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 第101章

作者:的卢 标签: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院正抿了抿唇,没再做声。

  太医陆陆续续进了屋子,装模作样隔着手帕诊脉。

  少女手腕冰冷,早就没有了脉搏。

  他们都跪在屋子里,没有人敢先开口。

  卫璟倒了杯温水,茶杯溢满,水渍溅落桌面,他又重新倒了杯水,命人送来汤匙,坐在床边,修长细瘦的拇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微微泛红的唇瓣,一口接着一口给她喂了点水。

  男人眼眸漆黑,余光漫不经心扫过跪了满地的人,“都跪着做什么?去写方子开药。”

  这话砸在他们头顶不免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太子长得好看,英气俊朗,五官精致,颇为正派漂亮的脸,此刻看着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眉心压着些许阴翳。

  无人出声,垂眸屏息。

  资历较老的太医斗胆站出来,咬紧齿关,“殿下,您节哀。”

  男人微抬睫毛,幽幽冷眸定定注视着他,居高临下没有任何情绪。

  太医这道幽冷的目光盯出了冷汗,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他席卷,他抬袖,神色狼狈擦了擦额头往下落的汗珠。

  卫璟不悦,嘴角抿成冷冰冰的直线,眉心蹙着难以化解的浓墨,固执执拗,吐字道:“去煎药。”

  太医们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趔趄。

  卫璟心生不满,“动静轻些。”

  太医们放轻手脚上的动作慢腾腾退到门外,方才在压抑的屋内连大气都不敢喘,犹如劫后余生。

  曹缘打听问道:“殿下如何了?”

  太医摇了摇头。

  曹缘觉得头疼,这是真叫难办。

  今早天刚亮盛家就派人去通知了侯府,三小姐没了,几天后的大婚唯有作罢。

  侯府的人过了不多久就会过来,盛三小姐名义上是侯府世子的未婚妻,是未来的世子妃。即便过世,也轮不着太子插手,这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怎样编排。

  而且现今禁卫军将院子团团围住,不让进出,不占情理。

  曹缘左右思量,面露难色,沉思半晌过后走到邢统领身边,提前酝酿好说辞,“邢统领,您要不进去劝劝殿下?这样守着门不大好,外头站着的毕竟是盛小姐的亲人。”

  拦着亲人不让进屋,过于野蛮霸道。

  话刚说完,曹缘眯着眼睛看向邢统领,发觉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的肤色本有些黝黑,素来面无表情,此时似有淡淡的忧愁,像是心事重重。上下打量,邢统领腰间常年挂着的那把金错刀,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出门匆匆,他忘记了?

  邢坤抬眸,“我只听命于殿下。殿下叫我守着,我就只会守着。”

  曹缘忍不住骂他:“冥顽不灵!”

  邢坤并不在乎被骂上几句,他心不在焉的,犹豫片刻,艰涩开口问道:“三小姐…她真的…”

  曹缘诧异,这么多年也是头回见邢统领打听起别人的闲事,这位忠心耿耿的禁卫军首领,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真死了。”曹缘挥了两下拂尘,眯起眼睛看着更精明,他悠悠的说:“如今谁还敢玩假死这套?在皇城底下瞒天过海。”

  他这个太监见过的死人多了,早就不会为生死所动。不过也为她觉得可惜,到底是个漂亮的人儿,又恰好长在了太子的心尖。

  曹缘说:“咳血而亡,是个没福气的。”

  邢坤端肃的脸庞映出难定的阴沉,他不再说话,曹缘也懒得和这个榆木疙瘩继续说下去。

  邢坤眼底有些破败之色,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她怎么会在今年过世?不应该的。

  上辈子,今年的她还活的好好,没听说过她会得重病。

  云彩稠厚,浓云遮天蔽日。

  金色暖融融的朝晖隐在云层之下,门窗紧闭的闺阁内光线阴沉。

  尤其是将幔帐放落下之后,将仅剩的光线隔绝在外,只有丝丝缕缕的余晖透过薄纱涌入,就着寸寸光亮也足够看清楚少女的脸庞。

  卫璟极富耐心,喂她喝水。

  她吞不下去,男人就用帕子帮她擦的干干净净。

  —

  南阳侯府的人大清早得知噩耗,侯夫人早膳都没用,抓紧椅子上的扶手,深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丫鬟如实回答:“昨天半夜,听人说敲了梆子。”

  侯夫人腿软往后瘫倒在椅子里,贴身伺候的丫鬟赶忙端茶。

  侯夫人摆了摆手,没有喝茶压惊。煞白的脸色逐渐好看了些,她有点站不起来,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来侯夫人还未见过这个福薄短命的儿媳妇,虽然她不喜欢盛家这个三小姐,但人骤然死了,还是会有些难受。

  侯府大张旗鼓布置婚事,一切准备妥当,好事将近,却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况且,儿子很喜欢她。

  这桩婚事,说的难听是她儿子求来的,且还是四处求人才求得的姻缘。

  侯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谁也没法强迫他做什么。满肚子的心眼,阴谋诡计比谁都多,精明又会算计,一般人都算不过他。

  而且他又很会和人打交道,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接人待物都笑吟吟,看着比谁都好说话好接近,然而却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可他对盛家这位,是真将真心掏了出来讨她欢心。

  不仅催着她去和盛家早早定下婚期,婚房里的布置更是亲力亲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明显察觉到这个月他心情都好些。

  前几天,听说盛家三小姐病了,不顾礼数亲自登门去伺候,宽衣解带,恨不能在盛府住下,要守到她病好。

  侯夫人方才差点扯着气儿,她逐渐缓过来,“世子可知道消息了?”

  丫鬟摇头,“还没人敢同他说。”

  侯夫人拧着眉想了想,深思熟虑后,“派个人去告诉他。”她待这个还未过门的儿媳妇毕竟没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可惜未必多难过,她看了眼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还有昨日让丫鬟们贴好的红囍,“都撤了吧。”

  “是。”

  递话的人还没过去。

  顾青林就到了前厅,他今日穿的朴素,宝蓝色长衫,单薄宽松,眉毛缓缓拧成一团,脸色看着有几分憔悴。

  他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断断续续的噩梦。

  侯夫人看见儿子,扶着把手慢慢站起来,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向了他,狠了狠心,“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顾青林心头郁结,他皱着眉说:“母亲,有什么话我回来再听,我想去盛府看看皎皎,我担心她。”

  侯夫人于心不忍告诉他这个噩耗,但迟早他也是要知道的,瞒不下去。

  府里的小厮已经开始卸灯笼拆窗纸。

  顾青林瞧见后勃然大怒,眼尾勾着冷冷杀气,“你们做什么?”

  小厮连忙跪地。

  侯夫人示意他们先退下,“是我让他们撤了的。”她叹气,“盛家今早让人送来消息……,三小姐病逝了。”

  顾青林像是没听见他母亲说的话,或者是他不愿意接受,他呆呆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侯夫人知道他难受,又不知如何劝解他,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人。

  —

  盛暄已经快忍不下去,整整三个时辰,女儿的院子被围成铜墙铁壁,太子不让任何人踏进去一步。

  人死了都不让她好过!

  门前的白绸布被太子命人一把火烧了,定好的棺材此刻也只能停在正院里。

  盛暄从未活得如此窝囊,连女儿的尸体都护不住!他甚至都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对盛府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院子里又被挂上了红绸,婚房原本是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盛暄自己看见了都觉得瘆得慌。

  盛暄起初还和邢统领好声好气说话,这人油盐不进到让他火大!

  “即便是太子,也不能这样做事!”

  “邢统领,我女儿现在尸骨未寒,不能连后事不让我为她办。”

  “你若执意如此,莫怪我明日上朝参太子一本。”

  如今太子监国,他可谓只手遮天,起折子参他也没有用。

  盛暄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屋子里的卫璟好像也终于接受了她已经死亡的事实,她身体的余温逐渐冷却,将她的手攥在掌心也捂不热。

  无论和她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知觉。

  卫璟还打了热水帮她擦脸,她的衣襟上不小心染到了他身上的血迹。

  她这么爱漂亮,肯定不喜欢别人弄脏了她的裙子。

  卫璟起身走到柜子旁,原本帮她挑了件宝红色烟罗裙,忽然改变主意,拇指轻轻捏住放在一旁的红色嫁衣。

  少女即便是陷入了沉睡,也好看的叫人不忍心出声打扰了她的宁静,冰肌玉骨,娇妍而绽,姝丽无双。

  卫璟盯着她耳后一小片白皙的皮肤看了良久,手指下意识贴着那个娇艳欲滴的小红痣,他低声启唇,“你不醒只好我亲手帮你换衣服了。”

  长时间的咳嗽让他的嗓子变得粗粝沙哑,多了些阴沉沉的森冷,“我闭着眼,不看你。”

  卫璟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掀开了被子,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里面穿的本就不多,一件月白色的里衣,他闭着眼解开少女的衣襟。

  不过男人很快发现这样行不通。

  又是静默了半晌,卫璟又说:“这样我看不见,没法帮你穿,我睁眼,你不要怨恨我。”

  少女通身雪白,贴身穿着肚兜小衣,胸口饱满圆润,瓷白如玉,凸起的锁骨看着清瘦。

  卫璟视若无睹,一件件帮她穿好红色嫁衣,精心打扮怀中的少女,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又忍不住捏捏她的手指头。

  东宫里准备了红烛,今晚的时机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妨碍她当他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