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安 第146章

作者:归绯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但明裕也不在乎,俗话讲无欲则刚,他只想着读书科举,顾治成愿意做他一日老师,便做一日,不愿意了,他也并不强求,功夫还是多在自身。

  母子二人一路讲着闲话,便也回去了。

  ·

  谢琅玉这边,方才陪着明月出了院子,没走几步路,便就又被谢氏身边的人叫回去了。

  谢琅玉叫赵全福送明月回院子里,自己则去了大谢氏的屋里。

  明月以为是为了商量朝堂上的事情,给谢琅玉留了提灯的下人,自个便同赵全福回去了。

  屋里点着灯,小丫鬟给谢琅玉到了茶水,把屋里的帘子打下来,便安安静静地守着了。

  大谢氏坐在主位上,喝了口香茶,瞥了谢琅玉一眼,道:“你的新妇真是有能耐。”

  前个魏老夫人家的事情,先前真是一点风声都没露,若不是先前露了端倪,大谢氏怕是都瞧不出来。

  谢琅玉这几日连着不在家,大谢氏也不忍心讲那新妇,现下只得对着谢琅玉讲了。

  谢琅玉其实一早就晓得了,他人不在府上,但是明月身边几乎都是他的人。

  谢琅玉给大谢氏倒了杯茶,笑道:“她其实很有分寸的,我回去同她讲,她日后便也晓得做事要有商有量。”

  护着不让人讲了还……大谢氏好笑,一摆手,道:“你就找补吧。”

  大谢氏本就觉着明月的出身不好,但是既然已经嫁进来了,大谢氏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地教养她,平日里也不会显露出来,更不允许旁人瞧不起她,且心里对这女郎也是有几分怜惜的,就是觉着这事该同她商量商量的,“到底是同我不亲近,若是那堂上一个不对,岂不是前功尽弃?”

  谢琅玉安静地听着,一手搭在膝上,安抚道:“她出身不好,性格就是这样,不喜欢麻烦别人,且谢欢到底是养在京城里的,她也怕您偏向旁人了。”

  谢琅玉不晓得旁人怎么想的,猜不猜得到明月的想法,但是他觉得明月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如果没有谢望舒被诬陷这个事情,明月是决计不会把大谢氏请到宴上去的,定会另想法子自个的事情自个解决。

  就是因为有谢望舒在其中受委屈了,大谢氏又疼爱谢望舒,明月这才想着把大谢氏请到宴上去,为的也不是她,为的是谢望舒,是去给谢望舒做主的。若单是为了明月自个,为了她自个的委屈,她是不好意思劳烦大谢氏的,明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大谢氏听他这么讲,也有些回过味来了,心想,明月到底是父母不在身边,不是打蜜罐里长大的……她若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就算不为了谢望舒,大谢氏自然也是要帮她讨回公道的,这么不敢张口……

  丫鬟轻手轻脚地剪蜡烛,烛光一晃,大谢氏就叹了口气,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一下也散了,忍不住又找补道:“那这个生日宴为什么非要大办?”

  也不是不能办,大谢氏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就是太招眼了,如今这个形势,何必呢?

  谢琅玉看了大谢氏一眼,知道大谢氏现下就是嘴硬心软,还是解释道:“……她年纪还小,又是头一回来京城,我把她一个人,带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能让她高兴便高兴了……热闹热闹没事的。”

  大谢氏摇了摇扇子,撑着额头好笑道:“年纪小……你真是……”

  都成婚了,做了一家主母了,还年纪小。

  谢琅玉也笑了一下,他是真这么觉得的。

  从小到大,谢琅玉得到最多的是责任,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你要负责任’。他处在这个位置,扮演的这个角色,让很多人的希冀和未来都系在他身上,谢琅玉必须要成功,必须要运筹帷幄,必须要有担当,必须有规划一切的能力,要带着这些人走出一条生路来。

  但谢琅玉并不是一生下来就这样出色,这样地叫人信服,他其实也有不情愿的时候,但是他生来就扮演了这个角色,便要承担起这些责任,他每一件都做到了。

  谢琅玉儿时时常往返在宫廷与谢家,不断被人捧起又被打落,谢琅玉在起起落落中也成了如今滴水不漏的模样。

  这些经历让谢琅玉对于属于自己的事物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他压力很大,他得给所有人一个好的结果。因此在每一次做下选择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负担着什么,因而极度的谨慎,但做了选择就绝不会后悔。谢琅玉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或是被人推着,或是为了些旁的缘由,承担了很多责任。

  但明月是他想要主动承担的,她很特殊,不能说是责任,谢琅玉觉得说责任太过沉重了,因为他为此感到的大多都是快乐。

  谢琅玉有着远超外表的成熟,他的内心也远不如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容易接近,可当他看着明月时,明月稚嫩而依赖他,谢琅玉有时就很难不去又主动地承担起一个不属于他的、类似于长者的角色,他本就又比明月大几岁,很难不去想安排包容她的一切。

  谢琅玉提起明月时,他的态度松弛,且并不掩饰,大谢氏看在眼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晃了一下神。

  谢琅玉如今是温和有礼,运筹帷幄的谢乘风,仿佛什么都不能把他打到,万事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会揣摩人心,能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想要别人看见的,只要他愿意,收买人心好像只在抬手之间,那些下属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大谢氏却透过这个华丽的躯壳,看到了他那些从不对人言说的压力,忽然又想起了他小的时候。

  他那时七八岁,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滴水不漏,做起不喜欢的事情就皱眉,头一回被宫里的人送回来的时候,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很长一段时间都一声不吭,后来又坚定地讲了再也不会回去了,可没过几日,宫里人又要把他接回去,大谢氏暗地里也觉得折辱,恨得咬牙切齿哭湿了几条帕子。

  谢知让他去,他不肯去,慢慢就红着眼睛,但依旧坚持。

  大谢氏硬下心肠要他去,僵持许久,没有吵闹,他到底也就去了。

  大谢氏当年哭过一场,现下想起来依旧心口一颤,忍不住就去看谢琅玉,当年那个才到她腰间的小孩,现下已经比她高许多了,轮廓是成年男人硬朗好看的线条,姿态随意地坐在烛光边,他无意是年轻英俊极讨人喜欢的,他长成了比大谢氏想象中还要好的模样。

  可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那种软弱的神情就再也没有在谢琅玉的脸上出现过了,他温和的外表下,是一种对着除了明月以外的所有外人静默无声的强势。

  大谢氏从没有一刻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谢琅玉一直把那些压力与责任都承担的很好。

  大谢氏却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两人并无争吵,交谈和煦自然,大谢氏却难过到无法呼吸,她沉默了一会,烛火照出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她揉了揉眉心,用手背挡住了眼睛,轻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谢琅玉轻轻推了推她的茶杯,他守礼地不去看大谢氏,温声安慰道:“母亲,没事的。”

  大谢氏强笑了一下,把茶杯端起来,低头掩饰自个失态的模样,边颤声道:“我不对你们指手画脚了……你喜欢她,你们好好的就行……”

  大谢氏心里有再多的不甘,这下也俱都消散了,只有心口发酸,难受地想要落泪。

  ·

  生辰宴这日,大谢氏起得比谁都早,指使着下人把府上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厨房的菜单子几番检查,早几日进了府的戏班子也在园子里搭起台子来,咿咿呀呀地唱着,瞧着喜庆得很。

  府上人人都是一张笑脸,打辰时开始便发了一波赏钱,人人都得新衣,下人们欢声笑语,在园子里挂鞭炮,府上辰时还没到便热闹起来。

  明月的生辰便这样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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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生辰

  外头弄得热闹, 明月早早就叫人给吵醒了,床上舒坦,明月本还想着翻身再睡一会的, 可外头的明娇带着妹妹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笑声嘎嘎嘎的,吵得人恨不得把耳朵丢出去才好。

  明月的耳朵丢不出去, 只得起身, 昏昏沉沉地坐起来了。

  外间的人瞧了动静,便打起床帐,明月人都还没睡醒,就笑眯眯地一人一句吉祥话。

  明月人还迷迷糊糊呢, 叫人把脑袋都哄晕了,抱着腿就忍不住笑,怪不好意思的,连忙叫翡翠满院子发赏钱,这才堵了嘴。

  明月少起这么早了,现下便有些发懵,外头明晃晃的日头, 瞧着人心情莫名就好, 不由问道:“三爷呢?”

  一圈喜钱发下去,见明月还没醒神,屋里人都笑了,翡翠把窗子开了一扇,屋里便亮堂堂的, 紫竹拧了个热帕子给明月擦脸, 边笑道:“去衙门了, 讲是您晓得的。”

  明月擦了擦脸, 脸颊埋在湿帕子里,闷了好一会,这才清醒一些,仰头笑道:“是同我讲了,哎呀……我人都睡糊涂了。”

  紫竹忍不住笑,接了她的热帕子,道:“这可不能糊涂,三爷是给姑娘置办生辰礼了,忘记了岂不是太亏了。”

  谢琅玉可没讲过这个,明月就忍不住看着紫竹,这下是真的完全清醒了,嘴角就弯起来,边穿鞋,边眼神亮晶晶地道:“真的吗?”

  紫竹把另一边床帐也打起来,笑道:“那是自然,夫人今个过生辰,咱们全都是夫人的人了,自然要给夫人通风报信……”

  明月呆坐了一会,心里好期待,心想,还不如不告诉她呢,这下真是恨不得谢琅玉立马就回来了。

  下人们把屋里屋外的帘子全打起来,昨个已经洒扫过了,今个又再来一遍,屋里的摆件都换新,下人们穿得都是新衣裳,比过年也差不了什么了。

  今个是个好天气,明月洗漱过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便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谢琅玉今日衙门里还有事情,天还没亮就走了,一会再回来吃席。

  外头的几个妹妹在踢毽子,日头打窗子外边照进来,明月就发愁今个穿什么。

  今个过生辰,总是特殊一些的,紫竹叫人把先前新制的衣裳拿出来,笑道:“穿个红色,喜庆颜色。”

  明月试了好几套,翡翠围着她解衣裳,穿衣裳,两人都折腾的满头大汗,一大早便将屋里堆了冰车。

  明月最后穿了件绯红的小袄,下身石榴裙,头发都挽起来,玉石头面坠了一脑袋,这颜色她少穿,再涂上胭脂,明艳照人,皮肤白,便跟个玉人一样,气质拒人,偏偏笑容又可亲,叫人忍不住一望再望。

  明月在屋里吃早膳,隐约听见外头已经热闹了,几个妹妹在外边的海棠树下推推搡搡嘀嘀咕咕,闹得满头大汗。

  待明月吃了早膳,谢府外就开始布施善粥,时辰虽还早,但亲近一些的人家俱都上门来了。

  明月今个是个大闲人,她是寿星,什么麻烦事都丢不到她身上来,带着妹妹们在大谢氏的院子里见了亲戚,大谢氏今日待她十分可亲,一直握着她的手讲话,一屋子人聚着玩笑一会,明月收了许多礼,对着的人人都是笑脸。

  明月还收到了顾治成的礼,她也没看是什么物件,叫人先收下去了,等橘如到了,她便领着橘如去偏房讲闲话。

  府上来了许多小娘子,明娇已是乐不思蜀,早把明月忘记了,明月万幸能偷了闲,这个吵人的不来闹她了。

  待明月一走,屋里的人便起了牌桌,热闹地搓起牌来。

  外边的戏台子早已搭好,现下便开始唱了,那旦角拖得长长的唱腔传到院子里来,叫好几个爱听戏的妇人跟着去了。

  这阵仗着实大,温家也来了个妇人,忍不住就同边上的友人道:“他家这个媳妇,是把谢家一家的热灶都烧起来了啊。”

  谢家这几年低调,唯高调了两回,一回是娶新妇,一回便是给新妇过生了。一个散生日,过得跟八十大寿一样,这才什么时辰,外头的善粥都布起来了。

  席间免不了眼热的,独这温夫人的话叫魏夫人听见了。

  魏夫人今个穿了件桃红的小袄,端的是艳丽非凡,摸着牌笑道:“您这是同人不同命,你家里想烧都没灶呢。”

  温夫人一噎,到底不敢招惹魏夫人这样嘴上没门的,憋着不讲话了。

  明月二人在偏房里坐了,屋里的丫鬟上了蜂蜜水,把冰车推近一些,又端了瓜果茶点来,笑着讲吉祥话。

  明月早间听着还觉着怪不好意思的,但一路听到现下,听了都不面红了,只快快摆手,叫翡翠给赏钱了。

  待那小丫鬟欢天喜地地走了,明月这才露出几分害羞的模样,靠在椅子上同橘如笑了半天。

  橘如叹道:“过得真热闹,我就喜欢凑热闹。”

  橘如现下月份越来越大,约莫在下月底便要生产了,明月歪着脑袋瞧她的肚子,道:“本不叫你来,你偏要来,我瞧着都提心吊胆的,热闹什么时候凑不得。”

  橘如笑着摸着肚子,一手撑着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味道,笑道:“越是靠近日子,越是不能躺着,我是不喜欢整日关在屋子里的,关的心情都郁闷……等你月份大了,可不好偷懒,里边讲究多着呢,你多走走,孩子的胎位……”

  橘如现下脑子里有一本育儿经,恨不得一股脑都倒给明月,明月听得也专注,倒是学了许多讲究。

  两人讲了半日有的没的,外间越来越热闹,听着好几个夫人都到了。

  橘如一拍手,想起个事情来,边叫边上的丫鬟把带来的小匣子送来,边笑道:“我前个去了一趟妙感山,在那求了个签,讲得可灵验了,你改日也去瞧瞧……这是打佛祖跟前供过的,便算是你的生辰礼了。”

  小匣子里装了个玉观音,不过巴掌大小,瞧着很是温润,带着股香火的味道。

  橘如很是迷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物件,这玉观音的品相好,定是她认真挑过的,明月拿着翻来覆去的看,连忙道了谢。

  橘如就拿扇子打她的手,边好笑道:“是叫你供着的,我还没走呢,你就冒犯起来了……”

  明月也觉着好笑,她是领情的,小心翼翼地放着了,叫人妥善收好,边道:“我改日也去拜拜,妙感山,听着还挺耳熟的……”边讲着,边又叫人把先前就备好的物件拿出来,都是好料子做的小娃娃的衣裳,已经洗晒过了,明月分了许多给橘如,还有前几日出去买的胭脂,堆了个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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