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陆珩神色淡淡,道:“不急,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陆珩远比王言卿高大,他的披风穿在她身上都拖地了。陆珩将王言卿牢牢罩好,拉着她往前。王言卿被动走了一步,刚一行动,她小腹就传来一阵抽痛。
虽然失忆后还没有经历,但她本能知道自己怎么了。
王言卿脸色变化,身体告诉她,她来小日子时一直都有腹痛的习惯,但这次似乎格外严重。昨日她又是坐车又是爬树,入夜后还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可能就是这样刺激到了。
王言卿疼的全身冰凉,冷汗直冒,前面陆珩一无所知,还在大步往前走。王言卿咬牙忍着绞痛,尽量无恙地往前走。陆珩发现她走得格外慢,回头问:“卿卿,你怎么了?”
王言卿勉强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她极力掩饰,但陆珩还是看出来不对了。他伸手碰了下王言卿额头,发现大冷的天气,她竟然已经渗出冷汗。陆珩脸色顿时郑重起来,问:“到底怎么了?我走后你吃了什么?”
陆家女眷少,陆珩从没有痛经的经历,他第一反应就是王言卿中毒。王言卿尴尬,慌忙摇头:“我没事。只是站久了,腿有点麻。”
陆珩瞧着她的脸色,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王言卿只觉身体一轻,就被陆珩抱在怀中。她吓了一跳,又是慌又是怕,半边身子都不敢动了:“二哥,快放我下来,还有人。”
陆珩置之不理,脑中飞快划过来保定府的一幕幕。他走前虽然伪造了身份,但若有心打听,他的行踪并不是秘密。莫非是傅霆州设伏?可傅霆州即便报复也该冲着他来,为何给卿卿下毒。莫非,是卿卿无意中替他挡了刀?
陆珩一瞬间划过无数个念头,脑中思绪纷杂,一点都不影响他抱着王言卿大步向前。陆珩肩宽腿长,抱着王言卿丝毫不见吃力,反而这样圈着,他才实际感受到王言卿身量多么纤细,体重多么轻。
她在他怀中,轻的像只猫一样。
王言卿身上还穿着陆珩的披风,被陆珩的力道箍住后,布料蓬松鼓起,王言卿像是陷在里面,越发娇小。她后背离开地面很高一截,她本能害怕,但是又不敢大动,只能揪住他的衣服:“二哥。”
王言卿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但是这次陆珩丝毫没有心软。他用力扣住王言卿的后背和腿弯,说:“别闹,你可能中了暗算,不能马虎。我带你去看郎中。”
王言卿听了简直要晕过去,她紧紧咬着唇,窘迫又慌乱:“我没有中暗算,我只是身体有点冷,回去暖一暖就好了。二哥,你相信我,真的没事。”
陆珩却不为所动,没事最好,但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宁愿虚惊一场也不能心存侥幸。王言卿看说不动陆珩,试图从他身上下来。但她越挣扎陆珩抱得越紧,她余光瞥到一个人过来了,羞愤欲死,赶紧低头埋在陆珩的衣料里。
对面的锦衣卫看到指挥使抱着一个人,哪里还敢细看,远远就让开,垂着头一眼都不敢往上抬。幸而现在天色还早,卫所里没几个人走动,之后一路再也没有遇到人。陆珩抱着王言卿完全不影响行动,大步朝客房走去,速度比他们两人走路时快多了。
陆珩推开房门,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松了口气。他心中奇怪,将王言卿放到榻上,转身就要去叫郎中,被王言卿手脚并用拽住衣袖:“二哥,我真的没事。”
陆珩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屋内没有点灯,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威压十足:“卿卿,不要讳疾忌医。”
王言卿绝望了,她知道以二哥的固执程度,不告诉他真实原因,他绝不肯罢休。王言卿从脖颈到脸颊染上一片绯红,她咬着唇,细若蚊蝇道:“不是。是我那些日子到了。”
陆珩听着皱眉,什么日子?王言卿说完已经羞的抬不起头来,她深深埋着脸,恨不得原地找条地缝消失,手指却紧紧攥着陆珩衣袖,生怕他真的去找郎中。
陆珩看着王言卿的表态,茫然了一会,似乎意会到了。他也难得有些尴尬,低咳了一声,问:“真的没事?”
王言卿只露出一个头顶,小幅又快速地摇头。这种事实在是陆珩的知识盲区,他自从满七岁就搬出内宅了,对女人的了解可能还不及对女性尸体的了解多。他只是听过女子成年后会来葵水,有些还伴有腹痛,但是他母亲身体很好,从来没有这些症状,所以陆珩对痛经可谓一无所知。
这是陆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女子私密。王言卿大概就是会腹痛的那一类女子,他不清楚这些事,王言卿说没事,他也只能暂时相信。他扶着王言卿躺倒,看到她像婴孩一样将自己紧紧抱住,脸色煞白,细眉紧紧拧着,额头上满是细汗。
王言卿似乎不太愿意他留在这里,睁开眼,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说:“二哥,我没事了,你出去做你的事情吧。”
陆珩看着她的表现,实在不相信这叫没事。他仔细盯着王言卿的脸,问:“很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叫人来陪你?”
“不用。”王言卿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影子,一些声音对她说每个女子每个月都要来葵水,有什么妨碍,用这种事缠着男人才是没皮没脸。她不知道这些声音来自何方,但她自然而然地,脱口说道:“我一直都是如此,我自己明白的。二哥,你快去做正事吧,不用管我。”
在这种事情上王言卿的话语权确实比陆珩大得多,她说没事,陆珩也不好再问。他起身,给王言卿拉好了衣服,说:“好,你先睡吧,我一会来看你。”
王言卿像是如释重负,连忙点头。陆珩看在眼里,按而不发,他出门后,京城跟来的锦衣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他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指挥使,梁榕尸体已经安置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证据已经俱全,只剩下收网捕鱼了。陆珩看了眼天色,东方泛起微光,天快要亮了。陆珩说:“去搜查梁家,逮捕梁文氏、梁彬,带回衙门问话。”
“是。”
属下抱拳,转身欲走,陆珩却细微咳了一声。属下觉得不对,停下来问:“指挥使,还有何事?”
陆珩问:“卫所里有侍女吗?”
属下听着都愣了:“侍女?指挥使您是指女探子吗,这些人都在外面,并不养在卫所。指挥使有什么吩咐吗,属下这就去召人。”
陆珩摆手:“不用了。厨子里,总该有女人吧?”
属下不明白陆珩想问什么,讷讷道:“保定府的人手,属下也不明白。应该是有的吧。”
“叫一个厨娘去给客房送饭,今日她不用做工了,全天候在客房,有什么吩咐立刻去办。”
属下终于懂了,指挥使绕了半天,只是想给那位王姑娘送饭?早说啊,何必兜这么大一圈。属下抱拳,下去安排人手。陆珩心知有人看着她后,多少松了口气,也能安心去处理梁家的事了。
昨日京城来的陈千户到梁家吊唁,待了一下午,梁文氏送贵客出门,好容易歇了一口气。她这半天劳心劳力,精力实在跟不上了,就打算明日再去盘问看押梁芙的丫鬟。可是梁文氏没想到,锦衣卫比明天来得更快。
大清早,天色还是黑的,路上没几个行人,梁家的大门就被人敲响。梁文氏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她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了,就被闯入的锦衣卫告知,他们涉嫌命案,被逮捕了。
锦衣卫可从来没有等嫌疑犯梳妆的雅兴,梁文氏狼狈地被锦衣卫带走,丝毫不见以往的光鲜精致。梁文氏被带出来时勉强还能维持镇定,等她发现梁彬也被押走后,心里狠狠一咯噔。
但她依然告诉自己不用慌,她将一切处理的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锦衣卫叫他们去府衙,说不定只是瞎蒙,胡乱诈一诈而已。
梁卫就是千户,梁文氏见惯了这种办案方法。锦衣卫破案,大部分都靠打,把有嫌疑的人都抓过去一通逼供,谁熬不住招认了,谁就是真凶。
梁文氏是锦衣卫千户的遗孀,他们总不至于在她身上上刑。梁文氏一路冷静自若,但是等进入锦衣卫内厅,一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时,她狠狠一怔,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陈千户……”
陈禹暄对梁文氏拱拱手,后退一步,让出身后的人,肃容道:“这是南镇抚司指挥使陆大人,尔等还不快行礼。”
梁文氏如遭雷击,缓慢转头,看向案台后方的年轻男子。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贵重装饰,此刻他坐在案后闲适喝茶,脸上甚至没有凶恶表情。可是,他半垂着眉眼的模样,却让人打自心底里战栗。
梁文氏身上发抖,牙关打颤,不可置信道:“陆指挥使?”
陆珩放下茶,他一夜未睡,脸上丝毫不显疲态。他惦记着王言卿,实在没心思和一群蠢货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梁文氏,梁彬,梁榕之死,你们可认罪?”
梁文氏心里又是一颤,路上她就预料过可能是梁榕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但她自负毫无破绽,一路上不慌不忙。直到此刻面对陆珩,她才知道,她可能太天真了。
她就说京城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无缘无故上梁家的门做什么,她就说一个普通侍卫怎么会那样年轻俊美、气度非凡。原来,他根本不是侍卫,而是大名鼎鼎的皇帝发小,陆家二郎。
陆珩昨日一直在梁家,独自翻了许多地方,还去后院见了梁芙……梁文氏想到这里心中一紧,她勉力支撑着台面,说:“指挥使,您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还装傻,陆珩身体后仰,单臂撑在扶手上,按了按眉心,淡淡开口道:“昨日,锦衣卫在满城一座荒山里找到了梁榕的尸体。”
梁文氏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还装出一副惊诧模样:“什么,梁榕死了?他不是去访友了吗,是不是路上不小心,出什么意外了?”
梁文氏在前面惊惊乍乍,梁彬跪在后面,垂着头,缩着身体,一句话都不说。陆珩耐心告罄,他一晚上不睡,加班加点把梁榕的案子查出来,就是为了早日回京城办贪污案,他可没功夫陪他们在这里耗。
梁文氏的演技十分拙劣,陆珩都不用叫王言卿来,便已经看出她许多破绽。陆珩点点头,问:“那你觉得他出了什么意外?”
梁文氏嗓子尖细,试探着说道:“大少爷酷爱游山玩水,以前也经常到深山里寻仙觅道,或许,他不小心踩滑,从山上摔下来了吧。山沟里阴冷又偏僻,他没人发现,兴许就这样摔死了。”
梁文氏刚说完,陆珩就猛不丁反问:“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阴冷偏僻?”
梁文氏心中一慌,随后赶紧找补:“妾身也是猜测,在山里身亡的人,一般都是这样。”
陆珩居高临下看着梁文氏和梁彬,慢慢说道:“我念在你们是锦衣卫亲属,给你们颜面,在内厅审问,没有去外厅公开。你们非得要我上刑,才肯说实话?”
梁文氏跪在地上,咬死了是意外,急切说道:“大人,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梁榕那天大清早就出门了,妾身一直待在家里,身边有许多小丫鬟作证,哪能腾出身去杀人?您既然已经找到梁榕的尸体,应当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了。您可以叫仵作来验尸,如果他身上有明显外人所做的伤痕,您再来怀疑妾身,也好让妾身死个明白。”
陆珩轻笑一声,目光冰冷讥诮,缓慢道:“时至今日,你还拿那一套把戏糊弄我。梁榕十六晚上就死了,那天早上出门的是梁彬。梁榕身上确实没有刀剑、击打等外伤,但他鼻骨受损,口唇发紫,眼睛出血,是明显的窒息死亡。你若还不承认,那就去看看他的尸身,对着他的眼睛说你不知道。”
梁文氏一时失语,陆珩呷了口茶,继续道:“你们在梁卫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不能在尸体上留下明显外伤,所以将他闷死,然后拉到山上,从山坡上推下去,想伪造他失足摔死。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若是生前受伤,伤口呈青紫色,可梁榕尸体上的磕碰伤却是灰黄色,可见他是死后被人抛尸,而非自己失足摔落。十七那天你宣称回娘家,却有人在满城山路上看到梁家的马车,梁榕抛尸的山坡上有车辙,锦衣卫去你们的马车上搜证,也找到和梁榕衣料相似的毛屑。人证物证俱在,梁文氏,不如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说着回娘家,却出现在梁榕抛尸之地?”
梁文氏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陆珩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色,不为所动,道:“十六晚梁芙去找梁榕,正好撞到行凶,还听到凶手伪装她哥哥的声音。第二天梁芙在梁榕门口找到一枚珍珠,那枚珍珠是从鞋上掉下来的,保定府唯有一家店铺订做这样的鞋,账册上明白写着你买过一双。你身边的侍女也指认,你曾经穿过类似的鞋,你本来很喜欢,后来有一天突然把这双鞋烧了。梁文氏,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梁榕身亡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门口,梁榕死后,你又为什么要烧掉这双鞋?”
堂下一片死寂,梁文氏瘫坐在地,面色灰败,完全说不出话来。陆珩已经没心思陪他们兜圈子了,抿了口茶,说道:“你们怀疑梁芙知道了真相,便伪造通奸罪名,想借官府的手将梁芙杀掉。你们一个是她的继母,一个是她的兄弟,却联手做出这种事,可真是好狠的心。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十一月十六那天晚上,是谁杀了梁榕?”
那晚没有任何目击证人,现在可以肯定,凶手就在梁文氏和梁彬之中。但定案不止要锁定嫌疑人,更要明确写出谁是凶手,谁是从犯。这两者一个死罪一个活罪,差别可大了。
梁榕是被人闷死的,他一个成年男子,清醒状态下不会被人压住口鼻而不反抗,他多半是在沉睡或昏迷状态中被人闷住,等后期惊醒时已无力反抗。女子力气不如男子,按理能按住梁榕的也应当是个男人,但不排除梁榕晚上喝的那盏茶里加了迷药,梁榕在药物的作用下失去了力气,即便女人也能杀死他。
所以理论上,梁文氏和梁彬都有作案可能。
如果这是桩普通案子,大可把梁文氏和梁彬一个判成梁榕案主谋,一个判成通奸案主谋,反正这两桩案子就是他们两人办的,两案叠加,左不过一个死字,到底是谁动手无所谓。但现在不行,陆珩既然打了上级的脸接手这桩案子,就一定要把定案卷宗写的漂漂亮亮。但凡有丝毫破绽,回到京城就会被陈寅发作。
陆珩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怎么会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然而堂下,梁文氏低着头,梁彬也瑟缩在一起,一言不发。行吧,陆珩站起身,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带下去,上刑吧。”
陆珩本以为今日就能了结此案,没想到梁文氏和梁彬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他动真格。陆珩没心情看上刑过程,趁着结果还没审问出来,他回到后院,去看王言卿。
他回到房间时,一个五大三粗的厨娘正坐在门口发呆。看见陆珩来了,她慌忙站起身,手忙脚乱行礼:“指挥使大人。”
陆珩淡淡嗯了一声,问:“她怎么样了?”
厨娘搓搓手,讨好笑道:“姑娘睡着了,我给她带来了月事要用的东西,还给她煮了碗红糖水。女人每个月都是这样,睡一觉就好了。”
陆珩听着就觉得糟心:“每个月都要这样?”
厨娘一怔,大概没料到陆珩的关注点竟然这样奇怪。女人月事不洁,男人一听到都避得远远的,偶有心疼娘子的丈夫,那几天避开房事,让女子能安心休息,就已经是难得的体贴了。至于女子来时疼不疼,莫说男人,便是婆婆也懒得关注。毕竟每个女人都要来葵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可矫情的。
没想到,陆大人是朝廷高官,对妹妹却这样上心。别人听到每个月都来,想的是她早就该习惯了,而陆珩听到,想的却是她每个月都要疼。
厨娘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姑娘还未出阁,闹起来阵仗大,等成婚了自然就好了。”
陆珩无声盯着厨娘,什么叫等成婚了就好了,他看起来这样好糊弄吗?厨娘被陆珩那样的眼神看得害怕,战战兢兢道:“指挥使饶命……”
厨娘喊着饶命,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陆珩看厨娘的脸色,晾她不敢阳奉阴违,便打发她下去。厨娘如蒙大赦,赶紧福身走了。等门关好后,陆珩看向里面,屏风后,隐约可见一截纤细的背影。她面朝里睡着,屈膝抱在自己身前,像婴孩一样蜷成小小一团。旁边放着陆珩的披风,已经折叠整齐。
陆珩本以为换了有经验的厨娘,王言卿就该好受了,但是等靠近后却发现,她脸色还是煞白,脸颊是不正常的冰冷,手指紧紧掐着掌心,都在皮肤上掐出深红色的半月形痕迹。
陆珩脸色骤然沉下来,这叫睡一觉就好了?陆珩赶紧去掰王言卿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这时候王言卿嘴里轻轻唤了句“二哥”,陆珩明知道喊的不是自己,却还是低头,附在她脸边仔细听。
王言卿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声音细的像一阵风,极轻极轻说道:“二哥,不要娶别人。”
第20章 良药
二哥。
陆珩低头,就这个姿势定定看着王言卿。她皮肤又细又白,像瓷器一样,这么近都看不到瑕疵。她下唇有一排牙印,有一个地方咬破了皮,正细细地渗血。
她唇色苍白,那滴血像雪地上的红梅,充满了诱惑力。陆珩看着那滴血,盯了好一会,慢慢直起身。
在睡梦中都喊着二哥,陆珩可不觉得她惦念的那个人是自己。他站在榻边,不知道和谁说话,缓缓道:“你梦中都记着他,可惜,他却要另娶佳人了。”
陆珩颇想转身就走,让她心心念念的真二哥来管她,但看着她雪白的脸色,虚弱的气息,到底不忍心。可能是他以己度人吧,他还是觉得,正常身体周期不会痛成这样,万一真中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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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郎中眼睛蒙着布,手臂被一个人拉着,在寒风中左拐右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觉得转了好几个弯,都绕的他头晕。在他彻底晕掉前,终于迈进一道门槛,听到身边的人说:“可以解开了。”
郎中长松一口气,赶紧解开布条。他眯眼等了一会,终于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入眼是一个屋子,周围摆设工整,却没什么人气。次间榻上坐着一个男子,一身暗青色曳撒,脚上蹬着皁皮靴,双脚放在脚踏上,显得腿尤其修长。郎中只扫了一眼就赶紧低头,心知这就是今日请他过来的主人。
他本是一个普通郎中,今日突然来了一位做便衣打扮的高大男子,说他家主子请他去看病。郎中行医这些年见了许多人,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子有功夫在身,不是行伍中人也是看家护院。
郎中本以为是某位贵族看诊,没料到他一出门就被送上马车,然后蒙着眼睛,不知道绕了多久,晕乎乎落地后又走了很远,才终于见到主人。看刚才的阵仗,这绝不是普通富户,他垂下眼睛,不肯多看一眼,盯着地砖问:“官人,请问您要看什么病?”
陆珩已经将王言卿抱回床榻,他朝里间指了指,说:“不是给我,是给她诊脉。”
郎中壮着胆子朝里扫了一眼,只见屏风拉拢,床帐四合,连后方的人影都看不清。郎中心知这多半是位女眷了,他给陆珩拱手,就小碎步朝屏风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