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还是,你要让崔府上下,抑或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崔朔惦记着婶婶?”
“我没有!”崔朔红着眼驳了一句,旋即又垂下了头,恼羞不已。
程娇儿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没有,那你这般作态是为何?宁愿找一个青楼女子,也不要自己的结发妻子,呵!”程娇儿讽刺了一声,
“这还是岫儿性子好,换做我,这样的男人我定是不要的,我宁愿和离剪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要看一眼这样无能撑不起一个家,还处处拿女人出气的狗男人!”
崔朔闻言浑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他明白了程娇儿的意思,程娇儿是在告诉他,她哪一点都瞧不上他,他不配惦记着她,当初的她不会,以后更不会。
崔朔深深闭上眼,直挺的背影微不可见地摇晃下。
“岫儿,给他三天时间,若是再不悔改,我做主让你们和离,回头我定给你找一门好婚!”
程娇儿丢下这话便起身,目视前方,神色昂扬离开。
这边王岫赶忙躬着身子追着程娇儿送了出来,对着她秀美的背影就是跪了下去,
“谢谢三婶。”
程娇儿扭头目光淡漠垂下,落在她微颤的肩头,“今后若是本本分分的,想必他也不会再亏待你,若是有旁的心思,你的婆母就是下场,明白了吗?”
王岫悚然一惊,磕头如捣蒜,“明白,侄媳一定谨小慎微侍奉您,绝不再有二话。”
程娇儿神色微缓,“我倒不需要你侍奉,将二房的姐妹照顾好,莫再叫人挑出话头来便是。”
“遵命。”
程娇儿恩威并施,便回去了。
崔朔回到那间曾经留下无数程娇儿身影的书房,一杯又一杯给自己灌着酒。
大概是当初唾手可得,偏偏后来失之交臂,那一股子不甘心一直在作祟,才让他惦记至而今,今日她如此狠绝说出那番话,可见对他是不屑一顾。
崔朔苦笑了一声,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被斩断得干干净净。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闹剧。
他自嘲地笑了笑,喝完那坛子酒,砸了酒坛,大步朝后院走去。
当夜,崔朔与王岫便圆了房,而后崔朔也兑现了湖边给王岫的诺言,王岫侍奉程娇儿十分殷勤,与长房两位妯娌相处也很是融洽。
崔朔经此一事心情开阔不少,后来遇见了程娇儿,也如别的侄儿那般恭恭敬敬的,程娇儿最后一点顾忌被消除,此是后话。
这边瑾瑜在程家住了五日后,程娇儿就不放心了,当即收拾行装准备去程府接他回来,恰恰想起程云府邸无人操持,顺便去了一趟东市,准备帮着他采购一些物资。
程云在家里左等右等,没等到程娇儿来,便骑着马带着瑾瑜上街寻来了。
秋光飒爽,两侧街道人影如织,贩夫走卒不绝于缕。
瑾瑜坐在程云身前,好奇地往两侧打量,瞅见前边不远处有人举着糖葫芦,小家伙便来劲了,
“舅舅,我要吃糖葫芦!”
程云按了按眉心,想起程娇儿的交待,“你现在不能吃多了甜食,小心坏牙。”
瑾瑜扬起一张小苦脸,“舅舅,我在你这住了五日,你每日都这么说,我已经忍了五日了。”
“好吧。”
程云受不住他可怜的小眼神,带着他跳下了马,瑾瑜便蹦跶着上前去买糖葫芦,陈佑在一旁付钱。
程云扶着腰站在马下四处散望,这一下忽的瞧见五步远的墙角下,摆着一个小摊。
那半人高的小摊上摆放着各色荷包,荷包成寿桃形,两侧皆有流苏,中间还点缀着玉饰或者绣花,做工极为精巧,颜色也很是鲜艳。
程云一个大男人之所以注意这个,只因那荷包上的图案很是熟悉,他不由自主走近,伸手掏出一个荷包,再细细打量着,竟是觉得那针脚也格外眼熟。
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他心砰砰直跳。
他深邃的目光从那荷包之上缓缓上移,面前是一带着帷帽的白衣女子,身形纤瘦秀逸,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色,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来。
“这些荷包怎么卖?”他嗓音低哑。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更新时间不固定,这个空档还要准备新书,所以宝贝们可以从标题挑着看,随意看,我慢慢写一点,再接新书。
第79章
程夫人离开程府后, 这后宅便不那么像样子。
程娇儿逛了一圈,将管事的叫来,一一训斥了一番, 又各自分配了任务下去, 得了空才回到前院。
程云坐在院子当中,陪着瑾瑜射箭。
正厅后面的院落甚大,原先的盆景全部被搬空,靠东的院墙下设了几个靶子, 边上角落里摆了一排兵刃。
瑾瑜穿着短打的劲衫立在院子正中, 高挺的个子已经看出几分豪爽和坚毅, 他拿着一把特制的弓箭正在习箭。
程云端着个凳子坐在台阶下,手里玩着几把流沙, 神情比往日多了几分落寞和深沉。
程娇儿瞅他这般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哟,我的大都督这是在思考什么呢?在边关待了三年,风沙还没吹够?”
先皇驾崩,边境蠢蠢欲动, 程云整顿朝堂后,便去了边关守国门,这三年只偶尔才回来一趟。
去年中秋他循例回京, 程娇儿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被程云给搅黄了,自那之后,兄妹俩便是老鼠见到猫。
现在程云最怕的就是程娇儿。
程云不要脸地嘿笑,“妹妹,你现在当起了宰相夫人, 就可以教训兄长了?”
“怎么,我不该教训?”程娇儿嗔了他一眼,叫人端来一个锦杌,就坐在程云台阶对面的长廊下,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程云头皮有些发麻,连忙挪着屁股,隔着她远了些。
程娇儿见状撩了袖子,冷冰冰呵斥道,“你如今是什么年纪了,需要我提醒你吗?难道要我们程家绝后?”
“哪有?兄长都生了两个儿子,我们程家哪里会绝后?”程云讪讪解释,他说的兄长是程夫人的长子,程敏儿的亲哥哥,如今在吏部观政。
他说完这话,就见程娇儿寒着一张脸,隐隐有发作的痕迹。
他舌尖抵着下颌,嗤的一声,心虚垂下眸。
脑海里莫名就想起了今日见到的那个姑娘。
程娇儿也拿他没办法,傍晚亲自给他做了一顿晚饭带着儿子回府,临走前还数落了他一顿,
“瞅瞅,家里有个女人,你还有顿热饭吃,后宅空空荡荡的,连个知冷暖的都没有,我看你熬到什么时候!”
程娇儿为了刺激他,都不陪他用膳就走了。
程云独自一人对着一桌子菜,心中郁碎。
妹妹嫁了崔奕,跟他一样心狠。
程云扒着饭,吃到一半,心里很不是滋味,忽的把碗筷一丢,飞身上了屋顶,直接朝东市掠去。
他来到东市东北角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说是院落,确切来说是一间私塾。
他今日留了个心眼,让侍卫悄悄蹲到这里,他身影轻飘飘落在了梁上,盯着梁下桌案后的女子。
她正在提笔批改课业,烛火摇曳,映衬得她面容柔和如玉,她长相秀气,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子沉静如湖,气质淡雅。
好端端的,公主不做,为何隐姓埋名当一个私塾女夫子。
程云打听到,她教的都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姑娘,不收银钱或者收的极少,前些年还能用宫中带出来的体己补贴,近年名声越响,来读书的女学生越来越多,她便只能靠卖些手艺来贴补用度。
盯着课业看久了,李灵素揉了揉酸胀的眼眸,晃了晃神,准备继续查看下一叠课业,正抬眸忽的发现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她吓得往后退了退,再抬眼,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将...将军!”
李灵素失声唤出,惊得扶着圈椅站了起来。
今日碰上程云完全是个意外,她的丫头病下了,请来的几位女夫子都有事,她便只能亲自去街上卖绣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慰藉她相思之苦,居然让她见到了程云。
那一刻的欣喜冲淡了这些年所有的苦楚,她在帷帽下落下两行眼泪,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幸好程云也没多话,她原以为程云没认出她,没想到这一刻人就到了眼前。
欣喜和忧虑在她眼底交织,她神色痴痴望着他,身形消瘦得如遥坠的落叶。
程云往前迈了一步,她身上那股幽兰香气渐渐飘过来,清淡清幽,不经意地掠过他平静的心湖,掀起淡淡的涟漪。
程云凝望着她一动不动,掀起薄唇,
“你能告诉我,当初是怎么回事吗?”
李灵素微微愣住,堪堪稳住了身子,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知道的,我哥哥对你和崔相下了杀手,我哪里还有脸嫁给你呢?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娶我吧?”
程云神情一僵。
李灵素捕捉到他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丝痛色,旋即道,
“我也不想一辈子被皇宫所束缚,我这辈子已经够苦了,当年没有出头的时候,我母妃病重,我整日不是跪在这个宫门前,就是跪在那个殿宇下,求爹爹告奶奶弄些医药来给她续命,那个时候,兄长一心争储,我为了不让他分心,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来扛,等到兄长被立为太子后,我母妃已经去世了。”
李灵素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
“程云,假死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出宫后,身边只有一常年伺候的宫女,拿着皇兄给的体己银子开办了这家私塾,我现在的日子很好,我也从了我母妃的姓氏,改名换姓,如果可以,请你不要打搅我好吗?”
程云被她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确实没有脸面来打搅她,
“对不起....”他施了一礼。
李灵素缓缓摇头,将眉宇间那一抹痛楚掩下,笑了笑温柔说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逼你娶我的是我皇兄,枉顾我心意,意图杀我未婚夫的也是他,是他对不住程家和崔家在先,我无话可说。我不怪你,也没有怪过你。”
李灵素说到最后,背身过去,眼泪横流,她咬紧牙关逼着自己不要出声。
程云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久久不能言。
李灵素已经叫他不要打搅她,他怎么有脸待下去,他转身欲离开,可想起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又不放心,温声道,
“你私塾斜对面那家兽皮铺子是我表兄家的,若遇到什么难处就去那边留个话,我会安排人帮你。”
程云测了侧脸,想去看她最终忍住,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