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其一求公主消气,其二求公主为妻。
霍余道:“臣求皇上赐婚于臣和长公主,入公主府为驸马,臣可向皇上立誓,一生只公主一人,万事以她为先,若违此言,欲领剔骨之刑!”
陈儋眼中稍泄讶然,要知,霍余乃是霍家家主这一脉唯一的嫡子,他说,他要入公主府为驸马,而非娶长公主进国公府。
许是旁人听此言,未觉有何,但陈儋却知晓轻重,他这一句,就是全然放弃了霍家。
他已经是霍家的家主,对于他来说,霍家唾手可得。
百年根基,累积的财富和权势非一言能盖之,可霍余就这么轻飘飘地放手了,仿佛放弃的只是一锭不起眼的银子。
本朝律法,并不严苛,若驸马娶公主,多年不得有出,仍会让驸马纳妾,好得以延续香火。
陈儋知晓小妹的身子,哪怕如今近乎痊愈,想要得子也非易事,而一旦霍余有丝毫对不住陈媛的作为,就自愿领剔骨之刑。
他这是将自己所有的后路全部切断,只为求陈儋一道圣旨。
一道可以让他堂堂正正站在公主身边的圣旨。
陈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怕霍余不说这句话,他对不住陈媛,陈儋也不会放过他,可偏生他说了,陈儋想不到他还有理由拒绝赐旨。
研墨,落笔,圣旨则成。
陈儋双手撑着御案,垂眸看去时,有片刻的失神恍惚,但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抬眸: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舍弃一切才求来的圣旨,切记好生珍惜。”
人言易忘,情愫易逝,今日承诺,来日听可会觉得厌烦?
陈儋不知,所以,他必须站在最高的地方,哪怕霍余生了厌烦,只要小妹一日不腻了他,他就得一日好生地伺候小妹。
一门之隔,陈媛垂下眼眸,轻轻地转身离开。
盼秋跟在她身后,觑了眼她稍有失神的模样,不由得开口:
“公主不如去皇后宫中坐坐?”
若平常姑娘家,这个时候必然要和娘亲说些体己话,可娘娘已不在世,长嫂如母,公主若有心事,去和皇后聊聊也好。
陈媛绕了下手帕,稍显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
盼秋不解:“为何,公主往日和娘娘关系不是甚好吗?”
陈媛也不知怎么和她解释,但是不一样的。
并非嫂嫂对她不好,而是霍余的那一番话不适合由她说给嫂嫂听,皇兄后宫佳丽三千,许是敬重嫂嫂,对嫂嫂当放后宫首位,可皇兄仍会宠爱其余妃嫔,甚至容贵妃得盛宠数年。
人总会生出比较,霍余宁愿什么都不要,也只想得一张圣旨,可嫂嫂呢?
在皇兄宿在旁人宫殿中时,嫂嫂岂不是独守空房,辛酸苦闷和寂寥长夜在这后宫中,几乎是每一位妃嫔都尝尽的苦楚。
嫂嫂未必会嫉妒她,但绝对会生出一瞬怔然。
陈媛踢了踢石子,轻耸肩:“没必要和旁人说,我们自己偷着乐就是。”
盼秋惊诧,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适才说什么?偷着乐?”
陈媛徐徐斜眸睨了眼盼秋,得意地轻挑眉:“得人倾心喜爱,难得不值得偷着乐?”
盼秋心中啧了声。
值得,当然值得。
但这话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许是因世人多含蓄,哪怕大喜,也得谦虚道一句哪有哪有。
后宫没有什么秘密,所以,很快容贵妃的那句话就传进了陈媛耳中。
陈媛高涨的情绪稍顿,轻皱了皱细眉:
“捏酸吃醋,越发没有分寸了。”
容贵妃并不知晓霍余寻皇兄何事,就敢口出狂言,若霍余寻皇兄是因何水患变故,难道也不如她后宫争宠来得重要吗?
陈媛终究转身进了坤宁宫,皇后见到她时,十分意外:
“阿媛今日怎么来了?佩悦,快将小厨房刚做好的糕点送些过来。”
皇后眼中藏着笑,她在宫中还是些许无聊的,和后妃聊天总要隔着些什么,陈媛明显察觉到她心情不错,脚步一顿,原本要说的话就堵在了喉间。
说倒底,嫂嫂嫁给皇兄后,从未有一分亏待她。
容贵妃一事,她大可寻皇兄直说,所以,陈媛很快扬了抹笑:
“很久不曾来看嫂嫂,今日进宫,就特意赶来蹭饭。”
皇后倏然失笑,轻点她的额头,对一旁宫女道:
“瞧瞧,分明是想来我宫中蹭饭,还说得似想来看我一样。”
作者有话说:
霍余:想和公主一起去蹭饭。
【不,不带你】
第101章
赐婚圣旨是送到国公府的,霍夫人听见圣旨的时候,刹那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赐婚……入公主府为驸马……
霍夫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若只为驸马也就罢了,可偏生加上了那句入公主府!她国公府又不是甚破落地,娶个公主还需入赘?!
霍国公也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心,但他比霍夫人知道得多一些,例如这圣旨是霍余亲自求的,也就是说,这是霍余的要求。
霍国公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对霍余这个嫡子,无疑是骄傲的,即使他越过自己夺了权,当初霍余一力主张要上交兵权时,给的答案太过冠冕堂皇,但凭着对霍余的信任,霍国公仍旧默许了。
直至今日,霍余将一个看似比往日衰败却实则稳固的霍家又交还他手中,霍国公不知作何想,他霍家何时出过情种?
年纪轻轻就身居一品,深得圣上信重,能力不可不谓出类拔萃,如此人才,他霍家百年才得霍余一人,偏生他一心皆是长公主。
霍余曾和他促膝长谈,言明他私心过重,若他心中有天平,长公主自会是最重的砝码。
霍余会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家主,却未必是一个好家主。
所以,霍国公仍旧默认了霍余的选择,毕竟,霍余不仅仅是霍家的一个子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霍夫人不敢相信地环视四周,却发现她的丈夫和儿子对这道圣旨并不意外,似早就有所料。
尤其是霍余直起上半身,仿佛长久的夙愿终于达成,松了一口气,他接过圣旨的那一刻,眉眼舒展,神情过于满足,让霍夫人一时愣住,想阻拦的话堵在喉间,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传旨的公公道喜后,领着霍余给的丰厚赏银,笑呵呵地离开了,霍夫人才抓紧霍余的衣袖,哑口失声:
“你疯了?!”
霍余唇角的幅度顿时抹平。
他想娶公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无法强迫娘亲摒弃白家的怨恨去接纳公主,同样的,公主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和娘亲和平共处。
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凭什么要为一桩旁人求来的婚事低头?
霍余已经确保了霍夫人一生的荣华富贵,老有所依,只要他在一日,整个霍家就无人敢对霍夫人不敬,哪怕霍国公也不行。
人人皆自私,霍余也不例外。
这已经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人为难,只是自己放弃了一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可以?
霍余太平静了,让霍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你当初废寝忘食,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才能在霍家掌权,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什么都不要了?”
四周的婢女和奴才皆退下,霍余只垂眸道:
“可娘亲觉得,我为何要掌权霍家?”
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父亲早已察觉了然,可娘亲却全然不知,或者说察觉到些许,却不愿意承认。
霍夫人震惊地看向他:“先帝在时,她尚是个稚童!”
稚童二字一出,霍余眼神心虚地闪开。
霍夫人还欲说些什么,霍国公听得不耐烦,冷沉着声:
“圣旨已经下了,你在闹什么?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并非棋子,要让你一直摆布,什么时候你才能让人省心?!”
霍夫人给他生了一对儿女,皆省心又让他骄傲,唯独霍夫人,平日中也不觉有什么,可总在大事上犯浑,这才让人毛骨悚然,谁知何时,一大家子就被她拖累了?
霍夫人又被训斥,她可以责备霍余,却无言对霍国公强硬一句。
霍国公看向霍余:“圣旨虽说让你入住公主府,可三书六礼不得疏忽,该备的聘礼仍要送过去,你筹谋了这么多年,想必也无需我多说。”
他拍了拍霍余的肩膀,叹了声:
“我身子骨尚硬朗,这霍家我替你再守几年,最后,仍要交到你手中啊。”
他一脉只这一个嫡子,霍家对霍余来说,究竟是责任压力,还是荣华助力,谁又说得清呢?
霍夫人看着他们父子情深,尤其是霍余转身离开时,没有一丝犹豫,怔怔地哑声失神。
霍国公回头看她,不着痕迹地失望摇头:
“时至今日,儿女离心,你可觉得后悔?”
霍国公转身离开,霍夫人身子倏然一晃,她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落下,吓得一旁婢女赶紧要扶起她,却听她呢喃:“离心……”
她是国公夫人,这个身份给她带来了一辈子的荣誉。
可临老时,女儿在深宫不得伴膝下,儿子也因一个女人和她离心,可最初她也只是想保娘家平安,又有何错?
陈媛是长公主,只要她稍稍抬手,就足够挽救啊!
霍夫人一心怪陈媛当初不饶人,却未曾想过,公主凭什么要放过一个想害她性命的人?
只盯着其果,不追究其因,自己绕进死胡同罢了。
可不论霍夫人如何想,圣旨亲下,这个婚事就是铁板钉钉的,霍余除了必要根本不回国公府,霍国公也支持这门婚事,所以,哪怕霍夫人一万个不同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辙。
与此同时,陈媛也收到了圣旨,传旨公公先去了国公府,才来公主府,传旨后,小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