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山醉
整整一个下午,乔沅都待在营帐中等待消息。
乔母也跑过来陪着女儿。
日头渐西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消息。
二皇子李珉洁净的锦袍被树枝划破,灰头土脸地背着昏迷的皇帝回来了。
身后的禁军也或背或搀着一些官员。
等候在此的太医们一拥而上,为他们包扎伤口。
乔沅在这些人群中搜寻,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倒是李珉看见了她,特意跑过来,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
“宁国夫人,你……镇北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找到皇帝的时候,皇帝已经昏过去了,身边的内侍哭丧着向他解释经过。
当时皇帝和镇北侯在一处山洞休息,地动来临,碎石滚动,眼看山洞要被堵住。
镇北侯推了皇帝一把,把他推出去,自己却没来得及出洞口。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山洞都坍塌了。
乔沅怔了怔,“你是说,齐存还没出来?”
她想要保持冷静,水眸中却还是泄露出一丝仓惶。
李珉怜惜地看着这位受惊的美人,鬓角一缕碎发散落,此刻主人却无心整理仪容。
他安慰道:“你放心,本殿刚才紧急抽调了人手进山,一定会把镇北侯带回来。”
就是不知道带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首。
现在营中急需主事的人,李珉还有许多事要安排,略略安慰了她,马上又投入到忙乱中
乔沅站在原地,抬头眺望远处的御虎山。
刚经历了地动,原本平静的御虎山此时灰尘滚滚,树木倒塌,还能看到几个黑点在山腰处移动。
那是搜救的禁军。
“太医,快来太医!”
营口一个内侍哭天喊地地冲进来,身后几个人抬着一个男人。
那是大皇子李典,听说不幸地被山石砸中。
这些人经过乔沅旁边的时候,她看到担架上的大皇子。
乔沅仅是看了一眼,马上收回视线。
巨大的山石冲击力大,足以把人砸得生死不知。
若是好一点,还能保住性命,若是差一些,没有食物水源,恐怕等不到搜救的人。
在外的一些官员陆陆续续被找回来了,好在目前没有人死亡,除了个别受伤重的,其余都是轻伤。
镇北侯却始终没有消息,禁军说那片山洞坍塌地太厉害,挖开需要时间。
皇帝醒过一次,回想起镇北侯的救驾,感动得老泪纵横,下令增加人手,务必要把镇北侯带回来。
……
月明星稀,营地内一片安静。
伤员们老老实实待在营帐,禁军搜救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尽,也早点休息,以便明日再进山。
躲开少数的侍卫,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悄悄出了营地,进了御虎山。
此时山内碎石遍布,沿途还可以看到一些被压死的动物。
小玉在一处平地上望了望,确定了方向,朝山腰处一棵显眼的柏树走去。
前世,她自然是没有机会跟着来参加秋狩的,但事后听府上说起过,侯爷是在一棵柏树上系了红带子,才引来了搜救的禁军。
小玉终于来到了柏树下。
柏树树干粗大,枝繁叶茂,显然活了很多个年头,根部虬结抓住土壤,才在这场地动中幸免于难。
小玉向四处看了看,果然发现一处洞口,坚定地走了进去。
今晚,就是她和侯爷美好爱情的开始。
一刻钟后,乔沅茫然地在树下张望。
她今天注意到小玉的不同寻常,晚上看到小玉偷偷摸摸地走出营帐,也跟在后面。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质,没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只能走一段停一段,于是顺理成章地跟丢了。
这就是小玉的秘密吗,乔沅有些疑惑。
她绕着柏树走了一圈,没看出什么,正想离开。
却没想到头一次走这么长的路,脚上提不起力气,被粗大的树根绊了一下,下一秒,失重感传来。
……
乔沅醒来的时候,看着头顶那个高高的月亮,整个人都是懵的。
借着几分倾泻进来的月光,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洞穴,也许是为捕捉猎物挖下的,谁知遇上地动,里头完全被打乱了,甬道往更深处延伸。
乔沅看了看高高的洞口,对自己的体质十分有自知之明,凭借自己一个人是爬不上去的,只能另寻出路。
好在她提前带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乔沅试探性地往里走。
一路没碰到什么虫蛇,估计都躲起来了。
乔沅刚才那么高的洞口摔下来,身上又酸又痛,本来就没力气,现在更是累得不行。
但她又不敢停下,不知道哪里会窜出什么危险的东西。
娇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心里怕的不行,也只能含着泪继续走。
委委屈屈的乔沅这时候想起齐存的好了,要是他在的话,就可以背着她。
就算碰到什么野兽,铁球似的一拳过去,老虎也受不住。
不知是不是因为乔沅的念叨,在穿过一片石林后,前方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靠在洞壁上,轮廓高大,却没有动静。
乔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火折子往前一照。
真的是齐存!
她连忙推了推他的肩膀,下一秒,那个高大的身躯突然压过来。
乔沅心里猛地一跳,冰冷的骑装贴着她的衣服,传来一阵阵凉意。
齐存……是死了吗?
她颤着手放到齐存鼻下,还好,还有气息。
乔沅把火折子放在地上,扒开齐存的骑装,果然见他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齐存脸色苍白,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乔沅掏出怀里的药包,没处理过这种伤势,只能把里头的药材一股脑撒在他背上。
齐存的衣服已经被血染脏了,她只好从自己裙子上撕下布条。
洞里阴凉,尤其是夜间,温度更低。
乔沅胡乱地给齐存包扎好,避开他的伤势,抖着身子钻进他怀里。
……
齐存在地动的那一刻,脑子里转了一圈,一把把皇帝推出去。
看到皇帝震惊又感动的目光,他心里微微一笑。
皇帝生性多疑,虽然封了他为大将军,却狡猾地把虎符一分为二。没有他的那一份,齐存并不能完全号令三军。
齐存不甘受制于人,没有谁比他更知道掌握权势的重要性。
他的小妻子那么娇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珍珠宝石打着响儿玩。还没学会骑马,已经让人购置了周边的宅邸,准备打通当做跑马场。
权势很俗,却可以养出乔沅一身富贵荣华的仙气,让她能够随性而为,不用受任何人和事的委屈。
齐存冷静地分析,山洞坍塌,他可能会受伤,但不会死。
底层爬上来的穷小子,命硬得很,战场上无数次死里逃生,阎王都不敢收他。
洞口被堵住,他干脆拖着被砸伤的身体往里走,实在走不动了,就地坐下来歇一歇。
按照往常的经验,睡一觉起来,这具身体可怕的恢复能力就能让他有力气支撑到找到出口。
地面很凉,凹凸不平,坐着很不舒服。身体机能在竭力帮他恢复伤势,
体内像是火烧一样,偏偏皮肤表面又摸起来很冷。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每次受伤,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齐存强迫自己放空脑子,睡着就好了。
一如从昏迷中醒来的每次睁眼,僵直的身体,火辣辣的伤势,脑子里像是有锯齿搅动。
唯一不同的,是臂弯里那具软软的身体。
这是梦吗?
齐存不敢动,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靠在他胸前的小脑袋。
薄薄的眼皮遮住那双魂牵梦萦的眼眸,琼鼻樱唇,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出的热气撒在他的脖颈上。
看来他是烧糊涂了,乔沅此时应该在温暖的营帐里,而不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崩塌的山洞。
齐存淡定地想,这个梦还挺好的,他现在浑身充满干劲儿,一点儿也不疼不累了。
乔沅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她费力地睁开眼一看,脸色爆红。
“臭、臭流氓!你在干什么!”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身上还负着伤,一天到晚脑子里除了那种事情就没有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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