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108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甜文 古代言情

  常宁自然是没敢吃的,拿出那蓝布小袋来,递过去。陆则接了,倒了几个在手里,放得太久,已经冷了。阿芙倒确实爱这些,他每次回去,总能见她跟惠娘几个捣鼓些新鲜吃食。惠娘几个也哄着她,只要大夫说能吃,便二话不说想法子弄来。不过,她虽爱吃这些,但一日三餐还是胃口很好的,他看了后,便也由着她了。

  陆则自己留了几个,将剩下的丢给常宁,“既是赏你的,留着吧。”

  常宁接住了,乐呵呵地道,“那属下拿去跟兄弟们分一分。”

  用过晚膳,时辰已经不早了,陆则将剩下的一气做完了,已经快子时了。果然如齐直所言,夜里还有一场雨,且下得不小,院里入秋后逐渐干涸的池塘,此时都积满了小半的水了。看雨势,大约也不会停。陆则便还是留在刑部歇了,他现在回去,又要惊动阿芙睡得不好。

  陆则不大在刑部宿,但还是给他留了专门的房间,每日有人收拾整理,还算整洁,只是秋雨绵绵,被褥有些许的潮气。

  陆则闭上眼,入睡得很快。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划破雨幕,雷声轰隆,有半夜被惊醒的老人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被吹得哐啷响的窗户,起身去关,就看见一阵电闪雷鸣,雷电击中河边的老柳树,顿时起了一簇火,好在倾盆而下的雨水,很快浇灭了火苗,老爷子忍不住嘟囔。

  “都十月了,怎么还打雷啊?十月雷,阎王不得闲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陆则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暴雨倾盆,雨水如注,冰冷,几乎压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挥出手里的刀,伴随着一声惨叫,穿着甲胄的士兵应声倒下,血溅了他一脸。

  接着又是一刀,从脖子处劈下,那人喉骨尽裂,只一层皮肉黏连着。

  又是一刀……

  他不知自己挥动了多少下,也不知有多人死在自己手里,只是很麻木地挥刀、斩敌。他沿着庑廊朝前,心里仿佛有什么在催促他一样,他越走越快,手里的刀也越砍越快,他几乎没有防御的动作,只是一味的进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堆在他脚下的尸首,也越来越多。

  终于,他走到一处宫宇。

  很陌生,他很小就在宫里念书,按理说,他对宫中很熟悉,但这里,他却只觉得很陌生,像是从未踏足过。庭院中荒草丛生,几乎盖过他的鞋面,陆则一步一步朝前走,觉得步子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直到他伸手,推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那门很沉很旧,像是年久失修一样,朱红色的漆已经开始脱落了,螭兽铜环锈迹斑斑,沉重的嘎吱声中,门打开了。

  陆则忽觉得身子一轻,脚下的步子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沉得他迈不开,他心中有个声音,急切沙哑,一遍遍地催促他进去。他顾不得其他,被那声音催得心慌不已,下意识迈了进去。

  院子里也很陈旧,大抵很久无人居住了,石桌石凳胡乱倒在地上,屋檐下挂满了蛛丝网,被疾风骤雨吹得一晃一晃的。

  陆则的眼睛,下意识地凝聚在其中一扇门上,那是一扇很普通的格扇门,他伸手去推,却仿佛一个踉跄一般,踏了进去。

  屋里很黑,大抵是没人住的缘故,连烛火也没有,暗沉得厉害。他站在那里,忽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很轻,他却猛地一颤,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扇门,他竟看见了阿芙。

  他的阿芙,躺在一张落满了灰的床榻上,帐子上打着补丁,甚至还挂着蛛丝网。她平躺在那里,浑身都是湿的,头发上不断有雨水低落,脸色惨白,眼睛紧紧闭着,乌黑的睫一动不动,除了无意识的呻吟,几乎是失去意识的。她瘦得厉害,几乎到了令人看了觉得可怜的地步,除去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四肢皆瘦削,几乎只是一层皮,裹着底下那层骨。

  陆则看得心头惊惧,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在原地,他看见惠娘从次间匆匆跑过来,他大声喊她,惠娘只是直直地穿过他,奔到床榻边,哽咽着道,“娘子,奴婢寻不到更好的了,只有这个了。”

  她抖开臂弯处那条毯子,尽可能地掸去那上面的灰,却也是徒劳。她哆嗦着嘴,手却稳稳地,将那毯子盖在主子身上。仿佛想尽力让床榻上即将生产的主子,稍微暖和一点。

  陆则看着这一幕,浑身发颤,他已经知道这是梦了,但他依然没办法接受,他的阿芙那么的爱洁,他身上带了酒气去抱她,她都要哄他去洗漱的。她怎么躺在这种地方,盖着那样一条破破烂烂的毯子,她还怀着孩子,谁胆敢这样怠慢她?

  谁敢这样待她……他要杀了那个人,他要杀了他!

  杀了他!

  陆则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开那束缚着他的力量,却无论如何都只是徒劳,他看着阿芙睁开眼,她缓缓伸手去握惠娘的手,声音虚弱地几乎听不见,她说,“惠娘,你帮帮我,帮我保下这孩子,帮帮我,好不好?”

  惠娘哭着答应下来。

  这里太简陋了,什么都没有,纵使惠娘进进出出,翻箱倒柜,也只找到寥寥几样能用的东西。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一把铜制的绣花剪子、一块叠起来的蓝布……就只有这些。

  哪怕陆则是男子,他也知道,妇人分娩时要什么,开水、棉纱布,还有让产妇恢复力气的参片汤药,大夫、产婆。从得知阿芙有孕起,他不止一次想过那一天,他肯定会守着她,会有最好的大夫和产婆,会有最好的药和补品,但实际上,这里什么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热水都没有。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

  陆则生平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榻上的小娘子痛苦呻吟着,声音从虚弱到沙哑,她的手紧紧抓着床榻的边沿,指甲在那梨花木上几乎留下了深深的印子。窗户被风猛地吹开了,但主仆俩一个无力,一个无心,谁都没有去管那窗户,任由冷风朝里灌。

  风越来越大,灌进屋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响,蜡烛被吹灭了。

  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他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声,很响,很有力。惠娘抱着孩子,来到阿芙身边,她似乎是想把孩子抱着给分娩脱力的母亲看,陆则却看到,那条蓝色的毯子下,有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几乎只是一瞬间,那血越流越多,他看得目眦欲裂,大声吼着惠娘的名字。

  惠娘却一无所知地抱着那孩子,想给阿芙看,“娘子,你看啊,是个小郎君。”

  小娘子伸出手,她太瘦了,十指细得没有一点肉,瘦骨嶙峋,隐约可见底下的青色血管。她摸了摸孩子的脸,被蓝布裹着的婴孩本大声哭着,却在母亲的手,触碰到他面颊的那一刻,止住了啼哭。

  惠娘流着泪道,“他知道您是他母亲呢,您一摸他,他就不哭了。”她将孩子放在主子枕边,想去替她收拾一下下半身,一回头,人就木在那里了。

  江晚芙却仿佛毫无所觉,她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大抵这个时候,是觉不出痛了,只是身上有点冷罢了,她将脸贴着婴孩的胳膊,用冰冷的唇亲了亲他的脸,低声地道,“乖宝宝,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说过这话,她叫了惠娘的名字,惠娘白着脸,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哆嗦着,“您说……”

  江晚芙看了看头顶灰扑扑的帐子,很短的时间,陆则不知道她想了什么,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着惠娘的手,道,“惠娘,你带孩子跑。他们只要看到我的尸身,就不会找你的。你把孩子,交给陆则。然后,你就回苏州吧,我给你和陈叔留了几家铺子,帮我去看看纤云和菱枝,看她们过得好不好,别恨我赶她们走。还有阿庭,他没有子嗣,清明过年,劳你跟陈叔跑一趟了。还有祖母和母亲,我也许久没去看过她们了……”她叮嘱了许多,像是怕自己忘了什么一样,最后才道,“谢谢你啊,惠娘,一直陪着我……”

  “您不要谢我,我知道的,我知道您过得苦。”惠娘不住地流着泪,点着头,“我一定会把小郎君,平平安安交给世子的。”

  “还有,”江晚芙张了张口,泪从惨白的面颊滚落,“你告诉陆则,孩子,我还给他了,我不欠他什么了。下辈子,就不要再遇见了。”

  她最后看了眼孩子,眼里全是不舍,下一秒,却用力抓着惠娘的手臂,坚定地道,“走,带他走。”

  惠娘眼睛已经哭红了,抱起孩子,婴孩离开母亲的身边,便仿佛有所察觉到一样,开始啼哭,惠娘拢了拢那块蓝布,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为他挡住雨水,咬牙冲了出去。

  孩子的啼哭声渐渐远去,雨下得太大了,屋里反而显得一片死寂。

  窗户还开着,冷风不住地往里灌,江晚芙大约是很冷的,小娘子缩了缩身子,蜷缩进那不厚的毯子下,在这嘈杂的雨声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陆则猛地跪了下去,桎梏着他的那股力量,不知何时消失了,他几乎是爬到那床榻边,跪在那里,用手捧着阿芙的脸。她的神情很温和,眼睛阖着,像是累了很久的人,终于能歇息一样。

  她仿佛只是睡着了。

  睡得沉了些。

第148章 下辈子,我也还要遇见……

  陆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耳边是一声轰隆巨响,他甚至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坐起身喘着粗气。

  他闭上眼,那些画面,再一次一幕幕在他眼前划过,重演了一遍一样。

  旋即,他骤然起身,穿上皂靴,推门出去,入目是淅淅沥沥的秋雨,打得院中枯枝残叶簌簌发抖,陆则在院中喊常宁的名字。

  只片刻,常宁便匆匆赶来了,抬头看了眼陆则。见他侧身站在屋檐下,半边肩膀被沿着屋檐落下的雨水打湿,隐没在夜色里,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晰。常宁心里猛地一跳。

  “备马。”陆则吩咐,声音里带着焦灼。常宁听了也不敢耽误,立马下去了。

  不多时,过了子时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这样秋雨绵绵的深夜,连打更人都悄悄偷懒,两匹马从刑部侧门而出,一前一后,疾驰往街道的另一头去。

  ……

  江晚芙是被屋里的动静吵醒的,因陆则早早派人回来说了,刑部事情忙,今晚不回来了,她便一人早早歇下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院里仿佛有脚步声和说话声,虽刻意压得很低了,但因今夜下着雨,她本就没睡得太安稳,便也还是很快醒了。

  她坐起来,拉开帐子,看见外头似乎有影影绰绰的灯火,便叫了一声守夜丫鬟的名字,想问问情况。

  “荷露?”

  几声过去,也无人应她,正这时,惠娘推门进来了,手里捧着个烛台,来到床榻边,见江晚芙已经醒了,怕她受寒,便忙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灰色披风。

  江晚芙也彻底没了睡意,拢了拢披风,轻声问,“惠娘,外边怎么了?什么动静?”

  惠娘便低声答话,“是世子爷回来了。他去次间换身衣裳,过会儿就过来,叫奴婢先来看看您。”

  惠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隐隐的埋怨。方才被守夜丫鬟叫醒,她也是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世子突然回来,这毕竟是侯府,回来便回来罢,她一个下人也管不到主子头上。可这大晚上的,浑身还是湿漉漉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就要进娘子的屋,也不怕把人吓着。有什么急事不能明日说啊?

  丫鬟不敢拦,这院里谁不怵世子呢?还是她鼓起勇气劝了句,道,“您要不先去换身干衣?免得着凉。且您这般湿漉漉的进屋,怕是要带了寒气进去的,夫人现下是双身子,也受不得寒的……”

  世子听了这话,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却是抬步去了次间。

  “夫君回来了?”

  江晚芙不由得有些惊讶,抬眼看了眼窗外,如墨夜色下,秋雨还在下,这个时辰,陆则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不是说今晚宿在刑部么?但既然都回来了,她便也不去琢磨了,只打起精神吩咐道,“惠娘,你去趟膳房,叫他们做些宵食过来,拣快的做,最好是热乎的,还有驱寒的姜汤。记得给些赏钱,大晚上的,也难为他们忙活了。还有侍卫那里,也叫人送些去。”

  惠娘一概应下。转身要出去,想起刚才的情形,还是放心不下,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委婉开口,“娘子,奴婢瞧着,世子爷刚才仿佛不大高兴的样子。您现下是双身子的人,多有不便,奴婢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您就吩咐一声。”

  江晚芙看惠娘一脸担忧望着她的神色,有点哭笑不得,陆则就是不高兴,难道会朝她撒气麽?但还是无奈点头应了,“我知道。”

  主仆俩几句话说完,陆则便过来了。丫鬟匆匆进屋点了烛台,江晚芙也没在意丫鬟忙什么,想下榻穿鞋,脚还没落地,便被陆则打横抱起,塞回了温暖的被褥里。丫鬟听见这边的动静,头都不敢抬,匆匆忙忙点了蜡烛就出去了。

  没了下人,江晚芙倒也没那样害羞得厉害了,安安静静让陆则抱着,下巴乖乖搭在他的肩上,小声地问,“不是说宿在刑部了吗?还下着雨呢,家里也没什么事,你不用赶回来的。”

  正说着,忽然觉得脖颈处有些凉凉的,下意识抬手,摸到了一缕湿漉漉的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陆则的头发。内室本来就布置得不亮堂,刚刚陆则进来的时候,也就她床头摆了个烛台,屋里昏暗得厉害,她便也没看得那么清楚。如今上手一摸,才发现他的发都湿透了,发尾还在不停往下滴水,活像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江晚芙心里一急,立马要从男人怀中挣脱,想去寻帕子给他擦头发,才刚一动,便被抱得更紧了,她想开口,却忽然感觉到,男人似乎在战栗。她还从没见过陆则这样失态的模样。

  江晚芙不再挣扎,顺从地任由陆则抱着,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过了会儿,才问,“夫君,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则闭着眼,没有开口,他唯有这样实实在在抱着她的时候,才能真切地感觉到,她还好好的,好好的在立雪堂,在卫国公府,而不是在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地方的冷宫,凄惨地生下他们的孩子,在冷风冷雨里,裹着一床烂掉的毯子,渐渐没了气息。

  见陆则不答话,江晚芙也不急着问,她很体贴地给了他很长的时间恢复冷静,乖乖靠在他怀里,伸手拥着他的腰身,好似用自己的行动说。没事的,我在呢,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

  大抵夫妻便是如此吧,彼此陪伴,做能给予对方温暖和安心的人。

  良久,屋外传来惠娘敲门的声音,低声道,“世子,夫人,宵食和姜汤送来了。”

  江晚芙此时小心翼翼拍了拍陆则的后背,软声喊了他一句,“夫君”。

  陆则终于给了回应,他仍旧抱着她,“嗯。”

  江晚芙便试着微微松开了些,见陆则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的反应,才继续自己的动作,她后退了些,终于能看清陆则的脸了,他面上没有什么神情,眸色却浓重,像是藏了许多心事,床头烛台的光照在他的眉眼,柔和了他的棱角和强势,竟叫人生出一种脆弱感。

  江晚芙心变得很软,平日里多是陆则哄孩子似的待她,他比她年长,素日做事也沉稳许多,哪怕是现在,她偶尔也还会唤他一句二表哥,因此也是他照顾她更多些。

  鲜少有这样的时候,她来照顾他的情绪。

  江晚芙温柔注视着陆则,声音也很柔软,“夫君,让惠娘送些吃的进来,然后我给你擦头发,好不好?”

  小娘子的眼神温柔似水,声音甜软得似恰到好处的桃肉,屋里很温暖,仿佛其余一切,都被隔绝在外了。陆则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好。”

  他松开手,江晚芙本来要下榻,却被陆则拦住了,“别下来了,我去。”

  说罢,他去了外室。江晚芙本以为他是要让惠娘进来,哪晓得,过了片刻,他便独自一人进来了,手里拎了个食盒。

  陆则不许她下榻,好在床边还有个小案几,平日是摆她看过的杂书和烛台的,挪过来,倒也能用一用。宵食很简单,只是一碗面,另有几样小菜还有甜口的糕点。陆则坐在床边吃,江晚芙便抽了条巾子来,给他擦头发,嫌擦起来干得慢,又让陆则把她白日里出去时用着暖手的小炉子拿来,从暖炉里弄了些炭,慢慢地烘烤他的湿发。

  这下便快了许多了。等陆则吃好,头发便也干得差不多了,摸上去只还有些许的潮气。

  这一番折腾,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江晚芙朝里面挪了挪,叫陆则上来,用被褥将他和自己一起抱住,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呼吸、心跳、体温,似乎都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楚彼此。

  帐子里昏暗,听得到外面的雨声,似乎是没刚才那么大了,不过本来秋雨也是绵绵细雨。江晚芙本来想问,但怕陆则不愿意说,便又没有开口,陆则今夜的情绪实在太不对劲了。

  惠娘不了解陆则,所以误以为他是生气,还怕他迁怒于她,但他们夫妻这么久,对彼此即便不是了若指掌,也能猜出七八分的。

  她隐约觉得,陆则是后怕、恐惧,但有什么东西,能让陆则害怕呢?她实在是想不出。朝堂上的事?还是什么别的?

  江晚芙正在心中思索,却感觉手被握住了,她回过神,也微微用力,回应陆则,轻声道,“夫君,你今晚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能和我说说吗?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总会好一点的,对不对?”

  陆则垂下眼,看着怀里小娘子仰着脸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爱,她柔和顺从地望着自己,但他的眼前,却蓦地划过另一幕。还是这双眼睛,一样的明润澄澈,里面有痛苦、有决绝、有泪、有结束一切的释然,却唯独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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