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不换
“不能告诉那边。”霍南书想都没想的就道。
惹得瞿安之奇怪的看了他几眼,主子还没有给出具体命令,他们说能不能也没有用。
霍南书就是下意识拒绝告诉秦惜安,见到瞿安之望向自己,他正了正神色道:“如果告诉她真相,使得她对大启心怀怨恨怎么办?她若恨上大启对咱们百害而无一利。”
“谁都没有料到皇后会坠楼,这件事纯属是意外,怎么就扯上她会怨恨大启了。更何况听你传回的消息,以她的心胸可不至于如此。”
即便她心胸开阔,那也不代表她不会受伤,只能说明她懂得偷偷躲起来舔舐伤口,不为外人所知道。
霍南书懒得再跟瞿安之搭话,借口回来还有其他事务未处理出宫了,瞿安之还想打听更多消息都没得办法打听。
*
秦温良因着要养身体和改造弓弩,多数是不会出门的,家里大事小事让青竹帮忙办,若不然就指使顾玉尘替她走一遭,尤其是她的肚子渐渐隆起,更是不方便四处走动。
她把臂弩各个部位拆开画图型,单一张图纸拿出来好似女子头面首饰,可是将各种零件组合便是轻巧臂弩,发射出的箭弩乍一看像极了银针。
如果不是这里没有锻造臂弩的工具,加上她如今身子笨重,倒也不必花费这么多心思在修改臂弩,现在是只能借着打造定制首饰的名目分开找不同的匠师锻造。
秦温良是嫌弃如今这臂弩的,虽说戴在手腕上轻巧,衣袖能不留痕迹的完美遮住,但是这种臂弩射程不远,最多十米射程,而且杀伤力也不足够,武器没有杀伤力等同废物,没得办法秦温良只能让这东西借助顾玉尘的毒,让每根银针都浸泡上毒、药,这样才能稍微弥补它的缺陷。
她从拼接臂弩的时候没有瞒着青竹,所以青竹一直都在旁边看着。
秦温良见自己把臂弩戴在手腕上,青竹还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她把臂弩取下重新拆了,朝她道:“你来试试。”
青竹知道这东西肯定珍贵,她头回见到这么厉害的物件,抬手在那东西上轻轻一抚,就有银针从里面发射而出,墙上挂着木板,站在十米外发出银针能刺进木板五分。
她害怕把它弄坏,不敢上前去试:“我、我?”真的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秦温良让她坐在石桌上慢慢拼,“你能瞧一回就能拼上那是天赋异禀,天生吃这碗饭的,但是拼不好也没关系,练练速度与精准度都能出来,就是得下苦功夫。”
“我不怕苦。”青竹说完就把目光放回拆卸掉的臂弩上,拿起一块仔细端详,努力回想方才秦温良组装拆卸的动作,她的组装模式不是每一块试着拼拼,不行再换下一块,而是靠脑子记住每一块属于哪个部位,然后再进行组装。
秦温良在旁边看了下,起身准备去院子里走动几下,可能真是没有失去就不会珍惜,自从身体恢复到能下地后,她就爱上每日散步的时候。
李承胤鲜少踏足顾玉尘家,但也并非从未来过,这回送蛮奴过来解毒,便是他亲自带人过来的,顾玉尘见到后面昏迷不醒的蛮奴,让人把人放到房间里去。
顾玉尘随手指了间厢房,想起那间屋子秦温良曾住过,他忙又指了另一间房间,不忘叮嘱道:“守着她别让她跑了,我这边只负责把人医治好,丢了人概不负责。”
“你旁边有人住了?”
隔壁时常大门紧闭,这都能让你发现有人住里面?
“台阶干净不落灰,之前哪回过来你隔壁大门与台阶不是满地灰尘。”这里算得上比较偏僻,住户不喜串门打交道,都不会管其他人门口是不是有灰,只要自家门前干净就行,也是这里住的人都是这副性子,顾玉尘才会把住处选在这里,他习惯炼药不喜人打扰。
“哦。”那你是真敏锐聪明。顾玉尘弄着晒干的药草,抓在手里抖落了两下,整齐的捆成一捆,头也没抬的回道:“新婚丧夫的寡妇,刚刚死了丈夫就让婆家赶出来了,娘家兄舅扣下她嫁妆,觉得她晦气不让她进屋,幸好她手里握着那宅子的地契,这不好歹有地落脚。”
一墙之隔的秦温良:“……”倒也不必刻意将她描绘得这么惨,对李承胤有怨言也不见得暗里咒他死。
顾玉尘怕是没想到她在院子里散步,会正好听见他这么说她,他说话的音量又不小,她这么可都听得见,秦温良搭在隆起腹部的手轻轻点了点,不知道心里在算计什么。
第53章 清静 这人怎么又过来了,扰人清净得很……
李承胤听了这话原本挪开的视线, 又重新往隔壁方向看了好几眼,沉吟了下问道:“所以你才对隔壁这么上心?”连人家之前的经历如何,现状如何都弄得清清楚楚。
他这是自己心里不痛快, 就想顾玉尘跟着他一块痛, 不是真想问他为何对隔壁上心, 而是又提起顾玉尘伤心事, 往他痛处戳。
顾玉尘下意识望向自己正屋,不到正屋后边去不知道那后面还有一间正迎光的房间, 摆着他妻子的灵位。
顾玉尘本身并不喜静, 相反因为在药谷多年不与外人相处,所以导致他出药谷后极爱热闹, 能在人来人往的茶楼坐上整日那种, 因为知道她喜光喜静, 他最后才选在这里住下。
“我先去给她看看怎么解毒, 现在才把人送过来给她开药肯定和之前不同。”他被戳到心痛处,气恼得差点将手里的药材抓碎,你现在戳我痛处,日后还有得你痛的, 一墙之隔的距离你注定跨不过。
李承胤不知道顾玉尘心中所想,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听到他这话慢慢开口:“毒解不了就不解, 配制出延迟毒发的药就行。”
他的声音没甚起伏亦没甚感情, 这回不是对着顾玉尘,而是对如今正躺在厢房昏迷不醒的那人, 他从没想过留下对方性命,更何况秦惜安那边说了她早在送蛮奴到大启前,就想了应对她身份暴露后, 面对王庭质疑的问题,既然她能在王庭保全自己,李承胤又何需顾及蛮奴生死。
顾玉尘撇了眼李承胤,“你这是在否定我的医术,我怎么可能解不开她身上的毒,你这么说到底是想她解毒还是这么留着一点点的折磨她?”他懒得揣测李承胤的心思,揣摩帝王心思那是他臣下该做的事,顾玉尘这么些年也从未将他当做皇帝过,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相处。
等顾玉尘给蛮奴诊脉,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她之前身上的三种毒相互制衡,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如今这平衡被打破三种毒素纠缠在一块,而且他原本以为是为了方便,将她打昏带到他这里的,如今这一断脉,他惊愕地看向李承胤:“她是毒发痛昏过去的?”
“嗯,交代了不少事。”
“你确实是真不想解开她身上的毒。”顾玉尘低头看了一眼蛮奴,她依旧顶着那张与秦温良相似的脸,“她是跟秦温良像得多,还是跟秦惜安像得多?”
顾玉尘也不指望李承胤真的回答,他也明白肯定是都不相似的,但并不妨碍两个人就是这么互相伤害,在对方面前提及痛处。
顾玉尘下针先帮蛮奴稳定毒素,护住心脏不被毒素侵扰,“她现在这种情况随时都能毒发,我这边药材能制出七八份左右的药丸,你先让人给她用着,我把京城的事处理完,再去重新凑齐药材……不过我建议能给她解毒还是把毒解了,那样兴许她能多活几年,也能提供更多胡地的消息,锦衣卫审讯手段让人吐真话还是足够的吧。”
李承胤也没反驳顾玉尘的话,反正这事就落在他身上,他还想把人留在顾玉尘这,按说以前顾玉尘是会答应的,可如今隔壁住着秦温良,他怕别人察觉到异样,连忙拒绝:“我过段时间还得出京采摘草药,就算有你安排的人守着,这人放在我这边也不安全,还不如把她放在宫里,或者你锦衣卫暗牢里也行。”何必放他眼皮子底下,让他时刻提心吊胆的,本身每日就已经够紧张的了。
顾玉尘每三天必然会给秦温良诊脉,就怕她身体出好歹,等送走李承胤后他转身就去隔壁找秦温良。
他搭在她手腕间的指尖动了动,随后将手回去道:“你如今身体调理得还算好,生孩子的时候就能少遭几分罪,产婆我已经提前同你找好了,是京城有名的产婆,等下让青竹同我走一趟认认门、认认人。”这也是怕他到时候万一路上耽搁赶不回来,他得先都提前把事情安排好。
这种事情秦温良自然不会反对,得知顾玉尘要出京,她让他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给她调配毒、药,先让她将手头上这批银针上毒。
“你得生产后离开,现在就找我要毒作甚。”他也不是调配不出,就是总觉得她手里握着毒更危险,没准不顺心转身就能用在他身上。
“要不说靠人不如靠己,你要不离京我不催你,但是你一离开,眼下安排得再好,到时候都只能靠我自己。”秦温良只不过喜欢未雨绸缪而已。
“行吧,我尽快。”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顾玉尘清楚秦温良的顾虑,她离开西北多年,不甚清楚那边局势。与秦舟联系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秦温良传完消息立马斩断了那条联络的线,京城还是离李承胤太近,她不希望有人找来到时候将自己暴露。
这一个月里顾玉尘总能见李承胤来,而且来的时候他都会看一眼隔壁,弄得顾玉尘都在考虑要不要给秦温良重新安排住处,“你要是无事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办正事行不行?”他每次出京身上也会佩戴驱虫药包、清毒药丸一类的。
他仗着李承胤不懂毒,在他眼皮子底下给秦温良制毒,这也是没得办法,秦温良那边催得紧,不过他研制毒、药鲜少用稀奇药材,制作出的毒、药不是药丸就是药粉,外观与他架子上各色解毒清热的药相差无几。
“你到底是想做你的药丸,还是想等我走后见你隔壁那位夫人?”
顾玉尘的动作微微一顿,恼羞道:“你派人盯着我?”他的心里有些慌张,又有些庆幸秦温良有先见之明,自醒来后就对容貌做了调整。
李承胤剑眉微挑,意味不明地道:“你还真是很在意隔壁那位夫人,他们是专程保护你的怎么能叫做盯着你。你放宽心,那位夫人的地方他们并未踏足,等你走后他们也会保护那位夫人的。”
顾玉尘心稍稍松了下,如今秦温良面容在她不断调整下和宫里那位温皇后只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她柳叶细眉被弄成长眉,俊眉修眼少了几分端庄秀丽,多了几分舒朗俊俏,加上她如今惯常宽大衣裳穿着,见到她等闲是联系不到温皇后身上的。可他没想到他前脚刚走没几日,李承胤竟然会直接找上隔壁门。
青竹初见李承胤一身长袍,腰间挂着枚低调的白玉,墨发仅仅用桃木簪束发,手中除一柄折扇外并无长物,正是住在街尾每日从门口路过的教书先生打扮,以为他也是教书先生,所以在顾玉尘家见到李承胤她便称呼其为先生,多见得几回也认得他乘坐的马车了。
眼下这马车就停在自家门口,敲门的人是总跟在李承胤身边的徐弘义,即便知道是相熟之人,青竹还是谨慎地只将院门打开一条缝隙,她站在门后打量了眼徐弘义,他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
哪怕对方和颜悦色的,但是不知道对方所为何事,她没有冒然开门,稚嫩的面庞上有着成人的成熟:“请问有事吗?”
徐弘义以为见过这小丫头多回,每回她都是和和气气喊主子先生、喊他小弘哥,他们之间总该有几分交情,结果她现在给自己开门态度活像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别看青竹年纪小,但她分得清里外。她现在伺候夫人,当然事事要为夫人着想,哪怕是顾医师面前她亦是如此。
自己有时去顾医师那边搭把手,或者帮夫人同顾医师拿些药,那是有夫人授意她才做的。
见了那位先生和眼前的徐弘义同他们打招呼,那是他们与顾医师关系好,自己时常去顾医师那里,总能遇见他们总不能当哑巴人,见了他们就躲开,夫人也说过为人做事都要大方坦荡,那她自然是可以主动跟对方点头打招呼。
但现下他们找上门跟她扯关系,想找上她家夫人就不行,就算夫人不想顾医师,她也会帮着拦下,更何况他们还比不上她跟顾医师的关系呢。
徐弘义也是听令行事,他为难的看着青竹,“这东西是送给你家夫人的,你好歹听听她的意思。”
青竹摇摇头,诽腹道:我不用特地去问夫人的意思就知道她肯定不会收礼。每次你们过来夫人就忍不住叹气,念叨道:“这人怎么又过来了,扰人清净得很。”
那语气可别提多嫌弃,比屋里的大黄还要惹夫人嫌弃。
大黄是顾医师离家前专门寻来送给夫人的大犬,说是他不在的这段时日,留给夫人看门护院之用,留在这里几日特别喜欢黏在夫人,尽惹嫌弃。
大黄有时候会郁闷的趴在廊下,大抵是思考夫人为何不喜欢它。
她就摸摸大黄的脑袋,安慰大黄:“夫人最嫌弃的不是你,你顶多排第二。”这时候的大黄心情就总能好上几分。
那她眼瞧着夫人都这样嫌弃对方,怎么可能给夫人添新烦恼,跟夫人说对方过来送礼。
青竹也不跟徐弘义拒绝,而是抬头同马车里的说道:“先生,这不合适。”
随后,马车上藏青色细布帘被挑起,青竹瞧见那人惊艳俊容,他还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青竹到底还是年岁轻,让他这笑惑愣住了下。
他趁她不曾反应,道:“如今顾医师不在,我身为他好友,自是应多关照夫人几分,若不然顾医师该责怪我。”
第54章 照看 你怎么对隔壁这么关心?
“我家夫人与顾医师的事旁人插手怕是不好吧, 哪怕先生借着顾医师的名头,而且我家夫人不想和不认识的人扯上干系,如果这些东西是顾医师送的, 我家夫人收了便也收了, 但是您送的怕是不行。”
徐弘义嘿了一声, 别以为他没听出这丫头暗戳戳的说主子不懂规矩, “你这小丫头生得张伶牙俐齿。”
青竹朝着院里的大黄招了招手,大黄见状飞奔似的跑到院门口, 狗头凑到青竹身边往外瞧。
大黄粽黄色毛发浓密, 抖擞地站起身显得比青竹还要大,尤其是嘴里还有獠牙, 哪怕脖子上套着狗绳子也足够吓人。
青竹拍了拍大黄的脑袋, 身边有这么条大犬足以唬住人了, 她像是不知道这大犬让人忌惮般, 还抱住大黄脖子,无辜地道:“我得回去照顾我家夫人了,二位请便。”
话音未落,院门当着两人的面关上。
徐弘义提着礼也学着青竹无辜的表情看向马车内的李承胤, 可留给他的是李承胤放下的藏青色窗帘, 这东西注定送不出去。
“那就改日再来。”他答应顾玉尘不会让暗处的人踏足这位夫人庭院,就定然会守这诺言, 他倒是真挺想瞧瞧这隔壁夫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值得顾玉尘费尽心思对待。
秦温良刚从屋内出来,见到青竹转身将门闩拴上, 问道:“人走了?”
“是,但是指不定下回又来了。”看着就不像是能随便打发走的人,她觉得夫人说得真没错, 就挺让人感觉讨嫌的。
青竹松开抱住脖子的大黄,铱驊刚一被松开就往秦温良身边跑,青竹想扯住狗绳子差点被绊倒。
秦温良淡淡地撇了它一眼,明明就是轻飘飘的瞧它,它好不委屈的嗷呜了声,立马放缓脚步,悠悠荡荡走到秦温良身边,非赖在她脚边不起来。
看见秦温良往明间走去,它也颠颠地赶紧起身,摇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走在她后面,青竹跟在大黄后面看着,见秦温良挺着肚子扶着腰坐在椅子上,连忙在她身后垫上靠枕,叫她的腰有受力的地方,忍不住出声道:“我天天喂大黄,也不见它这么跟着我。”
“那你得问大黄。”秦温良笑了笑,微微弯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
它立马喜得绕着她转圈,又蹭蹭秦温良的小腿,但是它不会往她身上扑,好像知道她受不住它猛扑似的,就是秦温良牵着它的绳子它也不会快跑,只会慢吞吞的走在她身侧,走一步好看好几眼秦温良。
青竹不时会带着大黄出去溜达几圈,但她从不走远了,就在街头街尾的走一下,大黄出去久了也总会要拉着她回去。
顾玉尘离开的这段时间,李承胤起码派人送了不下六回东西,有时候青竹出去了,秦温良就装作家里没有人在,反正她自己是不可能开门待客的,至于别人怎么觉得她是不是不知礼数那都不重要。
秦温良可烦李承胤时不时派人过来,让她都不敢和外头联系,本来还想再给西北去信的事只能一再耽搁,她百无聊赖下拿着木棍在地上作图,也是靠不断回顾复盘各种作战来抚定自己的情绪。
终于在即将入深秋前,顾玉尘总算是赶回京城。
秦温良这边跟着大黄趴在她脚下,她坐在靠椅上,凤眸微垂严肃地执起木棍脚边画了不少痕迹。
“呦,我就说你哪能让人欺负了去,那银针派上用场了没?”一个月的时间叫他调配出五六种毒,压榨得他人差点没了,结果人家现在还有闲情雅致坐在院子里,拿着棍子在地上不知道画什么。
“顾玉尘你是不是找死?你就不能从我身上学点好的,尽是学了我的阴阳怪气。”秦温良顺手把自己手里的树枝往顾玉尘身上砸,真是不见到人还好,见到人就忍不住有气,她用脚尖将地上的地图抹去,愠怒道:“他借着找你的借口派人往这边送了好几回东西,你再不回来指不定他就登门了,你赶紧管管他。”
眼看着离孩子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不想这时候出岔子,等孩子生下她就会离开,回到西北那就是她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