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知晓自己找对了路,但霍余尚未见到公主平安,依旧不敢松口气。
在霍余通过暗道朝后山赶去时,陈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亲信和皇兄,她从未告诉过旁人,她的眼力和耳力都好于常人,身后有明显多余前方的脚步声,她紧攥住徐蚙一的手臂,沉眸按兵不动。
待视野渐渐开阔,她松开了徐蚙一,徐蚙一无声地朝后退去。
陈媛让人停下,并且将沈柏尘带了过来,这是为了防止沈柏尘出声,给后方的人提示。
徐蚙一知晓断后的人是谁,几乎在看见断后的宋卓山时,就发现了他紧皱的眉,显然发现了不对劲,二人对上视线,贴着石壁而立,徐蚙一做了个手势,无人惊呼,无人询问。
所以在那群人从台阶上冒头时,迎来的就是锋利冰冷的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鲜血溅洒石壁,后面的人不傻,顿时发现了埋伏。
这处是一块空地,石壁有画,陈媛挑了个平日中心细的人去记画,她细嚼慢咽地吃了块干粮,阿冽惊慌地看向身后,那处传来刀刃相碰的声音。
阿冽迷惘地看向陈媛,不懂,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场景吃得下东西?
难道她闻不到这浓郁的血腥味吗?
进入石门口只有一条路,身后的人无路可去,只能堆上来,在发现根本突破不了徐蚙一的剑刃时,才惊呼出声:
“退!后退!”
陈媛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蹙了蹙细眉,用手帕遮住口鼻,强迫自己吃了一半干粮,见徐蚙一袖口染血地回来,她将剩下的一半干粮直接递给他。
徐蚙一接过,神情颇为沉重。
他们都知晓,逼退那群人,靠的是地形有利,一旦让那群人进了开阔的地方,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陈媛现在心中才有踏实的感觉,这一路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她以为在长安城散步,她递了份干粮给沈柏尘,和颜悦色:“先休息会儿,吃些东西。”
沈柏尘似闻不惯血腥味,他脸色越虚白了些,顿了下,才接过陈媛手中的干粮。
吃惯了精细的膳食,干粮一入口,沈柏尘就垂下了眼睑,干粮有几日了,很干,有些咽不下去。
忽然,他听见徐蚙一冷声地说:
“淮南的人。”
沈柏尘眼睑轻轻一颤,他抬眸看了徐蚙一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眸。
徐蚙一将自己发现的东西递给陈媛,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正是他们在乱葬岗截杀暗一时,霍余找出来的那个令牌。
陈媛不紧不慢地觑了眼沈柏尘,才轻呵了声:“他们来得倒是快。”
至于“石门需要玉清扇才能打开,为何这群人能进来”这种问题,陈媛没有去问,因为她知道沈柏尘不会回答她。
索性,陈媛也不需要他回答,她淡淡地吩咐:
“休息一刻钟后,继续赶路,让宋卓山带五十人拦住那群人。”
作者有话说:
霍余:酸话不多说,回去后公主也要给我披披风!
好多啦,明天更新恢复正常呀!会有加更的!
第61章
越深入,就会发现这里面越宽阔,从刚开始只能两人并肩而行,到如今几乎是一个宫殿大小,可以装得下他们所有人。
变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前方好似传来动静,孙凌瞿的声音传来:“公主小心,这里有蛇!”
蛇?
此处阴暗潮湿,若有蛇倒也属平常。
但很快,陈媛就发现她想错了,蛇吐信的声音嘶嘶传来,陈媛脸色顿时变得难堪,她不怕蛇,但却觉得恶寒,不断有小蛇爬过来,让禁军稍乱了阵脚。
这分明是蛇窝!
徐蚙一斩断一条蛇,掐着蛇头,道:“大部分蛇无毒。”
陈媛适才吃的干粮都快吐了出来,这岂是蛇有毒无毒的问题?哪怕无毒,被咬上一口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阿冽战战兢兢地开口:“这蛇平日里不咬人,喜暗怕光。”
陈媛扯了扯唇,只觉得在说废话,哪怕这些蛇喜欢黑暗,他们也不可能将火把熄了,徐蚙一也说了,只是大部分蛇没有毒,难道让他们在蛇窝处于一种看不见的状态?
这和送死有何区别!
就在陈媛烦躁时,一直安静没有动作的沈柏尘忽然拉住她,身子往旁边一栽,猝不及防下,陈媛就被带入一片黑暗中,她察觉脚踝处一疼,低头就见徐蚙一斩断一条咬在她脚踝处的红蛇。
下一刻,她就看不见徐蚙一了。
因为,她不知栽到了何处,她亲眼看见在徐蚙一去斩蛇时,一道石门被关上,顿时她脱离了大部队,徐蚙一脸色大变的模样被隔绝。
那条红蛇可能有毒,只短短几个呼吸,她就察觉脚踝处传来麻木的疼痛,陈媛脸色稍白,沈柏尘不知将她拉到了哪里,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台阶上朝下翻滚。
浑身皆疼,膝处、手肘、后背无一处不疼,黑暗中,似乎有人护住了她的头,不知翻滚了多久,陈媛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一抹光亮。
是一片山谷,有溪流缓缓,似通往外间,很安静。
陈媛浑身疼得动弹不得,只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冷眼觑向将她护在怀中的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沈柏尘松开了手。
沈柏尘的情况似乎比她还要糟糕,他脸色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将手藏进了披风中,但陈媛依旧闻到了血腥味。
她什么都没有说,撑着地面,半晌,才将自己挪到山谷边,靠在石壁上,勉强可以平视沈柏尘。
陈媛不知道沈柏尘究竟是预谋已久,还是想拉她躲开那条蛇。
可陈媛却不敢对沈柏尘掉以轻心,所以,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扯了扯唇:
“徐蚙一他们都在上面,你只把我一人拉进来,又有何用?”
该得到的东西,他们一样不会少。
这句话几乎就是撕开了脸皮。
沈柏尘眼睑稍颤,但他没有回话,他忽然按住胸口咳嗽了一声,陈媛清晰地看见他手背上血肉模糊,应该是滚下来时,护住她才受得伤,剧烈咳嗽后,他唇角印了一点殷红。
陈媛瞳孔倏然一缩,他手上的伤看着再骇人都不如唇角的一抹红给她的震惊大。
陈媛一直都知晓沈柏尘的身子差,可一旦咳出精血,这个人也就命不久矣了。
不过很快,陈媛就没有心思去想沈柏尘的身子如何了,她被咬到的那条腿几乎都动弹不了,意识渐渐恍惚,她紧咬着唇瓣,刺疼依旧无法带来清醒。
她快撑不住昏过去,可身边却没有可信的人,陈媛极度地不安,她握紧了袖子中一直用来防身的匕首。
倏然,沈柏尘似乎察觉不对劲,他站起来,向陈媛慢慢地走去。
他坐下来,忽然很平静地说:“公主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陈媛哪想听这些?连握紧匕首的力气几乎都快没有了,她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刚刚作甚要撕破脸皮?
“二十年前,大周最年幼的皇子。”
沈柏尘说得风轻云淡,但陈媛却心下狠狠一沉。
若搁在她身上,害她国破家亡的人就在眼前,她只怕会杀之而后快。
沈柏尘向陈媛伸手,陈媛没有反抗之力,所以,沈柏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陈媛的匕首。
一道台阶直通谷底,可惜,这么久了,那台阶上依旧没有动静。
陈媛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她低眸,不动声色地说:
“二十年前,大周皇帝下旨,所有皇室子弟皆自尽于皇宫中,所以,你抗旨了?”
抢了陈媛的匕首,沈柏尘却若无其事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好似听出了陈媛再拖延时间,所以,他没有继续回答,而是拿着匕首靠近了陈媛。
陈媛眸色稍沉,她偏开头,却懒得去说一些讨饶的话。
临死前,不妨给自己留点体面。
总归她死后,沈柏尘也活不久,徐蚙一会叫他下来陪她!
她闭上眼,毒素似乎还在蔓延,她心中呸了声,都要死了,还要受蛇毒这番罪!
然而,她久久未等来疼痛,反而,有人掀开了她的裙摆,陈媛倏然睁开眼,要痛斥沈柏尘恶心,可触目所及,却是沈柏尘用匕首划开她脚踝上被蛇咬到的伤口。
那处早就青紫,伤口被划开后,黑色的血液汹涌而出。
猜到他要做什么,陈媛有些怔然,可沈柏尘已经俯身而下,虚白的唇渐渐贴近伤口,陈媛倏然攥紧了衣袖,脚踝处的疼都似乎可以忽视了,她怔怔地看着沈柏尘,眸中皆是茫然困惑。
沈柏尘说了自己的身世后,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死敌。
哪怕仇恨是由他们父辈挑起的,可若说和他们无关,似也太无耻了些。
那……沈柏尘为何要这么做?
沈柏尘吐了一口黑血,又俯身而下,陈媛咬紧唇瓣,这副场景应该是暧昧旖旎的,可陈媛却生不出任何亵渎的心思,她堪堪哑声:
“……你会死的。”
他的身子早就从骨子里烂掉了,如今吸了毒血,哪怕他很快吐出来,也未必没有一丝流入四肢骸骨,哪怕只有一丁点,对于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沈柏尘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那处伤口的血色变成鲜红,他才停下来,无力地坐在陈媛身边,他将那匕首还给了陈媛,才回答陈媛先前的问题:
“我没有抗旨。”
哪怕他当时年幼,可他的确奉旨自杀了,是徐老将他偷偷带出来。
沈柏尘就坐她身边,无力仰着头,他眼中有些恍惚,仿佛在看向什么早就不存在的东西,他似乎只是将一段故事轻缓道出:
“公主见过我身边的那位老仆,我该称他一声外祖父。”
“那日狩猎时,截杀公主的人,是我亲表弟。”
这是他在这世间唯二的亲人了,可以说是,都死在陈媛手中。
陈媛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但她没有说话,因为再来一次,她依旧会派人去截杀那个老仆。
“他将我带出皇宫,告诉我要替大周报仇雪恨,教我读书,让我习武。”
他年幼时当真饮了毒药,初见时,他未曾对陈媛说实话,他这一头银丝有悲痛缘故,可更重要的是,是当年中毒所致。
陈媛听到这里,却拧了拧细眉:“习武?你的身子不适合习武。”
习武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慢性毒药渐渐残害他的身体。
沈柏尘只扯了扯唇,对她的话根本没有泄露意外的情绪,陈媛当下了然,他早就知晓了。
徐老会让不管不顾自己孙儿的死活,那么当初救沈柏尘的原因,就绝对不会是怜惜外孙。
沈柏尘说:“从那时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大周皇室血脉,本就该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