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尤其是说话的口气,思考问题的神态,简直同皇后如出一辙。
有时他同郑灿谈论朝政,他甚至会觉得他在同皇后说话,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言传身教,比亲生母子之间更为深刻的一种传承。
对于皇后,其实皇帝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那是他妻子,是替他孝敬母亲,抚养儿女,照应嫔妃的人。
年轻的时候他不爱她。
如今人到中年,她竟成了他唯一的安慰和倚仗,他在乎皇后,在乎她的康健在乎她的情绪甚至比自己的更为紧要。
这厢,待郑灿写完了心得策略,又安安静静在皇帝身边聆听完了朝臣的教诲,便到了午膳时分。
皇帝这厢正领着郑灿往偏殿走去,奈何郑灿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就不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又训斥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郑灿看着他父皇发火有些发怵,但还是鼓起勇气道,父…父皇,儿臣要告假半日,请您允准。
告假,你告假去做什么?皇帝疑惑的看着他。
儿臣……儿臣……
郑灿嗫嚅着,说不出来。
他已经想了一上午的由头了,奈何想不出来合适的。
他能说什么呢,和榕哥儿他们去打马球?
他父皇会骂死他的。
去练习射御,父皇一定会找人跟他一起去。
他到底该说什么父皇才能告给他假?
皇帝看着郑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原本又要训斥一顿。
但是转念一想,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事也是正常的。
况且等他以后入了朝堂,进了东宫,哪里还能有自己的事呢?
便如他一般,这么些年了,他连一件自己的事也没有办过。
如今郑灿还不曾入朝堂,跟着他辛苦了这几日,便予他半日自在又有何妨呢?
皇帝思及此,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
去吧。
郑灿听见这两个字真是如蒙特赦一般,他愿意拿往后所有的运道,来换他父皇这一刻的宽容。
他惊喜至极,忙跪下向他父皇谢恩,多谢父皇!
皇帝看着儿子青春焕发的笑脸,阴霾了多日的心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缓声对郑灿道,好好儿的去外头放放风吧,以后不会有这样松快了。
郑灿看着皇帝眉眼弯弯的一笑,站起来便跑出去了。
皇帝也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跑到院子外头的郑灿。
回来!
郑灿重又返回去带着疑惑道,啊?父皇还有何吩咐?
皇帝想了想,你母亲许久没有见你了,先回晏春堂同你母亲用了午膳再去外头。
得嘞,儿子谨遵父皇吩咐,这便同母亲用午膳去,请父皇放心!郑灿这会子简直欢快的不行。
皇帝看着儿子恨不得一蹦三跳的身影慈爱的笑了。
不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自从到园子里住着,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
昨日跟皇帝商量着要回銮,今日我这里就得把各项事宜都安排上,各种花销账目,人员车马什么的又是一个大工程。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段犯了懒,总之料理起来不如以前得心应手了。
幸好苏泽还是一贯的能耐,这些琐事一上午便安排了个七七八八的。
我这厢正靠在枕头上歇着呢,突然苏泽面带喜色的进来道,娘娘,咱们殿下回来了,说要陪着娘娘用午膳呢。
我心中一喜忙对苏泽道,怎么回来了呢,你快去,让小膳房加两个菜,就是灿儿爱吃的那几样!
诶!苏泽这才应声出去了。我透过琉璃窗子瞧见灿儿已进了院子,奔着我这里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安康!灿儿满脸都是喜滋滋的。
像他父皇赏了他一百两银子一般。
我看着他笑到,快坐下来吧,好些时候都不见你了,你父皇那头不忙吗,怎么舍得放你回来?
儿臣向父皇告假了的。他自顾着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坐到我身边来边吃边道。
母后你不知道,儿臣这两日快累死了,父皇让我看折子,看的头晕眼花的,一言不合便训斥儿臣,快把儿臣训傻了。郑灿抱怨道。
我笑着道,你这才几日啊,便受不住了,你父皇日日这般都快半辈子了,他又找谁说理去?
咦?好端端的你告假做什么呢?我突然问道。
郑灿想了想道,嗯也没什么要紧事,父皇让我来陪着母后用午膳呢!
我一听稍微有些失望,用手朝他身上打了一下,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子,你父皇不说让你来,你便不想着来看看你娘么?
郑灿绕到我身后来给我捏着肩膀,一边哄道,怎么不惦记呢,我是母亲生的,母亲还不信我么?我日日惦记着您呢,只是父皇留给我的课业太多了,顾不上罢了。
再说了,我娘可是这世上最贤惠宽厚的皇后娘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了,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怪我呢?
我听了他的话心头一震,只觉得一股苦涩灌满了我心里的虚妄,让我此刻口不能言。
心不能想。我只能庆幸,此刻灿儿看不见我的表情。
见我不说话,他真的以为我生气了忙接着道,母亲,你真生气了吗,都怪父皇总是不让我闲着,以后我必定日日在母亲跟前孝敬!
我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态,笑到,混说,怎么能怪你父皇呢?你一个大小伙子不去外头办差日日在我跟前算怎么回事儿,你且放心,母亲不怪你。
嘿嘿,母亲对儿子真好!
正说着呢,外头有宫人来回道可以用膳了,郑灿一听这才连忙过来扶着我往偏厅走去。
本想着多日不见好好同他说说话儿啥的,但是这孩子狼吞虎咽的跟两天没吃过饭似的。
慢点吃,你在你父皇那里连好好用膳也不能吗?我疑惑道。
他想了想道,父皇早晨总是让人给儿臣做一碗热牛乳,在放一些糕饼,不到午间儿臣便觉得饿了。
我听了不说话,心里有些怨怪皇帝。
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大个小伙子正长身体呢,皇帝真是太不周到了。
我想了想开口到,灿儿啊,以后……
不想,不等我说完,他便放下碗道,母后儿臣吃饱了,适才同榕哥约好一同去练习射御呢,这便去了,待儿臣晚间回来再陪着母后说话。
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他便拔腿跑出去了。
我看着他扔下的饭碗,只好把未出口的话咽回去,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他到底做什么去呢,要这样匆忙。
罢了,许是在皇帝处拘的久了,赶着出去放风吧。
这厢,郑灿撂下碗便撒腿跑出了晏春堂,看着外头一片翠绿的竹林,心里觉得松快极了。
他哪儿也不去,他就是要找簌絨去。
马上要回宫了,回宫后他就不能再见簌絨了。
他要好好见一见簌絨,同她一起出去玩一遭。
没有旁人在身边的。
这般想着,他自己一气儿走到了萱芳阁的外头。
萱芳阁是宣嫔和五公主的住处,簌絨是五公主的伴读,此刻必定也在这里呢。
可是他该以什么理由进去呢,或者又该怎么让她出来?
郑灿独自徘徊了半个时辰也没想到法子。
他不敢进去,也许因为害羞,他终究不敢将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
想他逃过了父皇,瞒过了母后,如今竟然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突然,郑灿望着远处眸光一闪,他看到一个小丫鬟抱着一摞书正往萱芳阁门口去呢,那个小丫鬟他认得,就是簌絨身边的那个。
如此想来,簌絨竟真的在里头了。
他为自己猜对了而欣喜不已,心想,今日的运道真是太好了。
他连忙上前拦住了那小丫鬟的去路。
你们家姑娘可在里头?郑灿这般问道。
小丫鬟看着郑灿有些惊讶,她是认得郑灿的,也知道他跟自己家姑娘的手尾,遂还是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道,四殿下找我家姑娘有事吗?
郑灿诚恳道,我确有些事要同你家姑娘说,你可否替我传个话儿,我在前头得亭子里等她。
殿下放心,回去我便同我家姑娘说。
郑灿听她这样说放心了些,又道,要悄悄儿的,别让人知道了,明白吗?
殿下且放心吧,我必定给您办好了。小丫鬟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郑灿看着那小丫鬟往里走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往亭子里走去。可是刚坐下他又不安了,簌絨到底会不会来见他呢,会不会嫌他这么久不露脸而不愿意来呢?
他只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过。
这边,簌絨正在陪着五公主下棋,看着五公主这会子昏昏欲睡的样子她也有些无聊了。
不想,侍女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说四皇子此刻在亭子里等着她,说有要事相商。
一听这话,簌絨只觉得仿佛天上的光都透过房顶照到她心里似的,一瞬间眼前都明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