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金安 第92章

作者:荷风送 标签: 爽文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但秋穗呢,显然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的。既已经公然挑衅了,若不趁机将此事往大了闹去,只由着衙门里的人和稀泥,日后裴家怕多的是报复的机会。

  所以秋穗的意思是,抓着律法不松口,坚持要裴三郎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边是傅家,一边是裴家,都是皇亲国戚和最顶级的权贵,满京城谁人不知这两家早就势如水火。这两家不论得罪哪一家,之后都没他的好日子过。更甚至,若再牵连了府尹大人,府尹可是要指着他鼻子骂的。

  这门差事难办,这衙差也很为难。但因他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同裴家的立场一样,所以,这会儿衙门里的人自然是更偏帮裴家的。

  那衙差又想了想,然后对秋穗道:“娘子,您看这样可行?此事左右卑职也做不得主了,得回去先禀了府尹才行。不若就此先散了,待卑职回去得了府尹的明示后,若他交代需要抓人,卑职再前往裴公府抓人去。”

  秋穗又不傻,自然知道若不此时当着这众人的面立刻押了这裴三郎去京兆府衙门,之后他便不可能会再登京兆府衙门的门了。所以,秋穗说:“此事这么多人瞧着,正是裴三公子的错,大人还需回禀什么?莫非本朝的律法,对裴家是格外开恩的吗?”

  “这……”那捕快越发左右为难起来。

  而裴绍汝早忍不住了,立即带着家奴就要开打。武丽娘早防备着他们呢,见状,立刻迎了上去。那边,正好江平西也赶来了。

  “出了什么事。”江平西恰巧就是巡防营的人,如今他辖地之内有人闹事,他出面处理此事,也算是名正言顺。

  江平西这会儿身上军甲还未褪下,那捕快认出了是巡防营将领的甲装,立刻迎了上去道:“卑职见过将军。”然后悉数把事情交代清楚。

  江平西目光缓缓转过来,一一在秋穗等人面上划过后,才又看向那捕快道:“既有律法在,为何还不押人去京兆府衙门受理?”江平西的军阶虽然不算高,但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何况,江家从老伯爷数起,数位郎君皆在军中任各要职。

  所以,对江平西,京兆府衙门的人自然是给颜面的。

  此番见江家也站在了傅家一边,且这江小将军管此事也算是名正言顺。所以,那捕快索性趁机扔了这差事。

  捕快道:“既将军来了,不若此事由将军处理吧?此事虽说归京兆府衙门管,但将军您是管这京中治安的,您接受此事也名正言顺啊。”

  江平西却并不接这话茬,只质问他:“这是你们家大人的意思?”

  “这……”那捕快立马又再软了态度,“这并非卑职大人之意,此乃卑职之意。”

  江平西就道:“既如此,那便押往京兆府衙门去。至于此案最终该如何断案,还得京兆府衙门审理过后才能做下判断。”又望向一旁早怒目圆瞪的裴绍汝,江平西并没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只仍平和又沉着道,“裴三公子若自认无罪,也不会怕多跑这一趟。如今既有人状告三公子,想必三公子也想上公堂洗清自己的嫌疑吧?”

  如此一来,京兆府衙门便再无犹豫,直接就把裴绍汝给押上了。

  裴绍汝既被押送,状告其的一众人,包括秋穗三人在内,自然都得一并跟上去作证。所以,一时之间,此事迅速从春风楼内传扬开了。

  首先,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裴家和傅家。

  喜鹊人才到傅侯府门口,傅家已经有人率先一步将此事禀去了傅煜那儿。傅煜听后怔了下,然后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又再反问了一遍:“什么?”

  傅煜将手中书册反扣住搁在案上,他则肃着容色说:“再说一遍。”

  那得了消息匆忙来禀的家奴,立马又回道:“府上未来的五夫人,也就是那余家娘子,她在春风楼把裴家的那位三公子给状告了。如今,裴三公子已经被京兆府衙门的人扭送到了衙门里去,小的听说,京兆尹大人这会儿就要升堂开审呢。”

  一时间,好多个决策在傅煜脑中转着。他在想,趁着此次机会,他要如何尽最大可能的去踩一下裴家。

  那裴绍汝,出了名的京中纨绔,坏事没少做。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将他告去公堂。毕竟,在这偌大的盛京城中,除了他们傅家不怕裴家外,旁家没人不怕裴氏兄弟的。

  这样一想,傅煜倒是仰头哈哈笑了两声。心中对秋穗这个还未进门的弟媳妇,倒是生了几分钦佩之情。

  不免也会赞她两句道:“不愧是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果然是有些胆识和谋略在身上。既如此,我便不好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然后他便抬手招过那家奴来,凑在了他耳边说了几句,交代了几件事去给他办了。

  既然那余娘子是打的傅家名号状告的裴家郎君,那么,他这个傅侯府的一家之主,着实不该缺席在公堂之上。所以,在府内一应都做了交代后,傅煜即刻吩咐备马,他打马往京兆府衙门去。

  果然,在他纵马疾驰赶至京兆府衙门门口时,正好撞上了同样打马而来的裴家二郎裴绍卿。两家乃政敌,皆是皇亲国戚,又同样位高权重,故而素日见了面,不过也只是场面上的问候。

  而这一回,因着是傅家状告的裴家郎,此番二位家主碰面,竟是连往日里表面上的和谐也没有了。

  裴绍卿美姿仪,容色瑰丽,不到而立之龄,一身低调奢华的云白纹金丝线绣物的长衫,衬得气质干净脱俗。此番鹤立在裴家一群家奴中,像是下凡的谪仙般。

  而另外一边的傅煜,则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傅煜一身黑袍加身,容颜俊朗,挺拔着身姿负手立在那儿,神色威武,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活阎罗。

  二人气质大不相同,但气场却不相上下。

  *

  京中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有人快马赶去叶台把此事告诉了傅灼,傅灼听后,再顾不得其它,只匆匆同余家父子道别后,他则速速打马往京中赶来。当然,未免会影响到余家父子三人即将秋闱考的发挥,傅灼对京中之事只字未提,只说是有些临时派发下来的差事要办,不得不即刻回京去。

  余家人也未多想,只当他真是有紧急差事要忙。

  而那边,待傅灼打马疾驰赶往京中时,京兆府衙门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傅煜早搜罗了不少裴家人的罪状,裴绍卿的暂且抓不到,但其弟裴绍汝的却是一抓一大把。像今日调戏良家女之事,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干过。更甚至,还曾闹出过人命来。只不过受害者家眷碍着裴家权大势大,状告无门,不敢声张罢了。

  如今,既得知傅、裴二家对簿公堂,再有傅煜的人背后招揽怂恿,那些曾受过裴家三郎侮辱构害的人,立刻全蜂拥而上,围挤在了衙门门口。

  裴绍卿原还想着,这个没出息的弟弟,借着这回打他一顿也好,叫他吃一记亏长点记性。却没想到,傅家背中作梗,竟是想置弟弟于死地。

  裴绍卿见状,便也不继续留在这儿周旋了。而是进了宫去,寻到了御前。

  当今天子萧奕,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斯文俊雅,但即便不怒,身上也自有天威在。裴绍卿把事情说了后,萧奕抬眸朝殿下望来一眼,有些无奈道:“你平日里怎么不管束管束他?他这样的胡作非为,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借朕之手再平息了此事,那他日呢?总不能叫朕一再的偏袒你们兄弟两个。”

  裴绍卿说是,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他又说:“此事说来怪臣,是臣教弟无方,但若真正算起来,也不能怪臣一人。当年,宸妃娘娘还在世时,最疼的就是这个弟弟了。有宸妃娘娘的疼宠,这才叫他越发肆无忌惮,只当还是宸妃在世时呢。”

  提起宸妃,萧奕神色突然变了。变得柔和,也变得矛盾复杂起来。他抬起目光,望向门外远处的天际,思绪也早飞得遥远,似是回到了当年还在潜邸时一样。

  宸妃这个人,虽生得娇柔好欺,但却又是勇敢坚强的。她死在他怀中时,没求过他别的,只求了他定要好好善待他们裴家,善待她那双还年幼的兄弟。

  他当时是应了她的。而这些年了,他也一直在兑现这个诺言。

  给了裴家名望,给了实权,拥裴家成为京中第一权贵。对那个裴三,他更是一再网开一面。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看在宸妃面子上。

  萧奕微微阖目,眼前又清晰出现了宸妃临终前的那一幕。到底不忍心违背了曾对宸妃的承诺,萧奕再睁眼时,便给了裴绍卿答案道:“朕会召傅卿入宫,劝他息了此事。另外,卿还望对其多加管教,今日之事,不准再有下回。若再有下回,便是抬出宸妃,朕也照样不会手软。”

  裴绍卿当然知道这是最后一回了,断然不可能会再有下回。他心下也早做了决定,待此次事态平息后,他便送了绍汝出京去,再继续留他在京中,迟早得捅出大篓子来。

  所以,裴绍卿立刻应道:“是,臣谨遵圣上旨意。”又说,“臣告退。”

  最终,以裴绍汝挨了五十个板子,且裴家拿钱给那些受害者息事而告终。傅家这里,有圣上相劝安抚,自然也就不会再把动静闹大。

  君臣二人彼此心中皆清楚,此番圣上为了裴家,是又欠了他傅家一回了。

  *

  而那边,秋穗等人对今日的结果还算满意。从衙门里出来时,也一并把意柳给带回了穗园去。

  到了穗园后,意柳跪在厅堂中间,给秋穗春禾磕头道:“今日多谢二位娘子仗义相救,日后意柳当牛做马报答二位娘子的恩情。”

  秋穗叫她起来说话,然后笑着对她说:“我不要你当牛做马报答我们,我只想你日后到我们酒楼来帮忙。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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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意柳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 她愣了下。

  在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没有听错,且此刻也非是在梦中后,意柳立马又跪了下来。

  “民女愿意!我愿意!”春风楼闹上那一场, 之后京兆府衙门又闹了那一场, 秋穗的身份也早不是秘密。所以, 意柳这会儿自然也知道秋穗身份尊贵,知道她乃是傅侯府里的未来夫人。

  阖京的百姓是没人不知道傅裴两家的, 同裴家的声名狼藉不一样, 傅家世代勋贵的侯爵之府, 是很有些好名声的。若日后能投靠在这样的人家名下, 那么, 她也不必再日日担心是否之后裴家会来报复了。

  何况,今日一场后,春风楼那儿的差事她肯定是丢了, 家中母亲病着, 还有三个弟妹需要她赚钱养活, 她此刻最缺的就是钱了。所以,此番既有这样的好事儿, 她又为何不愿意呢?

  她简直是太愿意了。

  意柳心中大为感动, 口中一直说着感激的话, 道:“二位娘子真是我的福星, 我真是何德何能,今日竟能得遇这样的贵人。若不是您, 我怕我今日是活不下去了。”说到这里,她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秋穗起身, 亲自扶了她起来, 然后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秋穗本也是底层的出身, 所以对意柳这样的人,她是太能感同身受了。当年,家中父亲病重缺钱,走投无路,她为了解家中困境,把自己卖了。而如今,看着意柳,她突然有点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所以对意柳,她也是真心想彻底救她出困境的。

  至少,这样正值青春好年华的女郎,她不能看着她一步步堕落下去,日后真走到那死胡同里。救赎意柳,也有点救赎当年自己的意思。

  所以,秋穗拉着她手,亲昵道:“但是我们的酒楼还没开呢,我们正在筹备中。我今日见你态度认真负责,是个能干实事的,所以就想先定了你到我们酒楼来。我也知道,你家中母亲病了,又有弟妹要抚养,所以,这段时间你若需要钱,是可以提前预支月银的。以后我们的账是由春禾姐姐管,你只管同她去要就行。”

  春禾这会儿也站了起来,坐去了意柳另外一边。她也同秋穗一样,拉住了意柳的另外一只手。

  “但凡有什么需要,都尽管开口找我。我们都是极好说话的人,你不要怕。”

  意柳又哭又笑,然后拼命冲身边的二位娘子点头。

  今日太晚了,所以,秋穗在安抚了意柳后,又让武丽娘从她私账中拿了十两银子来。把十两银子交到意柳手上,她则又安排武丽娘亲自送意柳回去。

  意柳推辞不肯要,秋穗却道:“这十两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却是你娘救命吃药的钱。我知道人有骨气是好事儿,但若为了骨气而不顾家中亲人之性命,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这十两是我给你的,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为你娘买药的钱。之后的一阵子,酒楼虽没开张,但你也随时可来这穗园。我如今正在家中试菜,春禾这两日要忙赁宅子的事,不管你想帮我们谁,都可来搭把手。”

  意柳立即说:“我定每日早早来,再晚晚的回去,我定会不怕苦累,努力的干活。”

  秋穗说:“你将来定会有很大的出息。”

  送走意柳后,秋穗见天色晚了,且今日忙这一场也实在是累,就要去歇下。正想起身往寝室去,却见喜鹊匆匆来禀说:“傅郎君来了。”

  秋穗一愣,这才想得起来,今日在京兆府衙门口时有见过他,他已经从叶台回来了。原以为她已没事,且天已很晚了,他已经回去了,却没想到,他竟一直等她到现在。

  “去请傅郎进来。”秋穗忙交代,然后又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今日之事,她虽说有一番心思和算计在,但事后细细思来,也自知有不妥之处。虽说她今日是想借此机会把事闹大,又是打的傅侯府旗号,日后百姓议论起来,自然也会捧傅家踩裴家。两家名声威望,高下立判。

  但政局上的事,又岂是她一女子可以纵横得了的?她怕她今日的这点小聪明,会给傅家带来麻烦,会坏了傅家兄弟对朝堂局势的布控。

  她原还想着,哪怕傅侯府不来兴师问罪,明日一早,她也得登门负荆请罪的。此番傅郎来了正好,她可先向他说声抱歉。

  傅灼很快就进了门,秋穗见状,立即起身迎过去。

  傅灼望见她第一句说的是:“岳家一切安好,你勿念。我得知今日之事匆忙赶了回来,但却是瞒着他们真相的,所以,你也不必为此着急。”

  秋穗谢他说:“多亏你顾虑周全,我在做这些时,都没能考虑得太多。今日一事……虽说是事情到了那一步我不得不如此做,但也的确是我莽撞了。傅侯那边……应该很愤怒吧?”

  傅灼笑道:“方才同兄长一道打马过来,兄长还对你句句称赞呢。说你不愧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身上确有点胆识和魄力在。若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急中生智,如此狠狠敲打了裴家一回?所以,若怕兄长因此怪你,那你大可不必担心。”

  听他这样说,秋穗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但她的确还是觉得今日自己冒失了:“那裴三郎作恶多端,那么多人聚集在京兆府衙门口伸冤,最后竟还是叫他逃脱了。不过是打了五十板子而已,身上的伤好好养一养,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可今日若非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敢于站出来为那女子抱不平,怕是今日他裴三郎身上又多背负了一条人命。我知道,今日最后侯爷肯息事,定是宫里的旨意吧?”她有些心灰意冷,心凉凉道,“果然是没有王法的。”

  傅灼却宽慰她道:“你也别伤心,虽说今日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今日这样的一场,却是极有用处的。至少,傅家因此赚了名声,而裴家更是失了名声,这一局上,傅家占上风。另外,裴家入宫求情,圣上虽最终答应了,但心里总归是有根刺在。明知谁对谁错,圣上却故意保裴家,在圣上心中,自然也知道是亏待了傅家。最后,裴三郎作恶多端,经此一回后,裴家必然会对其多加管教,日后他再想在京中为非作歹,已然不可能了。如此京中少了一恶霸,于良民百姓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所以,秋娘你今日之壮举,不论是傅家,还是于百姓,都是有利的。该是兄长和傅家谢谢你才对,又怎会需要你道歉呢?”

  傅灼把其中的层层道理和利害关系都悉数说给了秋穗听,秋穗听后,果然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笑着道:“那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也不求什么功劳,只要傅家领她的情,她没给傅家添麻烦就好。

  傅灼深深望着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道:“只是今日之事也的确是凶险,我实在怕你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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