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 第47章

作者:白糖三两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夏侯信冷冷地瞥了眼薛鹂,说道:“太尉的话你不在意,若是郡公要你杀她呢?你以为郡公会容许她活着不成?”

  薛鹂面色苍白,攥紧魏玠的衣袖,慌乱道:“表哥……”

  赵郢为了她前来攻打魏玠,世人总是对红颜祸水格外关注,此战因她而起,即便并非死伤惨重的战役,依旧会闹得沸沸扬扬,更莫要提应战之人是与她有过一段姻缘的魏玠了。只怕此战平息,很快衣不染尘的魏氏大公子便会被牵扯进流言蜚语中,与她这个祸水搅在一起,往后魏氏名声也会有损。

  如今杀了她,反而能够避免日后他陷入泥淖,受到世人的胡乱揣测与耻笑。

  魏玠沉默了片刻,对上薛鹂不安的目光,他轻皱起眉,无奈道:“鹂娘,你给我惹出了不少麻烦。”

  牢狱中关押着叛军几个为首的将领,有几人誓死不肯投诚,已在牢狱中自戕而亡。薛鹂一身华服,与这冰冷阴暗的地方格格不入,想着魏玠约莫是要与她撇清干系了,说不准过几日便要她了断,她不禁悲从中来,连一旁嘶哑的呼唤声都没听到。

  “薛鹂!”

  那人叫得更急了。“薛鹂你聋了!”

  她扭头看去,才发现角落坐着一个血迹斑驳的人影,看着十分狼狈。

  “你没死?”她叹了口气。“此处关押的少说也是有名的将军前卫,一个什长也在此处,实在是抬举你了。”

  薛凌气到失语,支吾了半晌,才骂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气急反笑,骂道:“若不是你硬要带我突围落入圈套,我怎会落到如今的处境?”

  牢房中散发着一股阴冷腥臊的气味儿,薛鹂站了一会儿便胃中翻涌,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停在狱卒的桌案前,对着送她前来的晋炤说:“我不进去了,可否就留在此处。”

  晋炤没理她,她便当做是应答,理了理袍子径自坐下。

  牢狱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始终不曾停过,时不时还会响起许多粗鄙不堪的叫骂声。或是骂朝廷,或是辱骂夏侯氏全族,她听了好一会儿,竟没人辱骂魏玠。

  她甚至还听到有人辱骂“祸水吴女”,尚未因此叹气,便听到薛凌冷笑出声。

  “你且放心,若你我都难逃一死,我必定会求着表哥,让我先看着你行刑。”

  “高攀魏兰璋一口一句表哥,也不知他可愿意,当真是厚颜无耻。”

  薛鹂轻笑:“你怎知他不愿意,我告诉你,他高兴得很,若我不唤他表哥,他还要因此不悦,求着我缠着我……”

  薛凌张口正欲讥讽,朝她望了一眼,又忽地没声了。

  薛鹂还不依不饶道:“怎的不说话了?薛什长哑巴了不成?”

  薛凌瞪了她一眼,实在忍不住了,风凉道:“薛鹂,你死了也是活该。”

  薛鹂正要起身,却忽然有一只手落在肩上,轻轻一按让她坐回了回去。

  她动作一僵,也在此刻偃旗息鼓,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与方才牙尖嘴利的模样判若两人。

  魏玠的手指在她的肩上轻轻有意无意地叩了叩,每一下都落在了她的心跳上。

  “为何不说话。”他似笑非笑。“鹂娘哑巴了?”

第68章

  赵郢领兵来战,被魏玠带人打得连连败退,若不是援兵来救,只怕今日薛鹂在雾中所见之人当真会是他。

  赵郢险些丧命,消息传出去,世人大都不会说他冲动无谋,而是将罪责推到她这祸乱人心的神女身上。

  凡事有利有弊,神女之名能让她得到赵统父子的庇佑,日后必定也会被其他雄主所觊觎,而那些不愿受到威胁的士族,对于薛鹂这样一个麻烦的存在,最好的法子就是除去她,彻底绝了这句谶言。

  薛鹂走的是一步险棋,若说出了什么差错,最大的错就是遇上了薛凌被无辜连累。

  薛鹂闭了闭眼,顿觉疲惫不堪,似乎一切都是命运作弄,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得到了多少好处,便要担上多大的麻烦。

  “缠着你求着你?”魏玠笑了笑,俯下身,姿态亲密地贴近她。“不是你在求我吗?”

  死到临头,薛鹂还要忍着羞恼恳求魏玠。

  如今要杀她的人不只是魏玠,而是他的父亲,他何曾忤逆过魏恒的意思。

  “表哥当真要处决鹂娘吗?”薛鹂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噙着泪,低垂的颈子上仍能见到隐约的淤痕。

  魏玠轻轻扫了一眼,说道:“鹂娘也听见了,是父亲的意思。”

  “你们男子争权夺势,死的却是我一无辜之人,郡公何以如此无情,”

  “无辜?”魏玠语气微沉,问道:“若你计成,日后便是赵郢之妻,亦或是……赵统的王妃。既有所求,何谈无辜,倘若有朝一日,我与他们父子二人非战不可,鹂娘如何抉择?”

  薛鹂答得毫不犹豫:“他们如何能与表哥相比,我心中自然是先想着你,与他们纠缠并未我本意,还请表哥替我向郡公美言两句,即便看在舅父的颜面上也请放鹂娘一条生路……我日后绝不会与叛贼有任何牵扯……”

  他任由薛鹂拽着他的衣袖,缓缓道:“若是与乐安呢?”

  薛鹂眼眸微微睁大,话语似乎也被堵住了,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魏玠面色不变,嗓音微凉道:“若是我与乐安只能择一人活,鹂娘该如何?”

  薛鹂张口欲答,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她默了片刻,才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问道:“他与表哥是多年知己,平远侯更是满门忠烈,不曾有过一丝谋逆之心,表哥与他又怎会闹出个你死我活来……”

  她说着说着,魏玠的目光便逐渐冷了下去,甚至显得有几分可怕了,黑沉沉的眼眸似乌云翻涌,夹杂着不知多少疾风骤雨。

  薛鹂同样面色苍白,紧揪着裙摆不敢再吭声。她并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魏玠最好,只是魏玠此人难以琢磨,她实在猜不透他说的话有几句是戏言,又有几句是真话。倘若因她一时失言害苦了梁晏,只怕她会终身悔恨。

  魏玠伏低身子,抬起薛鹂的下巴,手指用了些力道,疼得她皱起眉。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切齿的怒火。

  “你还真是爱极了梁晏,唯有他能得你真心相待,连装模作样都不肯了。”

  魏玠刻意让自己不去提及梁晏,他知晓薛鹂是何等自私势利的人,如今既能狠心与梁晏分离,必定是早已死心,对她而言钧山王父子与梁晏并无不同,都是她攀附权势的踏脚石罢了。

  偏生他素来是个不肯骗自己的人,凡是总要掌握在手才能安心,而一旦牵扯到了梁晏,她的自私势利与恶毒心机,都只因这一人化为乌有。

  魏玠心底压着一团郁气,他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受,却沉甸甸地挤压着他,让他想到薛鹂与梁晏之间的种种便觉着恶心几近作呕。

  薛鹂当真是他的吗?她对自己何曾有过丝毫不同?

  魏玠望见她的泪眼,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他直起身,松开了钳制薛鹂的五指,语气寒凉道:“竟是我一厢情愿了,既如此,你便代梁晏身死,也算全了他的清正气节,以免日后让他仕途再添坎坷。”

  薛鹂实在没想到魏玠会如此阴晴不定,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便想要她的性命,简直叫人猝不及防,忙问道:“表哥若是心中不悦与我直说便是,既为了郡公之命将我发入牢狱,又特意前来看我,必定是心有不舍,以表哥的聪明才智,此事怎会没有回旋的余地……”

  薛鹂丝毫没有在意下颌处留下的指痕,纤纤玉指缠绕上魏玠的手,勾缠轻晃,似是求饶,又似是与他调|情,轻易便能勾起魏玠对她这副身躯的迷恋。

  她见魏玠没有理会,又起身抱住魏玠的腰,低泣道:“若是鹂娘有何处不好,日后定会仔细改过,还请表哥宽容……”

  魏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俯身将她捞了起来,只是神情依旧不见温软多少。

  他睨了薛鹂一眼,忽地嗤笑一声,也不知究竟在笑什么,薛鹂忐忑不安地抽泣了一会儿,偷偷去打量他的表情,片刻后才听他开口:“送薛娘子回去。”

  薛鹂松了口气,既然能从这牢狱中走出去,她今日定然是死不成了。

  劫后余生带来的除了短暂的安心,在薛鹂望着前方魏玠的背影时,心中还有一抹隐约的得意。

  纵使魏玠再如何气她恼她,几滴眼泪过后,依然会忍不住心软。

  然而薛鹂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魏玠的沉默更像是蕴藏着风暴的阴云,一旦发作起来也极其骇人。

  她才踏入室内,便被魏玠推到了书案前,腰猛地磕上了桌沿,疼得她倒吸一口气,桌面之上的书信砚台纷纷被扫落在地。

  薛鹂再难出声音,只余下短促沉闷的呼吸声。

  桌案逐渐被暖热,她的五指紧紧抓着书案的沿角,指节用力到泛白。

  魏玠的大掌覆上她的手,手指强硬地塞入她指缝间。

  薛鹂面色发红,睁大眼,肩膀都在颤栗。

  他呼吸不稳,嗓音微哑。

  “感觉到了吗?”

  薛鹂将唇瓣咬得发白,眼中溢出了泪水。

  他继续说:“鹂娘,你是我的。”

  事毕后,魏玠替她一层层将衣物穿戴整齐,薛鹂沉默地瞥了眼凌乱的地面。发现他若有所思地在看桌案,她忍无可忍别开眼去。

  片刻后侍者叩门进入,魏玠已将桌上的狼藉都清理干净了。

  薛鹂见他接过一碗棕褐色的药汤,扯了扯唇角想要讥讽他,却又强忍下来。

  魏玠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平静道:“不是给我喝。”

  薛鹂皱眉,疑惑道:“给我喝,是避子汤?”

  从进门到现在,他的面上终于露出点笑意,却更像是对她的嘲弄。

  “鹂娘,这是毒药。”

  薛鹂坐直了身子,惊愕道:“你要杀我?”

  他催促似地敲了敲桌子。“过来把药喝了。”

  薛鹂不肯动。

  他语气温和,哄劝道:“旁的死法太过难堪,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死后,依然会留在我身边,骨为钗环,肌肤为灯,始终与我相伴,又有何处不好?”

  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愤,让薛鹂克制不住地发抖,她甚至想扑上去撕打魏玠,然而一触到他冰冷的眼眸,浑身仿若置若冰天雪里。

  自己快活过了便送她去死,世上还有比魏玠更歹毒的男子吗?

  “表哥……”她语气发抖,仍不死心地唤他。

  “怎么了?”他顿了顿,说道:“知你怕苦,我命人在药中加了糖。”

  她彻底忍不住了,红着眼气急败坏道:“无耻!枉你一身美名,不过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衣冠禽兽!”

  魏玠面色不变,淡声道:“来把药喝了,也好免受些苦痛。”

第69章

  薛鹂不知晓自己的后路如何,现如今她的性命系在魏玠身上,自然是他想如何便如何。

  瞥见魏玠略显不耐的眼神,薛鹂心中又是一凉,果然世间最无情无义的便是男子,享受过男欢女爱的滋味后立刻要杀了她摆脱干系,日后好继续做他白璧无瑕的佳公子。

  男子总是如此,得手了便不再喜爱,也许她已经不讨魏玠喜欢了。倘若今日她不肯饮下毒药,魏玠兴许会将她送到夏侯信手上,亦或是送入地牢,总之无论如何,只要是魏玠让她死,她是无法反抗的。

  薛鹂甚至能想到自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惨状,一时间更是泪如雨下,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终于艰难地挪动了自己的身子,缓缓去够那碗黑褐色的药汤。

上一篇:燕尔新婚

下一篇:误入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