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瞬息
楚正则被她这歪理逗笑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朕夸你?”
薛玉润歪着头,狡黠地问道:“那你夸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一点娇嗔。
这点娇嗔,像一只小奶猫,在他的心尖上蹭了蹭。
“夸什么呢?”楚正则低眉敛目,声调悠长,若有所思。
薛玉润抬头看他,竟下意识地屏气凝神,当真忍不住期待起来。
但过了会儿,她心中对楚正则的认知压过了砰砰的心跳,她严肃地道:“陛下,你要是敢夸我‘自圆其说的水准一流,连御史也自愧弗如’,我就……”
“嗯?”被说中心思的楚正则气定神闲地问道。
薛玉润想了想,谨慎地道:“你有带什么东西来,但是还没来得及给我吗?”
楚正则唇角微勾:“嗯。”
他挥了挥手,在德忠身后的德诚就毕恭毕敬地捧着一个小瓦罐走了上来。薛玉润一瞧,瓦罐上正写着大大的“曹”字。
正是乞巧节晚上,他们错过的蜜饯铺子。
楚正则从德诚手中接过瓦罐,当着薛玉润的面开始拆瓦罐上封口的油纸:“汤圆儿,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瓦罐内甘甜醇厚的香气扑鼻,勾得薛玉润的馋虫直往外探头探脑。
她一扭头,冷哼了一声:“大哥哥给嫂嫂买了好多蜜饯,我早就吃腻了,这招不管用!”
“哦?”楚正则捏了一块蜜饯,放进口中,细细品尝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道:“曹记新出的雕花梅球儿,确有一番风味。难怪朕听说,曹记今晨开业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一扫而空。”
薛玉润稍稍把头偏回来了些,但又很快地转了回去,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上次他就是这么用小酥肉哄她的,这次她才不要妥协!
身后的楚正则没有说话,只是不多时,便欺身上前。
少年身躯带着蓬勃的热气,惹得他身上干净清冽的皂角香气也显得热烈。薛玉润下意识地想躲,但硬生生忍住了,坚决不肯后撤一步。
于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小瓦罐,轻撩她的帷幔,另一只手则递来一块蜜饯:“那我妥协,好不好?”
他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俯首,声音略低,便像是附在她耳际说出口。
她大概是从他身上沾染了热气,脸颊也变得热腾腾的。
“勉强好吧。”薛玉润轻哼一声,一口咬住蜜饯,也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温软的唇蹭过他的指腹,楚正则的眼神蓦地一暗,连声音也喑哑了几分:“汤圆儿……”
“干、干嘛呀?”薛玉润心如鼓噪,含含糊糊地问道。
但这一次,她没有逃。
楚正则移步到了她的身前,缓缓地伸手,轻撩开她的帷幔:“有一件事,我说错了。”
他的动作轻缓,就像怕惊扰了一枝花苞的盛放。
“哼,你有好多件都说错了。”薛玉润踮了踮脚尖,低着头,却竖起了耳朵:“你说的是哪一件呀?”
然而,她竖起耳朵之后听到的,却是哥哥扬高的声音:“咳,陛下,臣万幸!还能来得及送您!”
薛玉润:“……”
楚正则:“……”
*
薛玉润简直要被大哥哥气死了。
她气鼓鼓地抱着蜜饯罐子,头也不回地走到薛大少夫人钱宜淑的院子里:“嫂嫂,我要跟你睡!”
钱宜淑捧着鼓起的小腹,看着跟在薛玉润后头的薛彦扬,乐得花枝乱颤:“好啊,好啊。”
薛彦扬无奈地扶额:“夫人,你还纵着她。”
“我们的宝贝汤圆儿,我自是要纵着的。”钱宜淑看着附在她小腹上听胎动的薛玉润,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汤圆儿,你哥哥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坏事没有坏事,姨姨很好,你娘亲很好,你爹爹……”薛玉润感受到掌心传来的胎动,连忙压低了声音哄道:“你爹爹也好吧。”
最后那半句话,很是勉强。
钱宜淑笑着看了薛彦扬一眼,薛彦扬黑着脸喝茶,她便低头问薛玉润道:“那你哥哥又干什么好事了?”
“我让哥哥留下来的时候,哥哥走得比谁都快。”薛玉润气鼓鼓地道,不过顾虑着钱宜淑和腹中的孩子,她压低了声音:“结果,刚刚陛下差点儿就要承认他哪件事做错了,哥哥又来得比谁都快!”
薛玉润越想越生气。
刚刚楚正则差点儿就要承认他哪件事做错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世上还能有比听了一半这样的话,更急人的事吗?
不可能了!
“我这些日子不进宫,陛下也不去登高宴。”薛玉润沮丧地道:“我或许再也不能知道陛下究竟做错了什么了。”
这些日子她都要留在家里陪祖父和哥哥嫂嫂,不会进宫。就算下次她进宫,楚正则十有八九也不会再次提及此事了。
薛彦扬轻咳了一声,板着脸道:“帝王之过,不知为大幸。”
薛玉润“哼”了一声,转头就贴着钱宜淑,严肃地道:“嫂嫂,要不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
薛彦扬:“……”
钱宜淑乐不可支,毫不留情地揭薛彦扬的短:“你哥哥就是嘴硬,先前大言不惭地要放你去送陛下,转头又在我房里来回踱步,怎么都坐不安稳。思来想去,还是赶回去接你。”
“等你二哥哥回来就好了。”钱宜淑安慰道:“等他回来了,你哥哥就会去盯着他了。”
“二哥哥具体的回程定了吗?”薛玉润对钱宜淑的话深以为然。
二哥哥性子跳脱,小时候上房揭瓦,没少被大哥哥拎着戒尺揍,还得她去求情。
薛彦扬眉心微蹙:“方才陛下没跟你说?”他顿了顿,狐疑地问道:“那你们耽搁那么久,都在说些什么?”
薛玉润一回想起刚刚的情形,热气就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瞧见她红红的耳尖,钱宜淑笑着打岔道:“陛下之事,我等不宜知晓。”
薛玉润忙不迭地点头。
薛彦扬拗不过夫人也拗不过妹妹,只好叹了口气,道:“陛下今日来,提及了彦歌回程一事。”
薛彦歌是薛玉润二哥哥的名讳。
“今天,中山郡王的折子呈到了陛下跟前,他祈求恩典,想携家眷回京过冬祀。彦歌领兵护送。”薛彦扬解释道:“若是陛下准了,那么在登高宴前后,彦歌护着中山郡王和家眷也该入都城了。”
中山郡王是中山王的嫡长子。中山王身为辅臣,留在都城。而中山郡王一家则留在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薛玉润想了想,道:“那二哥哥多半能在登高宴前后回来。”
薛彦扬问道:“为何?”
“明年是姑祖母的六十大寿,为了庆贺圣寿节,中山郡王肯定会上表,请求回宫。”薛玉润笃定地道:“到那时候,陛下为了交好宗亲,也要应允中山郡王回京。那还不如趁现在直接准奏,以显圣宠恩隆。”
薛玉润掰着指头数了数,道:“中山王和中山郡王父子孙三代八年未曾团聚,这次出了乞巧节陛下趁夜出宫一事,中山王素来懒怠动弹,还特意赶来行宫劝诫。为表彰中山王的耿耿忠心,陛下恩准中山郡王一家提前回宫,恰是时候嘛。”
薛彦扬欣慰地点头:“确然如此。”
他话锋一转,道:“所以,陛下也未必不会去登高宴。中山郡王世子和长乐县主,可能会留在都城嫁娶,定会参加登高宴。陛下与中山郡王世子同辈相交,重九登高节又是休沐日。”
“喔。”薛玉润低着头,哼哼道:“我才不在乎呢。”
薛彦扬一噎,方才究竟是谁沮丧着没机会追问皇上的?
只是,他和钱宜淑对视一眼,便看到自家夫人含着笑,悄悄地摇了摇头。
薛彦扬沉沉地叹了口气。
唉。
他家这独一无二的小白菜啊。
怎么就想开了呢?
*
薛玉润口上说着不在乎,但等到登高宴当天,她还是站在衣箱前精挑细选。
上着窄袖的蜜合色穿蝶刻丝小袄,搭一件玫瑰紫二色金银鼠的比甲,下穿一条十二幅的月华裙,系上二公主做的扣合如意堆绣荷包。
再披一件云锦累珠披风,与她发髻上沧溟海花珠做成的首饰相呼应。
早先楚正则来的那一日,也把答应她的沧溟海花珠和繁珠金缕衣送来了。繁珠金缕衣她不好穿,不过她命人把那盒沧溟海花珠做成了首饰,今儿正好戴着去登高宴。
——这样,就可以漂漂亮亮地去赴宴啦。
薛玉润在铜镜前转了个圈儿,满意地颔首,启程前往登高宴。
只是,她才跨进举办登高宴的文园,就被赵滢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小臂:“汤圆儿你可总算来了!十万火急,就等你呢!”
第41章
薛玉润一脸茫然地被赵滢带到了人群中, 定睛一瞧,才发现巾帼书院的女学子和鹿鸣书院的男学子们,已经摆开了对擂的阵势。
“来来, 救兵来了!”赵滢欣喜地把薛玉润带到棋桌前。
棋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个鹿鸣书院的男学子, 他一看到薛玉润,就连忙站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跟她见礼:“姑、姑娘万福。”
薛玉润还以一礼, 悄然拽了一下赵滢的袖子:“滢滢, 怎么回事?”
“我们在对弈, 但下的是快棋。”赵滢一指棋桌旁的沙漏,道:“每个人落子的时间以一个沙漏为限,若是沙子漏完还没有落子, 则视为落败。换另一个棋手继续下这盘棋,直至这盘棋分出输赢。”
“如果沙子还没漏完就落了子, 敲一下沙漏, 我会换一个新的上来, 给对面计时。”赵滢解释完, 撇撇嘴, 道:“我们比了小一轮了,都没人肯下了。”
薛玉润看了眼身旁的小娘子们, 众人纷纷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顾如瑛倒是朝她微微颔首, 气定神闲地扬了一下手中的书,摇了摇头。
“姑娘若是不、不想比, 也不必勉强。”薛玉润面前的学子不太敢直视她,声若蚊呐地道。
这还挺新鲜的。
薛玉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她见的人除了楚正则, 就是家中兄长、世兄, 还没有见过看到她会脸红的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