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孝期守三年,看他那样子,虞翎三年内,是嫁不了。
虞翎只自己哭自己的,被他抱到扶手椅上坐着时,还气没消样,偏过头理都不理他。
雕花木槅门雕刻精致福字纹,燕王在这时回来了,见到圣上慢慢放下虞翎,只皱眉,开口道:“霏儿派人来问虞姑娘怎么还没回去。”
虞翎才刚刚坐下,就胡乱擦干净眼泪,匆忙起身,又瞪圣上一眼,道:“我这就回去。”
圣上只摇摇头,他手负在身后,看她匆匆忙忙小跑离开的背影。
燕王突然道:“臣瞧那姑娘,和圣上似乎不太像。”
燕王和圣上是一母同出,但燕王当年救先帝时被压坏半条手臂,用了许多药才勉强保下性命,只从此以后,燕王残疾,也失了夺皇位的机会。
“长得像她母妃,”圣上笑道,“别看她性子乖,是只小野|猫,她母妃出事,让她安静会儿。”
燕王道:“方妃娘娘将她养在外面,是想用男孩换权贵,还是想瞒住她不是圣上之女,保住这姑娘的命?圣上就没想过吗?”
圣上理了理微褶的袖口,淡道:“燕王多虑。”
燕王低着头,圣上不觉得皇贵妃有这个胆子,如今人没了,再怎么问也问不到,有的话不该说,但燕王还是说了出来:“她是女孩,混淆不了皇族血脉,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是个外人,恐怕要被人看笑话,锦娘要是泉下有知,不知怎么想。”
圣上扫过他一眼,燕王便跪了下来,道:“是臣失言。”
“你既然想要查她,”他开口道,“那便查吧。”
虞翎没听过圣上身边有个锦娘,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离开客厅之后,步子就放慢下来,她拐出去,眸色是淡的,只伸手拿出袖子里脂粉盒。
圣上今天待她一如既然,那谢沉珣做得就比她想象中要稳妥,没让人发现。
现在皇贵妃已走,虞翎只要不出错,日后这几年都不会有大事。
她眼睛一哭就容易红,只轻敷粉后,慢慢戴上面纱,往前没走几步就看到秦霏的丫鬟在。
丫鬟见她后就松口气,上前道:“世子妃说怎么一直没见姑娘回来,特派奴婢前来催一下。”
虞翎轻道:“宫里娘娘出了事,偏我和四皇子婚事将近,到底是麻烦。”
丫鬟是秦霏心腹,上回见过虞翎,知她是守礼的,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只劝慰道:“四皇子常来侯府寻世子,他性情温善,不会负了姑娘。”
虞翎只轻点头,随丫鬟回秦霏那里。
她在想燕王。
燕王方才看到她时,眼中没有太多意外,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她原先还听过燕王被圣上设计的传言,倒没想过他们关系竟真是好的。
秦霏见到她回来,只问一句她见的是谁,虞翎微微摇头,示意不能说,秦霏想起圣上这两天常到燕王府,一时顿了顿,倒没再问她什么。
虞翎在燕王府待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去,到侯府时,她脚都是有些软的,下马车还崴了脚,连呼吸都忍不住加快。
圣上绝不能容忍背叛,他那关过了,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才刚刚松下去,麻烦就来得这么快。
谢沉珣才走不到五天,宫里就来了旨意,宣她与四皇子进宫。
作者有话说:
明天立个flag,18点更五千字
尽量写到姐夫回来
第104章
虞翎被催出门接圣旨时, 还在给四姑娘编头发。
来宣旨的,是圣上身边的心腹太监,当初她在宫里遇到丽妃失子麻烦后, 是他把虞翎带到圣上身边。
虞翎到大厅看到是他来,眼皮微跳了跳, 她只慢慢跪地, 垂眸听宣读, 又缓缓抬手接下圣旨, 随后才听他恭敬道:“马车在门外侯着, 姑娘不用准备什么,请入宫。”
圣意不可违抗, 就算是常年卧病在床,圣上要召见,那最后抬都要抬进皇宫,不可能像其他邀约,随意寻个由头给拒了。
就连冯管家都愣住了, 谢沉珣走之前吩咐过许多, 如旁的夫人若以无用之事相邀,要一并拒掉,若察觉有可疑人等, 也要一概细查,就连怎么带虞翎去见虞泉等等小事都有嘱托, 却偏偏没说过宫里会来圣旨。
冯管家看向前头跪着的虞翎,她手里还捧着圣旨, 慢慢站起身, 没回绝, 应了声好。
她衣服都没换, 只差人去取件披风,在临走之前还吩咐一句冯管家,不要连这种事情都告诉谢沉珣,要不然他太忙碌,冯管家想明白了,这是别让他写信过去。
冯管家本事再大,能管的只有侯府上下生意田庄,管不到宫里的事,只微微犹豫应下。
虞翎随这位圣上跟前的心腹太监离开,她轻拢住披风慢慢走出去,皇宫来的马车奢侈豪贵,侍卫围了一圈,就连路过的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她问老太监一句圣上有什么事,老太监摇头说不知道,只知圣上今天甚为不悦,同行进宫的还有在寺庙祈福的四皇子。
虞翎的心慢慢提到嗓子眼,坐在马车里,进了皇宫。
她比萧庚雪要先到,去的却不是圣上平日处事之地,是他的寝殿。
内殿纱幔轻轻垂下,隔绝住视线,有姑娘的娇俏咿呀声传出,伴着男人闷哼,让她心一惊,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皆低着头,安安静静。
圣上在临幸宫女。
虞翎心怦怦跳,敏锐察觉到四周氛围的极度压抑,又想起老太监说的那句不悦,心中不正常之感越盛。
她是审时度势的性子,没有说话,慢慢跪在地上。
谢沉珣昨日还给她来了信,让她遇事莫慌张,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大殿内的寂静有些吓人,水波荡漾的沐浴声传出来,虞翎双手轻抓住腿上裙衫,她柔顺长发如黑瀑般铺在纤细后背,虽低着头,柔弱不失坚毅。
纱幔从里被拂开,有个头发散乱,宫女拢住衣襟,从里边面红耳赤走了出来,她被幸得厉害,腿都有些站不稳,被其他人扶了出去。
虞翎一直朝里跪着,没有说话,有人去禀报一声她来了,圣上也没什么反应,只让虞翎继续跪着。
殿内进出的宫女换了脏床被,抱出脏衣服,又井然有序端衣物进内,一个个从她身边路过,却都是沉默不语。
等她膝盖跪得都有些发麻之后,明黄纱幔才再次被慢慢掀开,虞翎还是低着头,余光看到四周的宫女都行礼退下去。
圣上着干净玄袍,佩羊脂玉,缓缓蹲在她面前,手紧捏起她的下巴,力气大得要捏碎了样,开口道:“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虞翎疼得要避开,但他没像以前松开手,迫使她只能抬起头看他,虞翎眼里洇上泪水,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圣上目光落在她这张娇媚的脸蛋上,道:“方家当真是好本事,养出一个好女儿。”
他在说皇贵妃,虞翎心都要漏跳一拍,只强迫自己不解样,迷茫的视线看着他,问一声:“什么?”
圣上笑了,他紧紧捏着她的脸靠近,在她耳边道:“既然爬上你姐夫的床,可有好好伺候他?”
虞翎心咯噔一跳,双手紧攥成拳,又慢慢松开来,只抿着唇不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掌,像一巴掌要狠狠扇下来,虞翎咬唇紧闭上眸,洇在眼眶里的泪珠忍不住流了出来。
圣上从始至今就没打过她,也由不得别人越过他去罚她,他一直觉得她公主身份娇贵,不是谁都能欺负。
但预计的疼痛没落下,虞翎眼泪还在流着。
圣上松开她的下巴,往后推开她,他力气大,虞翎摔到地上,双手都有些擦伤。
她还在茫然哭着,看向他,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半蹲在原地,许是刚才在宫女身上发泄过一通,见到她这无知模样,眸色冷得至极,道:“蠢货。”
虞翎哆嗦一下,她眼眶发着红,嘴唇也失了血色,泪扑簌簌落下,一双眼睛水汪汪,道:“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
她还是什么也不知情样,他开口道:“你姐夫在京师留得久,眼睛倒是越发不好,看来是时候放出去一阵,好好长长记性。”
圣上甩袖,起身离开,虞翎去抓他的袖子,没抓到,但他还是慢慢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她在抽抽噎噎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和他没有关系,你要罚就罚我吧,我会好好认错的。”
她骨子里娇气却不乏聪明,最懂得以柔克刚,自小所学,皆他所教。
即便旁的皇子得过圣上教导,只她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当初皇贵妃拿画献上来,他便认出了她的画技。
从前种种放到现在,反倒越发像是笑话。
燕王呈上来的信报历历在目,皇贵妃那年回过一趟方府,待过几天,胎儿早在他临幸前就诊出来,说着早产,预期却是正常。她一死,她手底下的太医没人撑腰,受不了刑罚,也不敢再瞒,一一说了出来。
圣上此生最恨被人蒙骗过去,皇贵妃给他生个虞翎,他尚可原谅,但虞翎不是他的种,这便触及到他的底线。
倘若他再大些年纪,恐怕都要怒火攻心,请来太医。
他还没想过要给她什么惩处,只看她病弱脸庞,压着淡淡怒气,道:“不过是个杂种,又何德何能攀爬上侯府,日后再让朕看到你和他有苟且,朕饶不了你们。”
虞翎呆呆看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她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样,道:“不可能。”
圣上是怒的,亦是气的,可看着她,又还是觉得她在所有子女里,最合他心意,只冷着脸,高大身形负手大步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寝殿之内。
辉煌大殿攀爬龙纹,圣上这里不及其他几位妃子用度奢,虞翎坐在地上,看他背影消失。
她额头有层细细的薄汗,让她碎发黏在苍白脸颊上。
虞翎手慢慢撑住额头,想过无数次这件事曝光之后,圣上会千刀万剐她,独独没想到,他竟只是这样放下几句狠话,轻易就放过了她。
可侯府终究还是被牵连进来。
她纤白小手握住微微作疼心脏,在缓过这阵气,在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虞翎一个人呆在大殿内,忘不了圣上眼睛里那股可怕的冷漠,若是被他查出皇贵妃还活着,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没人进殿内来寻她,许久之后外边才传来有交谈声,萧庚雪从宫外赶过来,他看到虞翎狼狈,脸色一变,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父皇做了什么?”
虞翎手有点抖,萧庚雪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安抚说一句没事。
她缓缓张口,要问他知不知道皇贵妃的事,老太监就在这时跟了进来,恭恭敬敬出面道:“宫里有小宴,圣上要两位过去一趟。”
虞翎进宫之前就预感这一趟不会太轻松,她跪了许久,哭了许久,被萧庚雪扶起身时还站不稳,眼眶微红。
萧庚雪知她现在这副模样要是圣上寝宫出去,不该传的谣言迟早会传开,他紧抿住唇,解开披风披在她身上,朝老太监说准备带虞翎去他住所一趟。
萧庚雪是皇子,平日老太监再怎么样都会给个薄面,但他今日却只摇着头。
老太监上前一步,多嘴两句道:“圣上今日心情颇不好,四皇子可要想清楚了,到时候万一圣上不见人影,迁怒虞姑娘,不是好事。”
去还是不去,由不得他们来选择,她手握住萧庚雪,道:“多谢李公公,我们这就过去。”
……
宫里的这场小宴,是圣上宴请几位臣子和王爷,所议为何,虞翎猜不到。
他们一路坐暖轿被老太监领过去,没有说悄悄话的机会,她自己擦了眼泪,咬着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宫宴门口时,又有宫女领她和萧庚雪分别入座。
萧庚雪皱着眉看宫女一眼,最后对虞翎道:“你不用担心太多。”
虞翎只轻点着头。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圣上却只转着酒杯,面色淡淡,被宴请过来的臣子也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