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金安 第35章

作者:荷风送 标签: 爽文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很挂念姐姐,怕她吃不好,怕她穿不暖,怕她挨欺负。曾有好几次,他都想过要一个人偷偷进京去,哪怕只蹲在那户人家门口等她出门时偷偷看一眼也好。可每回走了一半路又回去了。叶台虽离京城不算远,可徒步走也得走好几天,只靠双脚,他到不了京城。

  就算能走得去,一来一回好几天,一直不在书院,爹娘会怀疑,也会担心。

  可这一刻姐姐就站在他跟前,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他不懂事、不听话,竟就为了小时候姐姐的欺瞒和不辞而别,他竟就别扭了十二年之久。

  若当年听兄长的话,随他一起进京去探望姐姐,也不至于姐弟二人十二年来都没再见过一回。余岁安哽咽,人高马大的少年郎,哭起来竟像个孩子。

  秋穗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但今日毕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不兴哭,所以她勉力笑着:“从前日子再难,咱家也撑过来了。如今好了,日后日子一定一日比一日好过,我们一家也会蒸蒸日上,越来越好。”说着,便朝院子里正有说有笑的另三人指去,“你瞧,爹爹身子好了,娘亲也越来越开心。哥哥呢,在京中时遇到了贵人,得贵人指点,此番回来也要开始认真读书考功名了。”

  “真的?”余岁安立即转悲为喜,既吃惊又兴奋,更是疑惑,“什么贵人?”

  “那你得去问他啊。”秋穗成功带偏了话头,整个气氛也更融洽起来。

  余岁安也不再是格格不入的别扭少年了,立即就跑去长兄跟前去问:“哥,姐说你在京城遇到了贵人,此番回来后,也要开始认真读书考功名了?”

  提起这个,余秀才也正想起女儿一早上和他说的话,也忙问:“对啊丰年,你自己心里可有个详细的计划。”然后不免开始为他筹谋起来,说,“明年八月又是三年一次的秋闱,要爹说,你若能抓住这个机会再好不过。但这样一来,明年春时的县考,你现在就得赶紧准备起来了。先考秀才,再考举人,时间虽紧了些,但这些年你从未丢过书本,举人不提,考个秀才还是不成问题。”

  余丰年意味深长望了妹妹一眼,然后平静收回目光,回自己父亲话道:“是提刑司衙门里的傅提刑,他劝儿子最好能考功名。”余丰年生怕妹妹会提梁娘子,所以主动点了贵人是傅提刑,但又说,“不过,儿子还没想好。”

  “这还想什么?”余岁安性子急,恨不能立即按着哥哥头去县里考秀才,“傅提刑都说你是当官的料儿了,你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余丰年瞪了弟弟一眼,余岁安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话冲了些,于是立即闭了嘴,只等着父亲来“教训”兄长。

  余秀才性子温和,不急不躁的,直接叫了两个儿子跟着他进屋详谈。

  秋穗呢,并不去凑这个热闹,只过来挽着母亲,陪她一道进了厨房去。

  早上因什么都没准备,只简单吃了顿素饺子。这会儿有肉,自然要剁了馅儿再包饺子好好吃上一顿团圆饭。

  *

  晚上,吃完团圆饺子后,余丰年借着去还妹妹嫁妆盒子的机会,一并将傅灼托他给妹妹带的包袱也扛了过去。

  秋穗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屋,虽不大,但却被余乔氏归置得很温馨,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香闺。

  余丰年并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递了那些东西。

  听说那包大的是郎主托哥哥给她带的,秋穗十分吃惊。她昨儿走的时候,以为之后再不会同他有任何交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有了。

  没打开看时秋穗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沉甸甸的,她拎着十分吃力。

  余丰年并没走,还想等着看看傅提刑到底送了妹妹什么。因知道之前傅家人的打算,所以即便如今妹妹赎身回家了,余丰年仍怕傅家再来把人抬走。

  若是一顶轿子就抬去侯府做妾,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改变?

  见哥哥不走,似有话说,秋穗便问:“哥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余丰年喉结滚动了下,似有迟疑,但最终还是主动说了:“我想看看傅提刑给你的包裹里都有什么。”

  秋穗怕哥哥疑心,所以呢,也就坦坦荡荡当着他面打开了包裹。出乎二人意料,包裹里竟然全是书。

  见都是书,余丰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秋穗也解释说:“傅提刑知道我识字,也知道我读过四书五经这些书,所以便送了我这么多书吧,也算是全了一场主仆情分。”

  余丰年点头,没再多问,只说:“时辰不早,你早些歇下。”

  “哥哥也是。”

  送走哥哥后,秋穗关了门。

  然后一本本的,将这些书都认真拾起摆放起来。如今这世道,纸贵书更贵,这样的一摞书怕要值上不少钱。秋穗其实不太敢真收下这份礼,她打算先好好藏着,日后若有机会,再归还不迟。

  书最下面,压了个四方盒子。秋穗收拾好后,就拿了盒子坐去烛光下看。盒子是带锁的,但钥匙就挂在锁上,秋穗拧了几下就开了。盒子里面,浮在最上面的,是薄薄一张宣纸。宣纸上,张牙舞爪书写着几个字。

  【我年纪大 脾气还不好 更不会疼人 是吗?】

  乍然瞧见这几个字,秋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细细想了想后,就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莫不是她昨日对九儿说的那些话,他都知道了?

  秋穗突然心慌起来。侍奉一场,也算了解他,知道他宽和的时候人很好,但较真起来那也是绝对的睚眦必报的。

  他不会记仇吧?

  不会千里迢迢追过来,然后把她再买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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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怨夫的眼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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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秋穗认真想了想, 决定还是暂时先不要自己吓自己。郎主这个人,虽然并不是温和的好性子,但他为人还算是有原则的。既她已经在侯府赎了身, 想来侯府也再没有重新买她回去的道理。

  再说, 若真记仇的话, 又何必再送她这些书呢?

  估计是她说的那些话真的有伤到他,他也的确不高兴了, 但看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上, 他并没计较。

  只是他那样的性子, 不计较归不计较, 但不高兴了, 他就要表现出来让她知道。所以,才会又送书,又写这几个字吓唬她。

  秋穗安抚完自己后, 又看盒子里别的东西。那张纸下面压着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 秋穗微蹙了蹙眉,拿起了那信来。正要拆了来看, 却见信封下竟压着银票。

  秋穗惊讶之余, 手忙脚乱去拿那些银票, 却发现并不是一张, 而是厚厚的一摞。

  拿着这厚厚一叠银票在手中,秋穗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原谅她没见过世面,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些银票同老太太给她的那两张是一样的,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面值, 秋穗认真数了数, 这里共有十张。也就是说, 郎主托哥哥给她带了一千两。

  可是为什么?

  老太太给她钱,是有说法的,是看在她伺候了她老人家十多年的份上,给她日后准备的嫁妆银子。而她只伺候了郎主月余时间,就算也是给她的嫁妆,也不该这么多吧?

  若只有个五两十两的,她还敢收,这么多钱,她是万不敢真要的。

  既然想不通,秋穗就暂且按捺住了没多想,而是选择先去看那封信。这封信同那张纸一样,上面都只有寥寥数语,符合他的一贯行事做派,言简意赅。不过,虽只有寥寥数语,倒是解了秋穗的惑。

  信里写道:【吾惜令兄之才,望其能科举入仕,成就一番功名,造福百姓。但深知其脾性,直给怕不能收,故托汝办之。】

  原来这些钱是给哥哥读书考学用的,怕直接给哥哥会不收,这才在她这里绕了这个弯儿。

  但秋穗仍有不解之处,哥哥读书赶考就算再花钱,满打满算,花个一二百两就顶天了。这里可是有一千两啊。难道他人傻钱多,有钱没处花吗?

  还是说,权贵子弟,挥金如土,根本不知这一千两在普通老百姓心中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多思无益,既想不通,秋穗也就没再多想。只好好收起来后,就先去睡了。次日一早,她一起床就直接抱着这个盒子去敲了哥哥的门。

  余家兄弟一个屋住,这会儿兄弟两个也都已经起了床,正静坐屋中看书。

  见是姐姐,余岁安探头探脑就冲门口张望起来。秋穗认真想了想,以安儿的性子,若自己和兄长之间有事瞒着他,他怕是又要气。何况,这事也无所谓让不让他知道,于是就选择了没瞒。

  秋穗并不避开弟弟,直接当着二人面将那盒子给了哥哥,道:“昨儿那一堆书下面的,哥哥自己打开来看。”

  余丰年狐疑望了妹妹一眼,然后打开了木盒。木盒里赫然叠着的一摞银票,吓得余丰年立即“啪嗒”一声又将盒子关上。这会儿脸色也变了,他极严肃问妹妹:“什么意思?”

  秋穗不知道兄长心里的那出自己排给自己看的戏,只以为他是被这么多的钱给吓着了,于是认真解释说:“里面还有一封傅提刑写的信,信虽是写给我的,但却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余丰年更狐疑了,但还是夹着眉心重又打开了木盒,拿出信来看。

  看完后,余丰年沉默了。

  见哥哥突然沉默,姐姐也不再说话,余岁安好奇问:“怎么了?”

  秋穗看向弟弟说:“傅提刑傅大人,惜哥哥之才情,怕哥哥回来后并不读书考试,所以特赠了银子给他花。”

  昨儿晚上父子三人聚一起聊了很久,余岁安如今对傅提刑这个人是再熟知不过。听说傅提刑又惜哥哥的才,又愿意鼎力相助赠他读书考试的费用,不免也大为感动,说傅提刑实在是个好官。

  但很快,余丰年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不对。”余丰年突然又朝妹妹望来,暂时敛了眉眼间笼着的愁绪,又变得严肃起来,问,“就算我运势好,秀才和举人都能中,最终走到春闱那一步,满打满算,百余两银子也尽够了。他这里给的,可够我考七八次了。”他总疑心傅提刑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这个钱,给他只是幌子。

  秋穗也没想通这一点,所以她说:“所以我这不来找哥哥,想你给解惑么?”

  余丰年总怕妹妹和傅提刑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或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约定在。所以妹妹说这番话时,他认真打量了好久,一直在推敲她是真不知,还是骗他的。

  但最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余丰年只是做了决定道:“这个钱,一个角都不能动。”一边说,一边阖了起来,又顺手给锁了,钥匙自己收在了身上,盒子也一并没收,道,“先放我这儿,一旦有机会,我便亲自送还回去。”他认真望着妹妹,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秋穗很坦荡,立即就点头同意:“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然后兄妹二人默契的一同转头看向一旁余岁安,异口同声叮嘱:“此事就我们三个知道就行,别告诉爹娘。”

  余岁安不知道为何要瞒着爹娘,但兄姊都这样交代了,他只能木然点头应了:“哦……”

  然后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试探性想多问一句,就见兄姊又再次以命令式语气异口同声:“不许多问。”

  “……”余岁安茫然,“我不问就是。”心里已经有些要不高兴了。

  但他现在会自我排解了,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兄姊能让他知道的肯定不会瞒他。既是瞒着他的,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比如说,傅提刑给了钱这件事,他们不是也瞒着爹娘了吗?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比爹娘要知道的多一些。

  这样一番自我安慰后,余岁安心中懊恼一消而散,喜悦立即爬上心头。

  堂屋余乔氏喊了吃早饭,三人一道出去了。吃完早饭后,余乔氏对秋穗说:“不管怎样,你今日去祖屋瞧瞧你爷爷吧。毕竟有血脉之亲,而且当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给我们。念着这一点,你既回来了,也阖该去瞧瞧他。”

  秋穗正有这个意思,于是她搁下筷子说:“那我现在就去。”

  “你等等。”余乔氏转身进了屋,拿了两双鞋来递给秋穗,“昨儿我去镇上时买的,是他老人家的尺寸。你既去了,不好空手,但多了也不必带,只这两双鞋就够了。”三房的和他老人家一起住,带别的东西去,不知最后又便宜了谁。

  余乔氏是个心里极清楚的人,恩怨分明。谁对她有恩,她会双倍三倍的还,谁对她有仇也一样。

  虽说对三房的谈不上什么仇恨,但只因这些年他们的态度,她也不想叫他们一家多占一分便宜。身为人子和人媳,对老太爷他们自会有孝敬,但对别人,他们不会多拿一文钱。

  日后仍和从前一样,各家过各家的,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想沾了别的光。

  秋穗明白母亲的意思,所以她听了后什么也没说,拿着鞋子就走了。祖屋是她八岁前住的地儿,虽然有十二年没回来过了,但祖屋的方向她还知道。

  整个溪水村也不大,秋穗徒步走过去,不过一刻多钟就到了。祖屋毕竟是当年住过十好几口人的屋子,虽然老旧,但却气派。在溪水村,便是如今,这样大的屋子也还是独一份。

  秋穗去时,有好些孩子正聚在门前玩儿。瞧见秋穗来,立即蜂拥而上挤过来,围着秋穗。

  秋穗知道他们想要糖吃,就笑着说:“今儿没有,改日有了再给你们吧。”说罢,摸了摸那几个孩子的小脑袋。

  而这时,余家祖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端着盆出来倒水。起初还没认出秋穗来,盯着她望了好久,过了一会儿后,或许是从她眉眼中看到了几分熟悉,又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猜出了她身份,于是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秀才家的大小姐回来了么。这一大早的,怎得空到我们这小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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