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既出不去,待会必定来人。林嘉摸着墙在屋中巡走,看看有什么东西能作为自卫的武器。
地上有一只摔裂的粗瓷碗,碎片差点扎了她的脚。林嘉把瓷碗碎片用脚轻轻推开些,过去柴堆处,从一捆柴里抽出了几根粗树枝。
在手中握住,感受分量和粗细,最后选中了一根趁手的。
她抱着这根粗树棍,又摸着墙回到了门边。人若要进来,最好的就是从门后突袭他。
她在门口的墙角那里坐下。
到现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张安如何?婆母如何、家里如何?
可有人报官?
当时好像小宁儿不在院里?她去哪了?她那么机灵,有没有可能逃出去?
她若逃了,会不会去报官?
或者,去求救?
林嘉闭上眼睛,等着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刀疤三本来预计在这人之后收拢了细软财物就赶过来的,但中间在张家吃了顿饭,来得晚了些。
他自己的房子就在这个院子附近。但他狡兔三窟,“交货”的地点不在自家的院子里,而是选择了此处。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以防万一有事,对方不知道自己老巢,自己却熟悉周围,也有地方躲藏逃命。
他的人又分了两路,拉着人的那辆车直接去了相熟的人牙子那里,把那几个人寄卖。至于财物当然都运到自家院子里,先送进房中锁好。
“等全完事,一起分账。”他道,“李大虫,跟我去那边看看。”
余人便留下喝酒,唯唤作李大虫的跟着刀疤三往关押林嘉的院子去。
刀疤三走得很快,李大虫直唤他:“慢些,慢些,着急干什么?他们没那么快来。”
刀疤三却道:“快点,我蠢了,不该叫赵老七立刻就去通知那边的。快点,抢点时间。”
李大虫:“哈?不是说好了,一拿到那小娘立刻就去告诉那边过来收货的吗?”
刀疤三道:“傻不傻,我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不能破身子!既是个妇人,我还不能尝一尝了?这般美貌,错过了哪还尝得到!”
李大虫终于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赶上几步:“哥哥,我也要!”
刀疤三道:“行行行,我先,你后。”
两人打着火把赶到交货的院子,果然赵老七已经去报信了。
“赶紧地,”刀疤三道,“你先等着,我先来。”
关人一贯是在柴房的,老规矩了。那屋子连窗户都是封死的,就防着人逃。
刀疤三打着火把过去卸了门栓,推开门进去。
林嘉刚才便听到院中有动静,睁开眼就看到窗外隐隐有火光。她立时全身都绷紧了,紧紧握住了手中粗木棍。
刀疤三进了屋,反手关上门。
门后的林嘉便露出来,她一棍子就敲向来人的脑袋!
刀疤三结实挨了这一记,痛叫了一声,扑到在地,火把也掉在了地上。
奈何林嘉力气小,刀疤三这人梳头也不好好梳,一个发髻是歪的,还替他挡了些,竟打不晕他。
林嘉跨上一步,下一棍就要敲下去。
刀疤三/反应也快,抓起地上的火把,反手就向背后抡出去!
灼烫的火焰袭来,林嘉被逼得向后仰退,踉跄了一步。
刀疤三一撑地,已经站起来了。
林嘉举棍打过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棍子,扔了火把,劈手一耳光将林嘉扇倒在地!
李大虫听见动静,在外面问:“大哥?怎么了?”
刀疤三隔窗骂道:“臭小娘,偷袭我。”
李大虫哈哈大笑,说:“你手下留情,莫弄坏了她。可值五十两银子呢!”
他们与凌明辉说好的,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交货。
李大虫笑完,举着火把去了别的房里找酒喝。
男女力量悬殊,林嘉被那一耳光扇得眼冒金星,又发黑。
这种情形通常得缓一阵子才能解除这种晕眩感,但林嘉甫一着地,就被手臂的疼痛刺激得摆脱了晕眩。
她抬起手臂,血染红了袖管。原来地上是先前被她用脚推开的碎瓷碗,扎破的她的手臂。
只那瓷碗被她这一冲之力又压得更裂了。其中一片,窄而尖锐。
刀疤三揉揉头被打痛的地方,骂了句娘,道:“你打我作甚,你以为我是强盗?告诉你,是你男人把你赌输给我的,我有他立的字据,以妻抵债。你便是去告官,青天大老爷也会将你判给我。”
林嘉不敢置信。
张安?
那样软软的没有主意的张安?
可的的确确,今日里就是张安引着这些人进了自己的家里。
他最后喊她快跑,显然是知道要发生什么。
林嘉刚刚反抗、自卫的勇气都被这个真相打击得散了。
因丈夫是可以卖妻的。
男人甚至可以将母亲都卖掉。
他们有这个权利。
葳蕤的小院,琐碎的婆母,叽喳的丫头婆子……虽没什么才华,但还温柔肯读书的丈夫。
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家,自己操持自己的人生。
为了这样的一个梦,她不肯要尚书府里的锦衣玉食。
为了这样的一个梦,她将那谪仙般的人深埋在心底,当作一片映在水里的月光。
可现在,这个梦被打得粉碎。
林嘉心中的一份坚持破碎了一地狼藉。
“你也别怕,你以后要跟的人可比你那绣花枕头怂包相公强百倍,他可是真正的大家公子。”刀疤三道,“只那之前,先让哥哥尝尝你的味。”
他转身。墙上有铁环,可挂油灯,可插火把。
林嘉悚然回头,正看见刀疤三往墙上插火把。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林嘉已是妇人,怎会不懂!
谁来救救她!
会有人来救她吗?
那个人,那个人,他会来吗?
林嘉匍匐一下,转头,看见眼前地上带着血的碎瓷片。
此情此景,便他来了,也来不及!
此时此刻,得自救!
林嘉抓住了那片窄而尖锐的碎瓷!紧紧握在了手里!
九郎!
九郎!
刀疤三插好火把转身,见林嘉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
“哎哟,不是被我打坏了吧?”刀疤三一惊。
这可值五十两银子呢!
他疾步过去趴下去握住了林嘉的肩头。
梅林里,是谁坐在大石上侃侃而谈,说着少时遇到的险事。书卷气萦身,宛若晨间青松。
九郎十一岁便杀人!
林嘉,冷静,你可以!
肩膀被抓住,刀疤三用力把她掰过来。
翻过身的一刹,林嘉用尽了浑身的力量,狠狠将那一条尖锐瓷片刺入了刀疤三的喉间!
与烧饭时切肉的感觉不一样,那锐器刺破皮肉后,感觉是有空洞。
那种感觉恶心又惊悚。
以至于林嘉条件反射般地又将瓷片拔了出来!
血就喷了出来,溅到脸上,点点,滚烫。
林嘉想要呕吐。
她手脚并用地爬开,回头,看见刀疤三歪着摔倒,躺在了地上。
但他没有死。
他的喉管和气道被割破,张着嘴,眼睛鼓凸地瞪着,嘴巴一张一张,好像搁浅了将死的鱼。
他的情形在火把的光下,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林嘉坐在地上,双腿蹬着地后退,一直到身体抵住了墙壁,一动不敢动。
这段对林嘉来说极为漫长煎熬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片刻。
李大虫进屋找到了酒,干了一碗,有了尿意,走出屋子来对着院子撒了泡尿。
看了一眼柴房,还想,怎么这么安静。
刚提好裤子,凌昭的人到了。
林嘉听到了外面有了响动。
凌昭从接到消息,可以说是一分一毫的时间都没有浪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