让人送去路上给你的,没想到你提前到了……”
陈翎指尖剜了一小撮药膏。
他刚想应声,她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揉上他背上的伤痕处。
他僵住。
“还疼吗?”她轻声。
“不疼……”他呼吸都似顿住,应声的时候,声音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陈翎看了看他,指腹慢慢将他背上的药膏在伤痕上揉开。
药膏是冰凉的,她的指腹却微暖,轻轻触上他背上的肌肤,让他不由起了一身寒颤。
她察觉。
他也知晓她察觉。
两人都没说话。
陈翎很快上完这处,又继续剜了一指药膏,擦上另一处背上的伤疤。
沈辞心猿意马,也知晓眼下的自己呼吸急促。
她指尖温和柔软,他牵过。
屋中太过安静,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同她有过绮丽暧昧,他不会没生旁的心思……
沈辞只得开口,不让自己脑海中再胡思乱想下去,“阿翎,你既然已然知晓谭进的身份,也应当知晓他身份一旦暴露,就会众叛亲离,不会有太多驻军和将领愿意跟着他,这是谭进最害怕的事,为什么不公布于众,还是继续让驻军围攻怀城?”
陈翎指尖微微顿了顿,沉声道,“我是知晓他身份,但若非万不得已,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拿他身份做文章。”
“为什么?”沈辞好奇。
陈翎一面给他上药,一面继续,“因为谭进的父亲是我祖父亲封的谭王。谭家一门都是在北边战场保家卫国的表率,一门忠烈,即便谭进谋逆,早前谭家的功绩也不可磨灭。但谭进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军中会怎么想?朝中会怎么想,百姓又会怎么想?一个有西戎血脉的人手持重兵,久居高位,难堪的是整个燕韩,是整个朝堂,整个军中,也是在拂祖父和父皇颜面。有时候有些事不得不做,即便知晓这么做不是捷径,但也要顾及旁的。谭进的身份不戳穿,还有谭伟明在,谭家就是空壳子,架空就是,还能彰显朝廷大肚;但谭进身份一旦戳破,就从大肚变成了颜面扫地……”
陈翎说完,沈辞也明白过来。
陈翎心思缜密,他没想到过的,她都想到过。
她是天子,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在其位,才看的见旁的位置看不到的东西……
沈辞又问,“那谭进是西戎人不假,谭进的父亲呢?”
陈翎应道,“我让怀远私下查过,谭进的父亲是燕韩人,但母亲是西戎人,他的子孙都带了西戎人的血脉,也知晓燕韩多忌惮西戎,他原本就有野心,筹谋了多年,他一定会反,只是被哈尔米亚逼得提前。”
说起哈尔米亚,陈翎问道,“你见过哈尔米亚了?”
陈翎担心他。
沈辞点头,“见过了,这个人很狡诈,西戎东边的几个部落不一定是他的对吼,日后若是在立城遇上,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只是他刚说完,她手中一停。
这次没有再剜药膏涂上。
他心中倏然一空。
他……
思绪间,陈翎起身,从身后绕到他身前坐下。
他看向她,才想起背上的伤口都上了药了,还剩身前的……
方才陈翎在他身后,他看不见,但眼下看她指尖剜了一小撮药膏,而后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指尖带着药膏缓缓揉上他身前的伤口,他目光避不过去,也不想避过去。
她也知晓他在看她,两人亦离得有些近。
不似在身后的时候,眼下,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他原本还想开口继续说些旁的,但根本脑海中都是“嗡嗡”一片,他身前的伤口更多也更深,尤其是肩头那处,她贴近,呼吸也都跟着临近了。
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心底也蛊惑着,“我今晚要走吗?”
陈翎指尖微顿:“……”
沈辞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道,“我,我可以不走吗?”
第044章 哄
陈翎:“……”
陈翎抬眸看他,他这次没有挪开目光。
两人原本就离得近,他想伸手拥她,但又意识到他还裸露着上半身,身上还有方才擦的药膏。
沈辞近乎屏住呼吸,目光中有温柔,缱绻,还有克制和羞赧……
陈翎看着他,轻声道,“可以。”
他呼吸似是都停住,整个人也都怔住,可以,就是……
他喉间忍不住再次轻咽,眸间也有不经意的温柔在,“阿翎……”
陈翎继续道,“你要是不介意这幅模样见陆鸣简就行。”
沈辞:“……”
沈辞愣住。
果真,屋外启善的声音传来,“陛下,平南侯世子求见陛下。”
“唰”得一声,沈辞的脖颈都跟着再次红透。
陈翎避着他,低眉偷偷笑了笑,而后起身,叮嘱道,“在这儿呆着。”
他木讷看她。
……不让他走吗?
陈翎回头看他,似是看穿他的心思,也知晓他但凡这个时候,脑子就不怎么够用一般,陈翎悠悠道,“沈辞,你照照镜子,你要这么从朕这里出去见陆鸣简吗?”
沈辞顿时会意。
陈翎撩起帘栊出了内屋。
沈辞脸上都热起来了。
衣裳脱在屏风后,他不能一直光着上身在陈翎屋中。
沈辞绕道屏风后,屏风后就有梳妆的铜镜,铜镜中,沈辞见到自己当下的模样——难怪陈翎刚才会说那句,真要从这里这么出去见陆鸣简?
他这幅模样,见不了任何人……
他只能在屋中等着,没敢说话。
帘栊外,陆鸣简的声音传来,“陛下!”
沈辞头一遭觉得自己的位置这么尴尬过,他在陈翎屋中躲着旁人,她在屋外。
他什么时候成了……
沈辞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才对。
外阁间中,陆鸣简才欢快得唤了一声“陛下”,陈翎轻嗯一声。
陆鸣简上前,“陛下吩咐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怀城的事,有三哥在照顾,已经陆续将早前困在怀城的官员接出来了。”
陆鸣简口中的三哥就是盛文羽。
早前的陆家,陈家,盛家和叶家关系很好,几家中的晚辈都是放一处排序的。
后来陈家成了天家,叶家的后代去到了安北,近乎没有再多交集,反倒是沈家同剩下来的陆家和盛家两家走得近,所以三家的孩子放在一处排序。
沈辞头上有一个兄长,所以沈辞拍第二,盛文羽排行第三,陆鸣简则是最小的一个。陆鸣简便一直都唤沈辞二哥,盛文羽三哥。
京中都知晓这几家的关系,所以陆鸣简唤盛文羽三哥的时候,陈翎也不会觉得奇怪。
陈翎轻声应好。
听到这里,沈辞也才忽得想起当时同陈翎一道至怀城的还有不少随行官吏,这些官吏应当都被谭进的人扣押在怀城中,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京中世家子弟,谭进不会轻易动这批人。
眼下怀城被攻克,这些人也会从怀城接出来。
陈翎是真的很担心他才会连夜到的坤城,否则,就应当先在楯城见这批官员的……
她来楯城,就要让人安顿好这批官员。
眼下盛文羽在,她让盛文羽在做这件事。
沈辞轻叹一声。
他是脑子一热,才会让她担心……
外阁间内,陈翎又开口道,“谭王之乱持续三两月,随行的官员在怀城扣押了好些时候,需要寻一处接风洗尘。这次谭王之乱平定,各处驻军功不可没,朕也想在回京之前设一场庆功宴。两者正好放在一处。楯城和坤城都不合适,也不显得郑重。淼城是平南郡的首府,离怀城不远,凡卓,朕想放在淼城,让平南侯府操办。”
凡卓是陆鸣简的字。
陆鸣简听完,当下激动拱手,“正好母亲就在官邸中,微臣现在就去同母亲商议如何操办庆功宴,然后再回侯府准备,等候陛下和朝中亲临。”
陈翎自然知晓平南侯夫人在。
她让陆鸣简来,就是想寻个由头,让平南侯夫人带着盛瑶一道早些走,免得她看着不舒服。
但是事情要做得漂亮。
庆功宴一事就正好。
陆鸣简当下应承下来,陈翎也道,“那替朕同平南侯夫人说一声,朕明日再见夫人提议此事。”
陆鸣简拱手应声,“是。”
“去吧。”陈翎吩咐一声,陆鸣简高高兴兴退了出去。
这次去楯城,虽然没上战场攻打怀城,但谁都知晓,他和石怀远一道追击的谭进,撵得谭进仓惶逃跑,这才慌不择路撞上了二哥设下的埋伏,所以,他这一趟不仅没白来,脸上还有光。再加上这次谭王之乱得平,庆功宴还放在平南侯府,那是整个平南侯府也面上有光,他当然高兴。
哪里会想到,陈翎是想支开他母亲和盛瑶这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