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老大夫既是来看病,自要留些时日见成效,谢沉珣那边的冯管事亲自来安排这件事,虞翎只坐在圆凳上,看他送老大夫离开。
陆嬷嬷给她端来碗银耳羹,她慢慢接过,又抬头吩咐陆嬷嬷要是中午有事,先替她管着。
陆嬷嬷忧问:“侯爷回来怎么办?他让姑娘少出府。”
虞翎慢慢喝口银耳羹,摇头道:“我很快回来。”
直到快中午,丫鬟才过来同她说马车备好了,虞翎轻叹一声,抬手揉着额头,起身道:“走吧。”
谢沉珣性子不是魏翘喜欢的,魏翘亦非谢沉珣成婚之选,但圣上赐婚不一样。
他有孝期为由拒了,但魏翘是尚书府千金,地位比别人高出很多,他拒了对自己没有半分利益。
近年头这几天的天色一直不错,虞翎出门时还出了会太阳。谢沉珣不在府中,暂管不到她。
马车从侯府缓缓驶出,虞翎对谢沉珣和二皇子间是否有联系存疑,谢沉珣说过萧庚雪心思深,不宜深交,但二皇子的脾性,显然也非他所喜之辈。
她坐马车上,轻拂开窗幔,倒不想伤了与魏翘的来往。
虞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珍宝楼,侯府马车慢慢停在一边后,她轻提裙,细指扶马车边下来,要被珍宝楼下人迎进去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四皇子妃吗?怎么大过年还出门一趟?”姜锦誉阴阳怪气道,“大家可得躲着些,万一哪天出了点事,四皇子妃安然无恙,我们可得遭殃了。”
虞翎戴轻纱帷帽遮住面容,看见和几个少年待在一起的姜锦誉,他似乎也是刚刚到这间珍宝楼,只看到侯府马车里下来的女子是她,就把人认了出来。
她慢慢颔首道:“姜公子。”
其他的几个纨绔面面相觑,心里倒是想附和朋友两句,但丽妃失子一事大半个京师都知道,这位准四皇子妃全身而退。
别的不说,至少皇贵妃是对她不错,当今圣上宽厚,也没多怪责她。
她得宠,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两点左右更新
第53章
虞翎容姿出众, 举止得当,从露面起就一直被人议论,她就这样站在原地, 身形有致,楚楚可人, 反倒看得那几个人拉着姜锦誉劝算了。
珍宝楼门前宽敞, 两侧立石狮, 又有小厮候在一旁引客, 看情况不对, 悄悄去让人请做主的来。
“她害我姐姐生气,我还说不得她?”姜锦誉嗤笑, 扫过她们,怪声怪气,“四皇子妃果真精贵得很,连没见过的人都帮着说话,真是惹不起。”
虞翎慢慢打量他们, 倒也听出些意思来, 上回在宫里她抱萧庚雪,撞见姜婵在,虞翎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解释, 只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人。
等她回府,又是受惊养身, 迟迟没出门,没太打听过宫里动静, 也没仔细注意他们是怎么了。
丫鬟上前唤了一声姑娘, 示意虞翎别和外男多交谈。
她只慢慢点头, 姜锦誉只觉自己再次被无视了, 冷哼一声要再次出声嘲讽,又被身边几个朋友捂起嘴巴往后拖,生怕他说错什么话把皇贵妃和侯府得罪了。
他们几个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闹出一波动静引起不少人关注看热闹,姜锦誉更是要气炸了,平时都不见自己这帮兄弟们如此深明大义,就是见色起意装好人。
他胡乱怒喊出来:“你们干什么……给我松开!松开!”
没人松,着实是怕极他惹事样。
虞翎被搀扶着走上石台阶,要跨过门槛时听到他的话,慢慢停住步子,回头轻叹道:“姜公子曾同我说过不与女子计较,难不成是在诳我吗?”
姜锦誉被气得涨红了脸,他们那群人里一个年级稍大些还能管事,连忙过来道歉说:“姜弟是急性子,一气就着急,望虞姑娘不要放心上。”
虞翎看他一眼,轻声和气道了声谢,那个人一脸松口气样,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被下人领去雅间。
他们这群常聚一起,都是族中爱玩之人,但不代表他们愿意被人当猴看,急忙把姜锦誉拉进小巷子里,把看热闹的人轰走,这才跟他道:“你不是要给你娘和姐姐挑首饰吗?怎么还有闲心跟人闹起来?我看这虞姑娘人挺好的,都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
拉住姜锦誉的公子哥放开了手,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姜锦誉气得把这群重色轻友的朋友打了一顿,好几个捂头逃窜还笑嘻嘻喊姜公子大人有大量。
他狠狠去踹他们一脚道:“等你被她捉弄后再来说她人好,王八蛋,气死我,要不是她做过些什么,我姐姐怎么会生四皇子气。”
姜锦誉气急败坏,在小巷子里走来走去,这里就这么点地方,被他走了好几个来回,有个人头疼提议:“既然她这么坏,要不然我们都去会会?我正想看看这四皇子妃到底是何等天资绝色?竟能惹得姜婵姐姐都生气。”
几个男子去会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单是听着这话都不对味。
姜锦誉冷哼一声道:“我才不做她那种下三滥的小人事,你们要是想做就自己去,惹了麻烦别怪我没提醒,别人可是都说平阳侯护短,他要派人去跟你们家里告一状,明年一年你们都别想出门。”
他把跃跃欲试的几个人说得摸了摸鼻子,他们这群人常被族中长辈耳提面命,不是好好读书,就是出门在外不得给家里惹麻烦。
惹上小麻烦,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要是惹到谢沉珣,那他们明年一整年大概都只能待在家里读书写字。
姜小公子今天气坏了,也不理他们,自己踹墙好几下,让后面那帮人看得不敢说话了,他才把怒气压下去,理着衣衫,自己一个人大摇大摆去给他娘和姐姐挑首饰。
他经常出现在这间珍宝楼,不是和朋友们充大头给青楼姑娘们送礼,就是偶尔会和四皇子一起给娘和姐姐挑新品,小厮们都已经认得他,个个都不敢提外面发生的事,领着他去他平日常去的雅间。
虞翎站在面正厅的窗前,手轻推小窗,透过细微缝隙看他走进,这才慢慢收回手,轻轻转身道:“魏姐姐挑的位置好。”
这间珠宝楼暗地里在谢沉珣名下,看进出的人也知盈利颇多,称她这姐夫一句富甲一方不为过。
魏翘道:“我本是想瞧着你什么时候会来,怎料还会出这种事?他们未免欺人太甚,说到底你才是娘娘钦定的四皇子妃,他们算什么?”
红木圆桌摆上好青花瓷壶,还有丫鬟抱进首饰匣给她们看,一旁布包里放两本书,只能看出个轮廓。
虞翎莲步轻走过去,怀里抱暖手炉,体态曼妙,摆手让丫鬟们都退出去,道:“姐夫让我别管这些事,该是姜姑娘真的生了大气。”
她体弱多病,外边传她是给四皇子挡灾挡难的,所以皇贵妃对她很是看重。
秋猎那段时间姜锦誉就该得过姜家警告,不要招惹她,但他今天还会在大庭广众下主动出声挑衅,姜婵这气是生得不小。
魏翘性子外冷内热,跟陌生人面前说不上什么话,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跟相熟之人什么都能说,招人喜欢。
某些东西不容置喙,她倒也知道,只嘀咕两句被宠坏了。
虞翎轻扶裙坐下,问:“我见京师其他人都早早定下婚事,魏姐姐今年十七,为什么还没定亲?是有心仪之人吗?”
她们两个之间有层别人不知道联系,倒是格外熟稔,魏翘摇头道:“有算命先生说我二十之前不宜定亲,易遇人不淑,我爹娘最疼我,说以后打算帮我招婿得了。”
虞翎手抱暖手炉,轻轻放腿上,笑道:“也有个和尚这么说我姐夫,我打听过,说是他满二十五前不能动那种念头,容易引杀戮。”
谢沉珣的事虽在侯府不能议论,但有些事在外也能打听到,他到底是厉害臣子,被人关注多。
“这东西玄乎,我家里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挺喜欢和虞翎说话,“你姐姐身子一直很好,我十多岁还见过她,她手里多出一根糖葫芦,最后给了我,那时候能蹦能跳,结果她要侯爷成亲那两年,突然就生了病。”
虞翎抿唇不语,轻轻低下头。
魏翘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连忙道:“怪我不常与人说事,你别往心里去,她去了也好的,无病无痛。我那年正巧随母亲去过侯府见谢大夫人,遇到她时,她肚子里好像长了东西,看面貌十分难受。”
虞翎手微攥紧,道:“魏姐姐见过她?”
“偶然撞见的,”魏翘道,“若不是侯府家风严,我怕自己都会想歪。”
女子肚子大了,和有孕总差不多,但侯府家风严苛,魏翘不觉得是那些事。
虞翎轻轻叹道:“姐姐的病生得蹊跷,疑难杂症弄垮她的身子,我最是心疼,罢了,说这些也没用,魏姐姐别说出去。”
魏翘挑出一个碧绿玉镯子,让她试试,低声道:“我心有分寸的,今日找你来也不是想提这些,你可知谢家二公子在开书馆。”
虞翎顺势轻接过玉镯,倒没戴,也没再继续提她姐姐的事,只抬头问魏翘怎么知道。
魏翘这下就又忍不住了,道:“我前段时间与他有过书信往来,他说要我只在他那里卖书,说了一大通,又是一堆好处约我商议,见我实在信不过,他就说他是侯府里管事,我托人查了好几回后才查到是他,这小孩也才十三岁。”
侯府有个谢沉珣,已经是出人拔萃,其他的两位公子姑娘,少有人注意。
虞翎轻道:“他在府里确实是喜好这些东西。”
虽说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女子,但魏翘小时候常养在外公家,对金银俗物倒远比对未来夫婿要重视,她活得自在,虞翎倒也不想多有打扰。
作者有话说:
来迟,发三十个红包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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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虞翎是私自出府见一趟魏翘, 想探她的态度,意外得知她姐姐的事,回去一路都沉默着。
等她回到府, 有小厮已经早早候在门口,见她下马车就匆匆跟她说谢沉珣已经回来了, 虞翎没什么反应, 走了两步之后, 才回过神他在说什么。
她慢慢顿下步子, 把怀里的两个木匣交给丫鬟带回去, 慢慢转去书房。
一个木匣里边装玉镯,另一个藏着魏翘给虞翎的两本话本, 她说不能给别人看。
谢家两位长辈接连过世,谢大夫人走了也不到一年,侯府尚处丧期,新年没大兴操办,只贴了福字, 其他一同往常, 只这月除夕会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小厮丫鬟都比往日高兴几分。
屋檐高高翘起,回廊立柱漆红, 虞翎拢住狐裘遮凉风,刚到书房, 小厮就拂开门前的厚重帘子,请她进去, 他偷偷对她使了眼色。
虞翎和谢沉珣这里的下人混得熟, 知道他是在示意她好好认个错, 心里轻叹一声, 微颔了颔首。
谢沉珣一开始说让虞翎和谢四从汤池宅院回来,说的就是最近不太平,让她们在府里待着。
他没允她出府。
屋里书架书籍陈列整齐,案头文竹清雅素淡,谢沉珣背对着她,手里翻书,在整理书架,他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对自己的事常亲力亲为,再忙也一样。
他性情沉稳内敛,只太过高大,一贯具有的强势压迫感,听到她走近的声音,也没说什么。
等她慢慢上前抱住他宽厚劲腰,乖顺说声姐夫我错了,谢沉珣才合上手里的书,问道:“出去做什么?”
男人声音一丝不苟,有些严厉。
虞翎身子软,软胸一压着就会让人有实感,道:“我在京师只有几个好友,方姐姐要出嫁不能出来,魏姐姐邀我出门,我总不能不去,况且我也好久没和她说话了。”
放在他腰间,两只小手白皙柔|嫩,指长纤细,轻抓着他的衣衫。
他按住她的手,只开口道:“给你请新大夫是要为什么?”
“我知姐夫是为我身子好,下次不会再这样,”她慢慢从一侧探出头,试探道,“你还生气吗?你不生气我就给你送好东西。”
他低头看她一眼,深黑眸色望不见底。
她笑起来,却觉得他不生气了,双手轻松开他的腰,站在他手侧,从怀里拿出一把刻莲花木梳子,伸出来给他道:“这是我给姐夫买的,最近有个在珍宝楼旁边买祈福梳子的,生意很好,魏姐姐回去时给她家里人买了几把,刚好还剩一把莲花梳,我就要了。”
她总爱送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平安符、香帕,连他要留她的画,她也是欣喜模样。
他没做什么,虞翎只微微犹豫,把梳子放他手里,握住他的手,抬着漂亮眼眸道:“我知自己有错,不会再让姐夫生气。”
她说话总这样软,被人欺负也只当自己的错。
许久之后,谢沉珣才开口道:“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