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不知什么时候才醒了,许是睡的时间长了,竟然觉得身子乏得厉害。我定睛一看,不远处坐的那人不是皇帝是谁?
皇帝见我睡醒了,才过来将我从躺椅抢扶起来笑道,你一天到晚的倒是好自在,日日这般悠闲,便是朕来了也不敢误了你清睡。
我笑了笑,你既是来了,怎么不让人叫醒我呢?
你这里的女官说,你睡前留下话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扰你清梦,何况是我呢。
我细想了想,倒是有这样一回事,彼时我快困得不行了,苏泽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说皇帝午后照常是要过来的,让我清醒些。
我一时气急便与她说,你且安心替我守着,便是天王老子也不得来搅扰。
只是我那时都困得神志不清了,说的话如何能作数呢?
皇帝看我坐着发呆,便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刚刚看见郑灿在这里了。
皇帝道,怕不是你在梦里见着他了,我适才听见你梦里一直在唤他。朕刚从南边的场子过来,见他和阿烁都在那里打马球呢。
听皇帝这样说,我料着他们是不曾去诗会了。
皇帝说完,又自顾着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面前道,咱们来这行宫也好些日子了,你成日里窝在这里睡有什么意趣,不说你如今身子才大好了,好好的人日日这样睡着也要睡出病来的。
不若咱们一道去园子里转一转,好容易来一回,咱们也见识见识。
说到这里我才算明白了,原来皇帝此番来是让我陪他去逛园子的。
正好我也睡得乏了,便跟着他一道去了。
皇帝说,整个园子虽然大,但都是照着苏州的园林来设计建造的,端的是一步一景,清幽雅致到了极处。
出了晏春堂,前头便是皇帝住的廉政斋,里头正面一溜建的数间明屋看着倒是十分规整敞亮。
堂前汩汩地流着一股子山泉,到了偏廊那处,蜿蜒出一块弧形来,那圆弧里建着一座凉亭,名曰,廉政亭。
后院同我那里一样,用翠竹和松树辟出一块小院来。院子里的桌椅都是未加雕琢的天然石块,
放在那里仿若浑然天成的景致一般。
廉政斋是我朝的历代皇帝在西苑行宫的住处,平常都是处理政务之用,除了我们这位皇帝外,先祖们并不在此处起居。
因此显得并不复杂奢侈。
廉政斋的西面,建着一座极其漂亮的殿宇,叫崇玉楼。
崇玉楼是先皇为自己最爱的妃子崇惠贵妃专门建造的。
整座建筑通体都是用汉白玉建成。
包括地面的台阶,地基。楼阁的墙体,栏杆。无一不是用汉白玉制成。
早年间崇玉楼的院子里没有翠竹和松树,只在周围遍植名贵的兰草,并常年派人专门打理。
传闻这里的每一株兰草都是价值百金之数。似乎每一株兰草都是先帝炽热的爱情。
听闻崇玉楼的周围不仅遍植兰草,还在周围引了水流专门做了喷泉,甚至以夜明珠替代鹅卵石放入池中。
一到夜间,整个崇玉楼便如水晶宫一般。在发着莹亮光芒的喷泉下熠熠生辉。
这是敦嫔在宫里与我们闲话的时候说的,她的祖父曾经随着先帝来过行宫。
具体怎么样,其实我们都没有见过,如今这水池里不仅没有了夜明珠,连水都干涸了。
崇玉楼周围的兰草也不知是被人移走了,还是枯死了。
不仅我没有见过,皇帝其实也没见过。
他并不是先皇属意的太子,也没有跟着先皇来过行宫。
皇帝也许是怕我走着无聊才带我来了这里,想让我看一看这样美轮美奂的宫殿,哪怕它已不复昔日的光彩。
只是我并不想看,出于共情的心理,我十分清楚,这崇玉楼有多美丽奢侈,便代表着先皇有多偏心,皇帝的年少时光有多黯淡。
再者,我打理了这么些年的宫务,过手的每一分银钱都需费尽心思的将它用到最有价值之处。
这样美丽奢华的宫殿,我实在是喜欢不来。
从崇玉楼出来便远远的看见了一座桥,就是普通的青石桥,桥下流淌着一股溪水,仿佛有一群锦鲤在嬉戏着。
桥上每一个栏杆处都放了一只琉璃宫灯,白日里看着也是光彩夺目的。
皇帝说那叫渡云桥。听着是雅致,我却觉得有些浮华。
皇家便是如此,只会搞些云呀,月呀什么的,听着是好听。咱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待我们走近了,却看见那桥上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牵着手相依相偎地在桥上喂鱼。我细细的看了看,那不是小王爷和他媳妇嘛。我也是有日子没见他俩了。
话说小王爷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太后在时,皇帝总是明里暗里地忌惮他,如今太后不在了,皇帝反而对他上心起来。
不仅封他为裕亲王,还在朝廷里派给他好几桩重要的差事,手把手的亲自教他办差。
奈何小王爷并不愿意好好办差,逮个空子就从衙门里窜出来了,弄得不少大臣都去皇帝跟前告状。
皇帝也没有办法,训斥训斥便完了。小王爷也是二十好几了,总不能捆着打他一顿。
小王爷这般,皇帝也不好给他过高的官职。
实在无法,皇帝便给他岳父升了官。
如今刘侍郎已经变成刘尚书了。
虽然不通政务,但小王爷有一点好处,便是夫妻和睦。
他和大皇子都是当初我亲自赐的婚,大皇子如今都有五个侧妃了。小王爷府里还是只裕王妃一人。
欲王妃是小王爷幼时伴读的妹妹,论起来两人也算青梅竹马,此番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厢,皇帝见了小王爷又在这里悠闲的喂鱼,便沉了脸径自走上桥去。
那小王爷原想为旁边的王妃捋一捋额边的碎发,一扭头便见着他皇兄在他身后不远处黑着脸站着,顿时一惊,手里的鱼食便洒了一地。
延锐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皇帝问他。
小王爷现在的样子颇像因逃堂而被夫子逮到学生一般。
听着皇帝问他,他才定了定心神先对皇上行了个礼,皇兄安康。又对着我道,皇嫂安康。
我瞧着今儿天好,闲来无事便带着媳妇逛一逛罢了。
看了看我又道,听闻皇嫂近日身子不好,正打算去给皇嫂请安呢。
我还未来得及张口皇帝便道,你皇嫂前日里病的时候也没见你去过一回,如今你皇嫂都好了,你去请什么安?
我早前是想去来着,又怕扰了皇嫂的清静,因此不敢去。小王爷笑着看了看我。
皇帝又道,朕昨儿不是让你去户部跟着他们一起登记粮税的,你怎么不去呢?
臣弟昨儿是去看了看,那些大人们说没有要我办的差事,我便回来了。小王爷还是笑嘻嘻的。
皇帝的脸更黑了,也许是碍着小王妃在场不好训他,只好憋着不发作了。
我瞧了一会儿,赶紧上去打圆场道,延锐啊,怎么只你们两个,煊哥儿呢,怎么没跟着一道来?
小王爷如释重负道,谢皇嫂关爱,煊哥儿前日里往他外祖家去了。
我又道,如此啊,那便遗憾了。灿儿前些日子还想着找他弟弟一起蹴鞠呢,你们过两日不妨把他带来,跟兄弟们一起玩一玩。
皇嫂说的是。小王爷笑了笑
我又看了看王妃笑道,我也是许久不曾见清然了,既如此,咱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且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一坐,说会子话吧。
如此,皇帝才缓了缓神色,只向旁边的亭子里走去。
小王爷才赶紧跟上了。
我也携了王妃才一起去了。
左不过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他们问问我如今身子怎么样,好利索了没有。
我再叮嘱他们好好保养身体,不要吵架,夫妻和睦什么的,反正是一个贤良的长嫂模样便是了。
皇帝么,还是那老三样,一是劝小王爷好好学习,二是让他好好办差,三是让他与朝廷里的大臣们打好关系什么的。
说了好一会子,看着天快黑了小王爷他们夫妇才告辞离去。
走了这半日我也是乏得不行了,便也跟皇帝一道回去了。
逛了这半日都快累死了,原本就等着回去歇一歇了。
不想刚走到晏春堂门口,便听着郑灿和郑烁在里头拌嘴。
一见我进去了,郑烁便跑到我跟前来气呼呼的道,母后你来评评理,今日让我哥哥跟着我一起去参加三姐姐的诗会,不想他半点不帮我,看着我被她们奚落他竟是半点不管,只顾着跟簌絨姐姐在那里吟诗作对的。他哪里有个哥哥的样子!
我还未来得及细问怎么回事,便听着灿儿道,你怪我做什么,你要我陪你去诗会我如今不也去了吗?
你看那里参加诗会的有几个男子,我今日跟着你去了,明日不得被平日里我交好的那些兄弟们笑话死,你竟还不足,要我怎样才行?
不想阿烁竟然哭了,你明知我胆怯,也知我在诗文上不通,可你看着我被她们奚落竟然半点不帮我,哪里有你这样的哥哥。
说完便捂着帕子哭得更厉害了。
灿儿气急,走过来拽着她,你当着母后的面说,我今日有没有替你做诗,你手里的对联不都是我帮你做的?
那后两轮的飞花令你作不出来,若不是梁家小姐替你挡着,你还不知要被她们罚成什么样子,我本是替你感谢人家,不想到你嘴里竟成了这样。
灿儿说完便气呼呼的坐到一旁的塌上不再看她了。
我心里有些纳闷便问到,你父皇下午才与我说,见你们在南边的场子打马球了,本以为你们不去诗会了,如何又去了呢
还不是她,我本来都与她说好了不去了,不想她马球打了一半便反悔了,非要拉着我去,明日我都不知道怎么向那些兄弟们赔罪呢。郑灿生气得道。
我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本来一下午走的就快累死了,这会子还要处理他们的事。
这回的事任谁一听都知道是郑烁不对,在这里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
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两把刷子还非要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的诗会。
我从小便是见惯了这个的。
去参加诗会的那些女子们,哪一个不是有着文人的清高和傲气,让你作诗你做不出来,自然有的是典故来笑话你,偏还让你挑不出错来。
阿烁她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满宫里她是最小的。
她父皇和哥哥哪回不是有求必应的,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如今被人稍一说些什么不耐听的便受不了了。
我知如此反而一句话不说,只任由阿烁在那里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