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燕王世子妃名唤秦霏,今年快有二十五,是相貌有些英气的美人。
厚重幔帐垂下,秦霏在坐月子,靠坐床榻上,一见到虞翎就招手,让她坐在身旁,看她身形曼妙,轻摘下面纱,不免仔细端详起来,赞道:“泉儿总说自家祖上烧香,母亲生的小妹妹是仙上美人再世,原不是作假,你要没定亲,侯府的门槛都要踏破,难怪她每年夏天回来都又忧又喜。”
燕王世子妃性情直爽,偶尔是火脾气,据说当年嫁进王府时和世子十分不合,最后是硬生生把人给打服的。
丫鬟搬来一张紫檀木束足圆凳,虞翎微福身,轻步上前慢慢坐下,歉道:“从前常听姐姐提起秦家姐姐,只是我身子不大爽利,又听说秦姐姐这胎凶险,怕冲撞了秦姐姐,不敢出府拜见,恭喜秦姐姐喜得公子千金。”
虞翎去的道观远,她姐姐没出嫁时放心不下,每年初夏时都会回去看她,过完中秋才回侯府,虞翎倒听过不少秦霏的事,回京诸事缠身,便不好寻她。
屋子里有股药味,燕王世子妃膝下已有一子一女,现在又生一胎,燕王府都紧着她,丫鬟在边上围了七八个,秦霏摆手让她们散开退出去。
她身上亵衣厚,笑道:“两个小闹腾鬼,害我这几个月走哪都有一堆人看着,上次去方府贺寿,本是打算让你来见我,结果你闹了病,我也只能派个丫鬟去帮你说话。”
那次秦霏也在方家,听到前因后果,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些姑娘们私底下耍小手段,早早让自己丫鬟去找了方府大夫人。
虞翎点头道:“姐夫同我说过,让我好好谢谢秦姐姐。”
她姐姐常说她听话懂事,是没错的。
秦霏好笑道:“侯爷待你可好?昨儿他给世子来了信,要他嘱咐我好好照看你。”
她轻顿了顿,手轻捏帕子放腿上,道:“姐夫待我是好的,只姐姐走得突然,我时常恍惚觉得她还在,不敢去问姐夫她生前的事,秦姐姐那段时日可曾见过她?”
秦霏轻声叹出来道:“泉儿得病时不见外客,我亦没见过她,她回京后一直在帮你找大夫,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善治心病的,缠着人学医术,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她自己反倒出了事。”
宽敞寝卧内只有她们二人,虞翎抬眸看她,轻问道:“姐姐说我若是回京,秦姐姐是能信得过的,我想知道,她身边是否有过除我姐夫外的男子?”
金钩束床帐,香囊挂于顶,她问的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男子,秦霏顿了顿,岔开话题道:“没听说过,罢了,伤心事还是不提好,以后四皇子要是欺负你,你到燕王府来寻我,他唤我声堂嫂,我还是说得他的。”
姜婵和四皇子的事传得广,京师大部分人都知道虞翎的处境,她微垂眸,轻轻叹出口气,顺秦霏的话道:“听闻四皇子今天也来了,我倒不想和他撞上。”
“英雄都难过美人关,皇贵妃娘娘又喜爱翎姑娘,旁人怎么比得上?”秦霏又笑了,“姜婵要是气来了,甩起鞭子不饶人,她弟弟是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你别直接去惹他们,四皇子愿意护着你比什么都强。”
燕王世子妃得世子独宠,她说四皇子的宠爱远比别的东西重要,自是最有底气。
虞翎面有迟疑,秦霏约摸是看她年纪尚小,犹豫多提了一句:“你姐夫城府深,不要太信他的话。”
作者有话说:
古板姐夫:十年如一日的动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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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前应该有一更
第39章
虞翎姐姐和燕王世子妃性子合, 处得来,虞翎从前虽未见过她,但听多她怎么待人待事, 也知她为人如何。
她爱憎分明,是骁勇侯长女, 父母兄弟尚在, 不像虞家无权无势还遭遇不测只余下两个小孩, 能和虞翎姐姐往来, 自是交情深。
秦霏刚生孩子不久, 王府丫鬟不敢让她一个人待太久,她倒也不为难底下人, 让人端来石榴枣子,让虞翎沾沾喜气。
那句不要太信他似乎只是个提醒,问过之后她也多说什么。
虞翎也不再问,只笑接下,把红石榴抱在纤白手中, 秦霏见姑娘家貌美似玉, 又提一句世子要有冒犯言语,一定要来告诉她。
可见这位世子妃是牢牢把王府和世子握在手里,猜到世子会做什么也不在乎, 告到她跟前来就等着一顿罚。
虞翎姐姐同她是好友,虞翎对她本来就有好感, 听秦霏的话只微微垂住浓密的睫毛,忍不住笑了笑般, 修白脖颈如一汪清水。
寝卧里药香让人熟悉又陌生, 和虞翎喝的药不一样, 却同样泛苦味, 她此番见秦霏,打的主意是为了问她姐姐生前的事,秦霏不说,显然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她姐姐走之前又没嫁人,就算结识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能告诉她,还是秦霏也不知道?难以看明白。
她姐姐能自己偷偷去拿药,打的目的就是瞒过所有人,虞翎也不可能问秦霏。
没一会就有丫鬟来禀,说四皇子来了,虞翎抬了头,秦霏直爽笑说:“现在该是我不太耽搁你们。”
燕王为救先帝失去一条手臂,与当今圣上是亲兄弟,兄友弟恭,连带燕王府都十分得宠。
萧庚雪是不得罪人的性子,在谁面前都是一派温文尔雅样,在皇伯父也是孝顺有加,备受称赞。
秦霏刚生孩子要静养,男子进不得闺房,萧庚雪只在外厅坐着,送来宫中厚礼。
头先皇贵妃已经送过一次,他此次被秦霏叫过来,便是皇贵妃和秦霏都想要他和虞翎多相处。
虞翎上次才在方家见过萧庚雪,摸着他的脾气,把他戏耍一回,现在再见到他,他倒是笑得温温和和,唤出虞姑娘时也不见怪异。
王府丫鬟时进时出,老嬷嬷领虞翎出来,说世子妃要休息了,请她和萧庚雪在后花园走走再回来。
他请她先行,虞翎莲步轻移,手里抱着那个石榴,走过他时轻叹摇头,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倒平生了小怨气。
萧庚雪望她,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虞翎只慢慢走进月洞门,进了王府后花园。
他慢慢跟在她后面,笑道:“虞姑娘的事我不过问,但母妃要我和虞姑娘处处,若她问起些什么,虞姑娘应当知道。”
秦霏让他们两个人私下往来,自没让王府下人多跟着,只派了两个远远看着,免得出什么麻烦。
走过园子下人看不见的拐角时,虞翎慢慢顿住步子,她身姿曼妙,身上有股香,回头把自己手里石榴给他。
她也不说给他做什么,他慢慢接过,被她温热指尖刮过掌心,抬起头。
虞翎也在看他,她漂亮双眸如宝石,轻道:“我第一次吃石榴,四皇子剥吧。”
萧庚雪笑道:“虞姑娘下次要是再把一个皇子当下人使唤,小心别人翻脸不认人。”
“可四皇子都已经偏宠姜姑娘,再不为我做些什么,”虞翎轻轻走近一步,与他靠得近,用别人听不到的温细声音道,“日后是打算被我踹下床榻吗?”
她脸蛋干净纯洁,声音亦是柔美,说出来的话却足够让人身体骤然一紧。
萧庚雪视线慢慢扫过她娇媚身子,似乎是没在大家闺秀中见过她这种娴雅胆大的女子,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最后只掰石榴成两半递给她,道:“虞姑娘就算不说那句话,我也不会不帮。”
虞翎从手里抽出帕子,包起接过一半,轻叹着,细直手指摘下一粒喂他吃,等他目光观摩她,真的吃下后,才叹说:“我可信不过四皇子,这是世子妃让我沾喜气,好为未来夫婿诞下麟儿的,四皇子日后若是少到我房中,怕是没什么大用处。”
萧庚雪笑意不减:“我若是不去,虞姑娘难道会乖乖等着我?”
他们一同走在小道里,听湖水流淌声,走在桥边时,虞翎叹道:“四皇子这般想我,是觉我不如姜姑娘?若我哭成水中鱼儿,四皇子可怎么办?”
萧庚雪看向被她嫩白手指抓过的衣袖,望去湖中道:“虞姑娘要是想要鱼,宫里可以送你两只。”
虞翎眸子转向他,慢慢用些力,拉着他向自己靠近,可她力气小,倒是自己踉跄到他怀里,手里石榴落下水里,被萧庚雪下意识扶住。
她却只抬眸笑道:“那我出嫁以后,是养在我屋子里,还是供大家都欺负一通?”
萧庚雪还没回答,后面的下人就急急忙忙出来问出什么事了,虞翎扶他手臂慢慢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温声道:“是我一时不察踩到了东西,多谢秦姐姐款待,我尚有事要寻我姐夫,想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短更,眼睛实在不舒服呜呜,本来还想写到妹妹被欺负,然后被姐夫看到了
第40章
虞翎只要是哭, 就很容易红眼眶,丫鬟不知道他们间发生什么,见到她红眼眶, 又有半个石榴掉进水里,脑子里立马想她不像掰得开的样子, 还以为是虞翎用个石榴和他表示亲近, 被他拉到怀里戏耍了。
萧庚雪眯起眼, 在想她这是要做什么时, 就有个男人的声音从旁侧淡淡冒出来, 叫虞翎名字,问:“怎么了?”
虞翎听到熟悉的声音, 站在原地慢慢抬起眸,看到高大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是谢沉珣,一双漂亮眼眸忽地盈了泪,纤细手指捏着帕子一角擦眼泪。
阴凉秋日夹带凉风, 湖水缓缓流过桥下, 她受不得委屈,白皙脸庞更衬得眼眶微微泛红时的难过。
谢沉珣从条曲折回廊里慢慢走下来,一旁有世子, 萧庚雪就算是个傻子,也想明白了, 她这是在借他拉进和侯府关系。
丫鬟们见到世子,连忙行礼。
世子摆摆手让她们退到一旁, 缓和氛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长且曲折的小道铺青石板, 垂柳细叶浸在湖水中, 虞翎眼眶微红, 低垂着眸,轻道:“脚滑了。”
跌倒在未婚夫婿的怀里,识时务的当做没看见就过去了,但她这样子,明显不是那么简单的。
世子和萧庚雪是堂兄弟,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看向他道:“你那些坏性子也不收收,怎么能看人家脾气软就欺负姑娘家?”
平日里只有萧庚雪算计别人的份,现在头一次成为被冤枉那个,竟还找不出底气来反驳,只得叹着气。
他拱手道:“是我唐突冒犯了虞姑娘,本是想提醒虞姑娘地不平,结果提醒得晚了,望虞姑娘见谅。”
他安安分分没为自己辩解,温文尔雅,短短几句话就将一个矛盾化成诚诚恳恳的一句小意外。
凉风骤起,石岸拂柳,谢沉珣身形挺拔直立,他面容素来冷淡,一丝不苟,被他盯着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即便是萧庚雪都想起了古板的老太傅,腰背慢慢挺直了些。
谢沉珣是圣上重视的能臣,以后要有哪个皇子被立太子,他大抵是要直接归入太子一党做事。凭他的能力和忠心,指不定还要被史书记一笔忠臣贤君美谈,有脑子的皇子都不会和他面子过不去。
萧庚雪今天认下自己有责任,除了不想让事情闹大,还有便是虞翎现在寄住在侯府,谢沉珣是娶她姐姐牌位的人,对她姐姐感情不会一般。
让他觉得是故意自己得罪侯府的人,没有必要。
谢沉珣转头看虞翎:“有人欺负你?”
虞翎微红眼眶不说话,只提裙摆走向他。
燕王世子好歹是个世子,本来带谢沉珣走走也只是想看看这未婚小夫妻是怎么相处的,没想到最后还能遇到这种事情上,又知道谢沉珣护短,道:“你先带你们家姑娘去走走,我去和四皇子说说话。”
他指了丫鬟给他们领路,又去搂着萧庚雪肩膀走远些,嘀咕说大男人不会怜香惜玉,萧庚雪只回头看一眼虞翎,她没看他,垂眸轻含泪,腰身细。
确实是十分惹人爱怜。
娇滴滴的姑娘家要背景给自己撑腰,无可厚非,谢沉珣要不是她的姐夫,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之辈,连他都要想歪些什么。
世子扭过萧庚雪的头道:“别看了,以后迟早是你媳妇,在我府上都敢随意戏弄人家,你小子胆子越发大了,改明儿赶紧带上礼去和美姑娘道个歉,谢兄孤家寡人,最见不了这些情情爱爱。”
萧庚雪只叹说非他所想,都是意外。
谢沉珣慢慢看他们离去背影,也没说什么,只收回来,让虞翎去跟世子妃辞别,该回去了。
虞翎忍了泪,轻走上前道:“姐夫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不好过来吗?”
侯府一年里有长辈离逝,照常而言这时候他不该来燕王府,谢沉珣在这里就算已经算是不合常理,他只开口道:“有些事要亲自寻世子。”
谢沉珣是严苛自律的人,说话时都会有一种不怒自威,和他处得久容易忽视,但也偶然之间又会觉得他冷漠不近人情。
他不说什么事,虞翎也没问,只低着头绞帕子,看不清柔弱神情,道:“多亏姐夫来了,要不然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沉珣抬头远远看了一眼,淡道:“回侯府再说。”
谢沉珣不便见世子妃,只虞翎过去告别,发生在王府里的事瞒不过秦霏,虞翎刚过去,她就招招手问:“你和四皇子是怎么了?”
萧庚雪面上待人是好性子,但秦霏以前和虞翎姐姐交好,知道他小小年纪一堆摸不透心思,想的也只是他欺负虞翎。
屋内药味微浓,虞翎眼睛刚刚红过,现在还是粉润,只轻坐床榻边,摇头道:“没什么事,秦姐姐刚生完孩子,不可忧心太过,我只是脚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