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宿敌成双对 第53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

  照过重华府青墙黛瓦的暖阳落入深宫,梢头的雀鸟正心情舒畅地迎风啼叫,嗓子百啭千声,很快就成群结队起来。

  柔嘉殿内的槛窗被人推开一扇角,风华正好的光金灿灿地落了宇文姝一脸,浓墨重彩地叫她睁不开眼。

  两只胆大的云雀乘势沿枝头跳到她跟前,歪着脑袋好奇地往屋里打量,却不怕生。

  三公主懒得轰走它们,将头抵靠于窗框处,目色沉沉地盯着手边上蹿下跳蹦跶的鸟儿,眉宇间淡淡的,有一缕低迷的疲惫。

  “殿下,殿下。”

  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欢欢喜喜地跑来唤她,“檐下常讨食吃的那只白猫生崽了,一窝里头四五个呢,糯米团子似的都没睁眼,您要去瞧瞧么?”

  她闻言才倦倦地抬起视线,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哦,放那儿吧,回头我再看。”

  宫女见她神情委顿,忙收敛情绪,试探性地上前询问:“殿下,您脸色不好啊?可是身体不适,要奴婢去请太医来么?”

  “不要紧,不用麻烦。”宇文姝拉开旁边的小抽屉,从中抓了把葵花籽撒到窗前。

  瓜子噼里啪啦砸在青砖上,顿时将几只雀鸟吸引而来。

  她盯着那啄食吃的小东西,突然开口,“听说,宇文笙此次立了大功,前朝还有朝官请命,想要她主持今年的春典。”

  宫女见她提这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局促,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应答。

  “她真是厉害啊,又在父皇面前挣了脸面。”

  柔嘉公主语气清淡,垂眼看咫尺之外憨态可掬的云雀,梢头唱歌的鸟儿很快也扑棱棱飞下来,挨挨挤挤聚成一堆。

  “这一回好像连外面的士子和京中百姓也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心系天下臣民。”

  她唇角正要往上牵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长眉忽的浅浅一皱。

  “为求公道,御驾途中拦马车的秀才……”

  三公主无神的眸子里流过几许闪烁,她偏了偏头,不可置信一般自语道,“这人,这人我遇到过。”

  宇文姝越想越清晰,“竟是我先遇到的……”

  当日在前往南山的路上,某位禁军统领曾向她通报,说有个读书人要见她。

  三公主此时此刻方回忆起始末,掌心扶住桌沿,不甘心似地咬了咬牙,“对方是为我而来的?他是来寻我的……”

  她不住自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错过了?”

  老天爷分明一开始想眷顾她,是她自己没把握住机会,是吗?

  宇文姝心道,替考生求见父皇,惩治奸恶,匡扶正义,还天下士子一个清朗科场的人,应该是她的。

  她本可以在大应文臣当中博一个好名声。

  可她偏偏,亲手将这因缘拒之门外。

  宇文姝捏着桌角的五指由于用力而泛出白色,她蓦地松了手,整个人便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

  “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的命不好。”

  她喃喃道,“命中注定的,她宇文笙就是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叫她遇上。”

  哪怕同时、同地、同样的人与物。

  甚至即便是自己真的接见了那名秀才,结局未必就有她这么光彩。

  思及如此,宇文姝心上猛然一凛,扭头抓住宫女的手,“她真的比我好吗?我是不是什么都不如她?”

  “是不是这辈子就注定了,她永远会压我一头,永远比我过得舒心自在?”

  宫女先就瞧她呢喃轻语个不停,此刻又被自家公主一连串近乎惶恐的质问,赶紧安抚道:“不是的,不是的殿下!”

  “您哪有不如四公主啊,没有的事。”

  宇文姝不自觉地摇头,“不,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抬抬手就能得到,父皇疼爱她,母后赞赏她……连夫家也是家世清白,人口简单。

  “我花了多少年,多大力气在民间积攒的声威,她只凭这么一件事,轻而易举地就盖过了。”

  “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围着她转。”她神色木然,“天之骄子,到哪儿不受人瞩目呢。”

  宫女拍拍她的后背,“殿下怎么这样想呀。”

  “陛下不一样宠爱您吗?您看,皇后娘娘能从当日那么多嫔妃中脱颖而出,母仪天下,不也是您的福气么?

  “您是嫡出的公主,和先皇后的长公主一般尊贵,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或许是“嫡出”两个字有所安慰。

  宇文姝的情绪渐次平息了不少。

  宫女立时趁热打铁,“再说了,宫中的小皇子小郡主们,哪个不喜欢您呀?六皇子可是成日的黏在你身边呢,是不是?四公主哪有您这么好的人缘。”

  宇文姝扶着她的胳膊,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犹在恍惚,眼眸里看不出喜怒,那目光飘无着落地盯着虚处,良久才微不可见地颔首。

  窗沿边上仍是叽叽喳喳围聚着吃葵花籽的雀儿。

  皇后跟前的婢女恰好路过,在高墙外驻足听了半晌的只言片语,沉默地摇头叹了口气,仍朝禁庭深处去了。

  *

  梁国丈下朝后照例在太监值房处小坐了一会儿。

  此番煮茶多等了些时间,因而出外朝就已过了午。

  长子梁敏之正等在第二道宫墙的门下,父子俩碰面后,便不紧不慢地沿着甬道信步前行。

  “周伯年一死,事情总算翻了篇,父亲你也能睡个好觉。”梁敏之难得松口气,“虽然略有折损,好歹是保全了家里。只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伙儿怕是得夹着尾巴上朝了。”

  周梁两家交好乃是不争的事实,哪怕账面上做得太整齐,悠悠之口防不住,多少会遭人非议。

  为了和周伯年划清界限,舞弊案案发至今,梁氏一族在每次的朝会上简直大气也不敢出,齐刷刷的闭了嘴,安静得异常低调。

  梁少毅掖着手悠悠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那些都是小事。要扎根固本,原就是用小火烹鲜,急不得的。”

  梁公子仍觉得难办,“话虽如此。”

  “但周家失势,咱们目前又要避嫌,六部空出来的职缺可就不好再填人上去了,对梁家也是桩损失。”

  “是啊。”

  梁国丈惆怅地吐出一口气,只好安慰儿子,在他肩头轻摁,“总能慢慢再讨回来的,得有耐心。”

  “嗯。”梁敏之顺从地点头,接着问道,“对了,长姐是有让人带什么消息么?”

  “没什么要紧的。”他收回手,“只是叫我们多盯着点重华公主。”

  梁国丈习惯性地眯起眼,“这丫头属炮仗,来势汹汹绝非善类。近来,她那边的声势的确有些嚣张。

  “是得想个法子,压一压她的气焰才行啊。”

  *

  一入三月,艳阳好似就没停过,连着十来天的大好晴日。

  商音找了个借口进宫,趁鸿德帝犹在朝殿听政,她带着今秋拐入归月阁内。

  这小阁楼从前是藏书的地方,之后闲置了,而此地临着老太妃们的住所,索性便辟出来以作杂使的库房之用。

  为方便宫人值守,殿宇旁的屋舍置办有桌椅床铺。但照顾老宫妃的,也多是些老宫女、老阉人,久而久之,已把这值房当做歇脚的归宿。

  小太监将反反复复擦了数次的杯盏小心翼翼放于桌上。

  他的师父在一边盯着炉子,姿态从容地拿茶舀给那位传说中茹毛饮血的重华公主添上一盏热腾腾的香茗。

  商音当然没有喝,只坐在对面,堪称客气地与之交谈:“……周伯年的势力在朝中已尽数根除,不过不知为何,父皇放了他那大孙子一马,并未赶尽杀绝。”

  “应该是梁国丈设法保下来的。”

  老太监年事已高,他说话语速极慢,见公主不喝倒也不劝,自行执杯浅饮一口。

  “梁家近来受此事牵连,风声鹤唳,小心得紧,怕是不好再拿住他们的短了。”

  “唉。”

  商音听了就生气,“可惜了,辛辛苦苦忙活一阵,只拉下一个周伯年,没能动到梁家的根基。”

  她义正词严:“姓梁的肯定有问题,必然参与其中。多半是拿周逢青作要挟,让周伯年心甘情愿替他扛罪。”

  重华公主忿忿地锤在桌上,“只差这么一步,一步!若朝里有人推波助澜一把便好了,像是方灵均、方阁老……随便谁都能带着一帮人弹劾他,多难得的天赐良机啊。”

  说到这里,她更加头疼地支起太阳穴,“我怎么就没嫁给方灵均呢。”

  接着便小声努嘴:“都怪父皇乱点鸳鸯谱!”

  “殿下。”

  老太监将手边的香酥花生推到她面前去,轻言细语地道,“欲速则不达,况且您此番也不算全无收获,拔除了周家势力,等同断了梁氏一臂,他们不见得能好过到哪里去。徐徐图之吧。”

  商音捡了颗花生米,不情不愿地扔到嘴里嚼。

  公主殿下天生的急性子,就喜欢心急去吃热豆腐,她不要徐徐图之,她要快快图之。

  “再说……”

  老太监斟着茶水,话音却是一转,略有微词,“姑娘家家,怎么能总拿婚姻当儿戏呢。”

  那头的公主不以为意,“反正嫁谁不是嫁,我瞧这天底下的男人都差不多,倒不如嫁个对自己更有用处的。”

  对方隐约担忧地问:“是隋大将军待您不好吗?”

  商音动作顿了顿,眼神随即有些心虚,“那……倒也,不是。”

  “他……”

  她思索半天找了个折中的词,“还行。”

  “既然如此,殿下何不找隋将军帮帮忙呢?”

  “他能帮什么忙啊?”商音脱口而出,只觉不靠谱,“他离京多年在外征战,官场上那些弯弯绕他能懂吗?再说手里也没人能用啊,他爹又是……”

  越讲越心烦,“唉,不提了。”

  “何况。”她高傲地哼了哼,“他又不喜欢我这样的。”

  此话一出,老太监扬起眉来,诧异地带着询问之色朝她身后的今秋投去一眼。

  后者摊开手,表示无奈地耸耸肩。

  老太监:“殿下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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