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她被宫人扶着,看向圣驾消失的方向,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敢在这时打搅她,不知过了多久,周嫔才呼出一口气,她扫了眼石桌上的糕果,指向被顾晗推向她的那盘:
“将这盘糕点带上,我们回宫。”
宫女迟疑:“可这糕点都凉了。”
周嫔怔了下,才垂眸似呢喃地说:
“凉了也好。”
她眼中似隐隐浮现了一点泪光,不等旁人发现,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头嘟囔着说:“这林中不好,到处都是飞虫。”
宫女也不知有没有察觉不对,只忙忙将糕点端着,担忧道:
“可是飞虫进眼中了?主子,我们快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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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傍晚时分,皇上特准长春轩可以添设小厨房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若是如此,后妃也就是酸味地说一句皇上可真偏心昭嫔,可后续传来,这个恩典是淑妃向皇上替昭嫔讨的,就不由得叫众人吃惊了。
顾晗得知消息时,也有些惊讶,淑妃说话时,在场的只有她们几人,将这件事传出去的是谁?
凉亭中,她只带了玖念和小方子,没有她的吩咐,这二人不会胡乱说话,所以,必不可能是她宫中的人。
至于周嫔,她估计也不乐意提起淑妃,所以,顾晗觉得应该不会是她。
剩下的二人中,顾晗不由得轻拧了下细眉,不论是谁将消息传出去的,都叫她有点摸不清头脑。
玖思在一旁撇嘴:
“明明是皇上心疼主子,怎么在旁人口中,主子能得小厨房,就全是淑妃的功劳了?”
玖念拽了拽她,和顾晗对视了一眼:
“也不知传话的是谁,但对主子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顾晗托腮,深以为然地颔首。
玖思纳闷:“怎么就是好事了?”
玖念头疼地抚额,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
“本来主子得了恩典,其余后妃都在眼热主子,人在嫉恨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可这条消息一传出来,注意力就被淑妃吸引过去了,对于主子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玖思听完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脑子中嗡嗡的,她轻捶了捶头,低声嘟囔:
“真麻烦。”
顾晗捻了块红梅糕放进口中,甜滋滋的,透了些梅花的清香,她回来后,就让小方子将那些红梅送到御膳房,指名道姓地说,这梅花糕是皇上要尝的,御膳房做得格外尽心。
可惜,做糕点这活计精细,费的时间也长,皇上终究没等到梅花糕做好,就得回去御前,这一盘子的梅花糕全便宜了顾晗。
顾晗眉眼稍弯,她承认玖思说得有理。
真麻烦。
可想往上爬,想像现在这样叫御膳房替她忙碌,这些麻烦就是必不可少的。
就在这时,御前传来消息——长春轩侍寝。
挽夕殿。
自今日请安回来后,容宝林就闷在殿中没有出去,午膳和晚膳都不曾用,她不断想着顾姐姐的那两句话,怔怔地坐在铜镜前,不愿动弹。
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直到一道脚步声,小久掀帘进来:
“主子,御前传来消息,长春轩侍寝。”
说罢,小久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
容宝林终于有了动静,她抬头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唇角道:
“姐姐午时刚见了皇上,皇上那般喜欢她,今日她侍寝也是应该的。”
小久哑声,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她轻手轻脚地端过一盘糕点,小声地说:“主子一日没吃东西,吃些糕点垫垫吧?”
容宝林视线定定地盯着这些糕点,半晌,她忽然说:
“当初刚进宫时,但凡有好的东西,姐姐都会给我分一份。”
“从什么时候,就不这样了呢?”
容宝林心中一直都有答案,顾姐姐的疏离并非今日才开始,从那日她寻借口找姐姐出宫,利用周嫔对姐姐的不同,对周嫔出手后,姐姐就待她不一样了。
容宝林眼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她却好似没有察觉:
“姐姐出身侯府,礼仪得体,容貌出众,万般无一不好,刚进宫,初见皇上时,就得了皇上青睐。”
谁记得,顾姐姐初见皇上时,她也就在顾姐姐身边?
容宝林也不得不承认,姐姐那般得天独厚的人,能一眼叫皇上青睐,也不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她记得,进宫后,姐姐就一向待她好,所以,她虽然偶尔觉得酸涩,但当真不曾嫉恨过姐姐。
容宝林抬头看向小久,她问:
“难道我做错了吗?周嫔三番四次嘲讽羞辱我,我不过还手,有何错?!”
“姐姐什么都不用做,皇上就会宠爱她,可我呢?我家世不起眼,容貌在宫中也只是平平,我若不使些心机手段,皇上怎么会注意到我?!”
容宝林忽然拔高了声音:“她怎知晓我难处?!”
小久想劝些什么,可在容宝林情绪失控下,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容宝林攥着小久的衣袖,哭着喊:
“我从未想过要害她!”
“我只是想得宠,想叫人看得起,却并非狼心狗肺,我知道她对我好,我怎么可能真的像周嫔说得那样,去害她啊!”
“她明知周嫔瞧不起我,就屡次和周嫔走近!我不如周嫔有个好家世,所以,她就抛弃我了,是吗?!”
容宝林知道她这样想不对,可一旦涉及到周嫔,她就发疯了般钻牛角尖。
小久被吓得忙忙抱住她,高声打断她:
“主子!”
小久抹了把泪,却不敢让主子这样继续想下去:
“主子和昭嫔进宫来就互相扶持,周嫔数次让昭嫔远离主子,都被昭嫔反驳回去,难道这些事,主子都忘了吗?”
“主子曾多次说过,昭嫔心细聪慧,主子不曾和昭嫔商量,就利用昭嫔对周嫔下手,您说,昭嫔心中如何不会对主子提防?”
“昭嫔不曾对周嫔揭穿此事,也是念着和您一同进宫的情谊,如今这般,不过阴差阳错,主子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啊!”
容宝林如何不知这些道理?
只是她下意识地就想逃避,不敢也不愿意接受,是她因一步之差,才叫顾姐姐对她生了嫌隙。
小久直白的话,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容宝林哭喊一声,伏在小久怀中痛哭不止。
她哭了不知多久,外间都天都黑透,她才堪堪哑声说:
“……我不后悔的。”
顾姐姐向来谨慎小心,纵使她和姐姐说了,姐姐也不会同意她那样做的,哪怕再来一次,她也会瞒着姐姐。
周嫔多次辱她,若不还报回去,她心中如何解恨?!
她进宫以来,所行的桩桩件件,她都不后悔。
悔只悔,她做得不干净,才会叫姐姐察觉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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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的消息传来,顾晗就立刻吩咐了人去御膳房传膳,顺便将午时的梅花糕再备些来。
陆煜到长春轩时,时辰尚早,宫人刚将墙角的莲花灯点亮,陆煜下了銮仗,刚进长春轩,就见那内殿的楹窗只透了个缝,殿门珠帘垂下,根本不曾有人上前迎接。
他拦住宫人通报的动静,掀帘子进去,就听见女子倒抽了口气,轻声低吟着:
“疼、疼——”
未瞧见里面情景,只听这动静,活脱脱和夜间她哭着推他时一样,叫人遐想不断,陆煜当即掀开二重帘进来,打眼一瞧,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殿内点着灯烛,殿中四角烧着炭盆,发出火光噼啪的声音,而那软榻上,女子未穿外衫,衣衫不整地卧在软榻上,她伸着手,随着动作,衣袖挂在臂弯间,一截细白的手腕露出来。
宫婢拽着她手,一手拿着银针,就朝她手上扎去,女子咬唇,轻拢着细眉,似被迫害的模样。
陆煜只见这画面,来不及多想,一声质问就出了口。
顾晗一惊,抬头看了眼沙漏,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她忙理了理衣裳,从软榻上起身,赤脚踩在了地毯上,服身行礼:
“嫔妾给皇上请安。”
陆煜还震惊于刚刚的画面,一时未能拦住她,待余光瞥见她细腻的脚踝,才回过神来,伸手将人拉起来,但依旧冷声道: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说着,陆煜扫了眼,手中还拿着银针,跪在地上的玖念。
顾晗稍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她用一只手扯着陆煜的衣袖,支支吾吾半晌,没有憋出一句话来,这点时间,也足够陆煜看出不对劲来。
他如往常一般,牵着顾晗的手,就听女子低低“嘶”了一声,似碰到了伤口一般。
陆煜皱眉,将女子的手拿出来,顾晗抽了抽手,似有些不愿,但在陆煜冷眼下,她仍是扭扭捏捏地将手伸了出来,凑近灯烛,陆煜才看清,她指尖扎进了一根木刺。
她一双手生得好看,十根手指细腻纤长,指尖也玉润饱满,如今扎了根木刺,将那根手指泛了红肿,适才宫婢挑破了皮,但那根刺还未挑出。
陆煜看着那个黑点,觉得颇有些刺眼。
他没有遮掩情绪,直接皱眉冷声道:“你晚时做什么去了?”
午后他离开时,女子还好好的,这不到半日的工夫,她怎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顾晗觉得有些窘,仰着白净的脸蛋,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似在叫他不要问了,在灯烛下,那双杏眸透彻,愈添了分朦胧,叫人心生怜惜,不舍得为难她半分。
可惜,陆煜铁石心肠,根本没有动容,抬手指向玖念:
“你来说。”
玖念心中也恼主子的不小心,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是午时陆煜说要尝尝的那梅花糕,御膳房虽做了送来,却被顾晗这半日中用得差不多了,待御前侍寝消息传来时,顾晗一时心虚,就领着宫人到梅林采摘红梅。
还是回来后,顾晗觉得手上总时不时地传来刺疼,才发现了不知何时她手上倒了根木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