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刘公公早就眼色地让人搬来软榻,连霍余也蹭到了一张椅子,很快有宫女奉上茶水,刘公公弯腰带着宫人退下,给他们腾出安静的空间。
陈儋觑了眼霍余,暗道,喝茶卧谈,这是将他的御书房当成什么地方了?
陈媛不知陈儋她在想什么,她只要一想起梦中情景,就控制不住心中压抑的情绪,她开门见山地问:
“北幽和穆凉的人何时离开?”
小妹刚醒来就冒着身子不适也要进宫,陈儋心知肚明她要说的必不会是什么小事,如今张口就是使臣,陈儋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我明确说了不可能让小妹和亲一事,北幽虽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明显有另外的打算,北幽使臣一日不离开,穆凉使臣恐怕也不会走。”
陈媛皱眉,北幽的地理位置只会比穆凉更难缠。
但,不论什么原因,都阻止不了她的决心。
陈媛眸中神色冷凉了下来:“七日内,让他们离开大津地界,若不走,那就只好让他们暂留在长安一段时间。”
霍余抬了抬眸,又很快垂下,他猜到了公主想要做什么,但却不语。
恨淮南的人,并非只有公主。
他手背碰上茶杯,见水温快凉下来,他无声地将茶杯送给公主。
被一打岔,陈媛顿了顿,觑了他一眼,霍余低声:
“茶快凉了。”
自知晓公主的身子情况后,霍余对这些细节就格外上心。
陈媛似停顿了下,才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水温刚好可以入口,唇齿余了抹茶叶的涩后醇香。
喝了口茶水,她就抬眸准备继续说,只稍稍一伸手,霍余就很自然地将茶杯接过。
陈儋不着痕迹地轻挑了下眉梢。
这是什么情况?
他就离开了公主府短短半日,小妹和霍余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好像突飞猛进了?
先前小妹对霍余各种嫌弃时,陈儋还稍有些可怜霍余,可如今小妹对霍余另眼相看,陈儋反而看霍余哪哪儿都不顺眼。
陈媛没有察觉陈儋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也不在意。
这是迟早会被发现的事情。
陈媛忽然扬声:“刘公公,搬一张长桌进来。”
陈儋错愕:
“小妹这是要作甚?”
陈媛没有和他解释,等长桌搬进来后,陈媛才说:“地图。”
很快,一张近两米的地图就铺在了长桌上,若是北幽和穆凉使臣看见这张地图,恐怕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一张纳入了大津朝所有板块的地图。
陈媛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陈儋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
“大津朝在边关有八处驻军,岭安,淮南,洛劢城和边城最多,其余四处不过将将十万人罢了。其中岭安驻军最多,足足有六十万,由肃北将军驻守。”
陈儋眼神稍有一闪。
陈媛略过洛劢城和边城不提,只说了岭安,他还有什么不懂?
大津有两个威胁,北幽和穆凉,一位于北,一位于南,边关驻军也因此在南北最多,靠北九十万大军,靠南八十万。
防止有人拥兵自重,将两方兵权一分为二,亦有让二者相互监督之意。
淮南野心昭然,人人皆知。
小妹如今的意思,明显不想再要粉饰太平下去。
可往日,小妹明明想要以和缓的手段来解决淮南一事,陈儋当初欲起兵时,小妹就说过——战乱起,苦的只会是百姓。
她曾游历,待平民百姓总容易生出不忍。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内乱绝对不可取。
可如今,是什么导致小妹转变了想法?
陈儋不知,但他想起昨日见到小妹的模样,眼中有片刻阴沉闪过,很快,他抬起头时,脸色和平常并无区别,他问:
“小妹想要做什么?”
陈媛的目的很明确,也只有一个,她细白的手指点在地图中的一处,她眸色暗沉,话音慢条斯理却冷凉:
“我想要淮南易主!”
陆氏驻守淮南太久,已经将淮南当成了他陆家的所有物。
话音甫落,殿内陷入沉寂。
陈儋手指敲点在案桌上,须臾,他摇头无奈:
“你刚刚提起肃北将军,看来是已经有了打算?”
有梦预知,陈媛知晓肃北将军可信,而且肃北将军一家都骁勇善战,陈媛很冷静地将想法托盘而出:
“让肃北将军立即秘密回岭安,宣陆祜北上。”
陆祜是陆含清的亲生父亲。
陆祜若是抗旨,他们就可以借题发挥。
陈儋好奇:“若他奉旨北上了呢?”
陈媛顿了下,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才没好气冷声道:
“证明一个人清白很难,但想要一个人有罪,却易如反掌。”
陆氏想要谋反,没有证据?
那就捏造证据!
没有问题就制造问题,她想要陆祜死,他就不得活!
陈儋轻啧了声,有些人一旦狠下心,才让人胆寒,不过陈儋只是勾唇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北幽和穆凉的使臣暂住长安一段时间了。”
他明白陈媛让使臣离开的理由,不想让旁国掺和内乱,可北幽和淮南相邻,谁都不知道北幽会不会和淮南勾结。
而这些使臣,恰好就沦为了人质。
陈媛和陈儋对视一眼,没有反对,论狠绝,陈媛自比不上陈儋,但这个时候,她不会允许任何可能破坏计划的意外出现。
陈媛长久不说话,陈儋知晓她今日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陈儋冲着霍余轻颔首:
“那小妹将他带过来作甚?”
整个计划和霍余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显得今日霍余有点多余。
霍余听出他话外弦音,掀了掀眼皮子,平静道:
“昨日地方官员新上的折子,臣觉得还是由圣上亲自过目为好。”
地方官员的折子,从全国各地送到长安,繁琐而甚多,陈儋不耐烦一个个去看,就全推给霍余,只有重要的折子才会被霍余拿来给他过目。
搁其余人身上,这是圣上信任。
但霍余很明白,陈儋不同,信任也许有,但更多的则是偷懒罢了。
陈儋身子顿时坐正,讪笑:
“朕就只是一问。”
可谁知,他话落后,就见小妹轻垂眼睑,稍有些沉思迟疑的模样。
陈儋讶然:“小妹当真对他有安排?”
霍余也很意外,转头朝公主看去。
就听陈媛很冷静地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都不知淮南可有后手。”
梦中陆含清绕而北上,给陈媛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霍余抿唇,他的确不想离开长安,并非畏惧战争,而是想要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陈媛没有去看霍余,而是垂眸淡淡道:
“请皇兄下旨,从边城调军,二十万,绕羡城、江城和梧城而过,赶到渠霖关。”
须臾,她抬眸,和霍余对视:
“这是曾经霍家统领的军队,我要你即日起赶往渠霖关,统领这二十万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陈儋几不可察地皱眉,霍家兵权是两代君王筹谋很久,才从霍家拿回来的。
小妹这一句话,就代表将霍家兵权奉还。
可偏生霍余脸上还似隐隐有些不情愿,陈媛眼睫轻颤了下,才平静将后半句话道出:
“我会和你一同前往渠霖关。”
“不行!”
“我不同意!”
霍余和陈儋前后出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互有嫌弃。
陈儋皱眉道:“我不可能同意你亲自上战场。”
霍余比陈儋多了几分顾忌,他打量着公主的脸色,堪堪补充道:
“我答应公主前往渠霖关,但公主不能前去。”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不能确保会发生什么,霍余绝不可能让公主身处险境。
可惜,这二人根本拦不住陈媛。
陈媛直接道:“我意已决,皇兄不必多说。”
梦中场景时时刻刻浮现在脑海中,陈媛看向霍余,冷声坚决:
“我要亲眼看着淮南易主,否则,我心病难消!”
霍余顿时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