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谢沉珣在看什么信,他慢慢把信收起来,折进信封里,道:“她身子不好,你亦差,我没打算让你们见第二面。”
虞翎一愣,低声道:“我身子好的,今天都没出事,是我哪里惹姐夫不高兴了吗?”
既已见第一次,断没有不让见第二次的理。
他抬起头,深黑眸色只看她一眼,她抿着唇,只伸出纤白手指去攥他的袖口,道:“我前些天给姐夫送汤时,姐夫说若你有哪里是让我不喜欢的,让我告诉你,我最怕便是姐夫对我忽冷忽热,又不告诉我哪里有错。”
谢沉珣道:“那我该不让你见姐姐。”
虞翎靠他近些,晃他手臂道:“姐夫。”
她在撒娇。
谢沉珣开口道:“你太容易信人。”
虞翎眸眼和他对视着,轻声道:“若我连姐姐和姐夫都不信,那这世上该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在。多谢姐夫今日带我过来见我姐姐,日后姐夫要有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必帮着。”
她这话不是假的,她姐姐就算再想骗她,也是为她好,谢沉珣是性子使然,至少经过他手的事,绝大部分都用不着她再费心思。
她姐姐和先平阳侯那些事不能直接去问,日后等她姐姐醒来,迟早有个结果,但谢沉珣接济她姐姐,又让她见到她姐姐,现在的她对他,谢意颇多。
虞翎一介孤女,能帮上忙的地方,只有嫁给四皇子后,谢沉珣慢慢摸她的头,道:“好好歇息养身子,方妃求了圣上,后天请方大夫人入宫,方大夫人来消息,让你早上跟随一起。”
方妃便是皇贵妃,她被贬妃位,禁足至今,未曾允过见外人。
虞翎微顿,萧庚雪今早特地过来,就是为了把皇贵妃的话告诉她,皇贵妃这是哪来的权力见外人?
她忽地一惊,问道:“姐夫今天替娘娘说过什么吗?”
皇贵妃落魄一事有不少人想添把火,但四皇子孝顺出名,被他盯上没有好处,隔岸观火是最好。方大夫人敢把信传到侯府,只能是这件事和谢沉珣有相关。
谢沉珣把信封收进一个匣子里,没有给她明确答案,道:“去之前的那天晚上,到我屋子来一趟。”
虞翎愣了愣,她眼睛生得很漂亮,淡淡的眸色让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姑娘家纤细手指慢慢松开他的袖子,轻声摇头道:“晚上去男子房间,是不对的,姐夫对我而言,亦是男子。”
谢沉珣抬起眸眼,手慢慢按在她腿边,强势的气息俯身而来,让她手不由自主蜷起,微微偏开头,露着修白的脖颈,马车内静谧无声。
平日里娇媚可人的少女,在这时候变得有些不可侵|犯。
他问:“那这样呢?”
他们来之前,比现在要亲密得多,虞翎只轻声开口:“你又凶我,我不理你。”
她没见过谢沉珣真正发脾气的样子,但她听过其他官员对他的评价。
谢沉珣却没对她做什么,只道一声没凶她,慢慢退回去。
……
虞翎吩咐过陆嬷嬷准备搬走,说得突然。
陆嬷嬷一直想不通,直到谢沉珣今天带虞翎出门,陆嬷嬷才依稀想通些什么,有些担心他利用小姑娘容貌做什么坏事。
她刚一进屋,陆嬷嬷就急急忙忙上前看她身子,见她是完好无损,这才松口气,道:“姑娘说要搬走,指的是明天吗?”
虞翎握住陆嬷嬷的手,陆嬷嬷不明所以,等看到随在她身后的谢沉珣,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谢沉珣只是送虞翎回来,听到陆嬷嬷话时,微扫过一眼,站在门口,沉声吩咐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姑娘。
虞翎从马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慢慢回头看他,犹豫道:“姐夫,我要是去寻你,你房间里的那些字画,能都给我吗?”
他嗯了一声,和往常一样宠爱于她,陆嬷嬷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
虞翎垂着眸,被陆嬷嬷扶回屋子,陆嬷嬷问:“姑娘这是怎么了?侯爷做了什么?”
她开口道:“他没做什么,只是我觉得姐夫有点可怕。”
陆嬷嬷又朝后看一眼,见没人在,才道:“侯爷性子确实是不苟言笑,待姑娘却一直不错姑娘既是同他有那层关系,便顺便求求他,给皇贵妃娘娘说说话。”
皇宫里圣上虽然威严,但大多数时候做错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责怪太多,只让人改正就好,谢沉珣严苛过头,待人待己皆如此,尤其是对自己,克己复礼。
今上重用他,倒说不准是不是因为他这性子。
虞翎想的却不是这种,谢沉珣不打算带她去见她姐姐,但在她见过四皇子后,反倒是来了。
她一直喜欢姐姐,若知道她姐姐在,谁都要排到之后,毋庸置疑。
谢沉珣想要的,是她转移留在萧庚雪身上的心思,还是让她把心思都放到他身上?
虞翎心里隐约有种猜想。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亦知晓男人大多是来者不拒。
虞翎从始至终都知道谢沉珣的自律克制,他会一步步容许她的靠近,是因为一个男人在美色下逐渐沦陷。
可他好像,用了真心。
虞翎在侯府呆得太久,和四姑娘混得熟,第二天便差人去送完滋补羹汤,过问四姑娘的病怎么样,听说人没什么大事,也只是点头。
侯府里的大夫几乎都来给虞翎看过病,她身上心疾带了多少年,就养了多少年。
可身子养得再好,也比不上常人。
小雪貂还是顽皮性子,时时刻刻都得要人抱着,不抱着就容易捣乱,今天甚至差点摔坏过屋里的一套茶具,被陆嬷嬷训斥好一通,一天都是蔫巴样。
烟岫阁是块好地方,冬暖夏凉,先夫人走后多年屋子一直维持原样,足以见先平阳侯和谢沉珣的重视。
虞翎在床上坐了大半天,头靠着膝盖,等陆嬷嬷提醒她是否要用晚膳时,她才抬起头,说有事去找谢沉珣,起身更衣。
她戴上他送的那支碧透蝴蝶玉簪,过去寻他时,被一个小厮领进去。
谢沉珣从外头回来有一阵,颀长身姿挺拔,站在书桌前作画,他老成稳重,面容清俊。
虞翎细白双手绞着帕子,款步姗姗走近,见他在画亭亭直立的荷苞,多看了两眼,道:“姐夫画得好看。”
他开口道:“你习我字已久,来添句诗。”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有数字
第76章
虞翎曾得谢沉珣手把手教习字, 侯府里唯一得过此待遇的,也只有她。
他大晚上叫她过来,不可能是题句诗那么简单。
虞翎站在案桌旁侧, 手轻绞帕子,看他递过来的笔, 只能把绢帕轻放进怀中, 慢慢接过。
谢沉珣退开半步, 她莲步走到案桌旁, 又顿住, 不知要写些什么,只轻去蘸墨, 微垂眸轻轻道:“我明天进宫之后,能私底下再去见姐姐吗?”
她那天晚上不过夜,是怕自己身子容易添麻烦,但只是白天过去待着,也不会碍到其他人。
谢沉珣的手掌从后覆住她的手背, 扶她发上玉簪, 虞翎手顿住,他骨腕清劲,结实有力, 不说话时,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只让人由衷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过了他,心里害怕。
虞翎缓缓呼出一口气, 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抬眸和他视线相对, 倒不想给他添麻烦。
谢沉珣脸庞清俊, 他人本就高她很多,握在她的手背时,只越显他哪里都是大的,他开口道:“白天又哭了。”
虞翎一愣,微偏过头,不让他看自己微肿起的眼睛,她能见她姐姐,自是喜多于其他,一个人待着,便是忍不住落泪。
她只斟酌回他:“姐姐于我而言最重要,我想要姐姐身子骨好……罢了,姐夫有什么喜欢的诗吗?我不知道写什么。”
虞翎姐姐在侯府受过委屈,她不知道自家姐姐对侯府有什么想法,可若能由妹妹亲自带着人照顾,自要比别人要上心得多。
但虞翎身后有个圣上,像他那种人,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好过。
不如维持原样。
谢沉珣修长手指扶住她纤细腰肢,矫正她的站姿,他不是爱说话的,也少在虞翎面前动怒,开口低道:“我若说欢喜你,你可做得到写上去?”
虞翎卷长睫毛微颤了颤,手指微攥紧些,她自幼便听别人说她长得乖,讨人喜欢,但像他这样直接说的,还是少。
他拘束克制,比同龄人要沉着稳重,不会说轻浮之语。
她微摇头说句不会,道:“我姐姐待我是最好,我心中一直盼望她能和喜欢的男子二人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谢沉珣手掌放到她平坦小腹上,少女身子颤了颤,他沉道:“你既是个聪明女孩,那天便该瞧出些东西,她与别人相爱至极,那人非我。”
虞翎安静很久,看得出那个小周大夫和她姐姐关系不一般。
他看到谢沉珣抱她时,皱眉看向的是谢沉珣,可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该觉得是她不识礼数,再不济也是他们两个都不对。
但那位小周大夫不一样,至少他的举动,说明他是偏向虞翎。
京师能说起虞翎的,只有她姐姐,而她姐姐不会和一个陌生大夫说太多妹妹的纯善。
可虞翎从来没听过她喜欢一个大夫。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只能是姐姐想瞒着自己,虞翎轻提笔,自己写了一个清心二字,道:“这话由姐姐来说,或许可信,姐夫是她夫君,信不得。”
谢沉珣是内敛性子,心思却是深,只低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他待她比别人好,不代表他性子温善。
虞翎睫毛又是一颤,只轻身作出想去拿书样,希望能和他避开这个话题,却被他手臂束住腰,紧压在书桌前,双手不得已撑在宣纸上。
桌上字画墨迹未干,有些沾到她衣袖,那支笔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摆在书桌两边的四角长灯安静燃着,映出她细腻肌肤。
她低头道:“我想回去了。”
他开口告诉她:“我心中只有一人,若你硬要我横插一脚在他们中间,到时你姐姐恨的不止是我,还有你。”
虞翎彻底不说话了,她有些站不住,谢沉珣把那副画拂开到一旁,慢慢把她抱坐在案桌上,她粉润指尖放在他胸膛,泛着白,抬起头看他俊美脸庞,小声道:“你别说这种话。”
谢沉珣眸色深黑,看着人时让人有种无处躲藏,但虞翎在他面前胆子大,也不害怕,他修长手指轻顺着她长发,道:“明日见四皇子,不可有交谈。”
“我不听你的。”
他低头吻她的唇角道:“不想见你姐姐?”
虞翎微转过头,露着光洁侧脸,柔弱得待人采撷般,过了好一会儿,轻道:“那你也不许对我做那种事,明天我还得进宫去见皇贵妃娘娘,你那次弄得我疼,差点起不来,我都和你说过了。”
姑娘家娇滴滴的,抱怨时都娇娇媚媚,凶不起来,像含苞待放的粉花苞,呵气如兰,谢沉珣手握住纤细柳腰,虞翎踢他的脚,喊疼。
他缓缓低下头,又吻着她,说她是妖精。
虞翎指尖攥他胸膛衣襟,只由着他在少女柔白脸颊印上男人强势的气息,说:“我让着你,那你能让别人照顾好姐姐吗?”
“傻姑娘。”他回道。
……
虞翎是在谢沉珣屋子里过的夜,她一疲累就起不来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