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你真当太后身子不适?”
近来也没听说皇上常去慈宁宫请安,也未曾听说太医常去慈宁宫请脉,这所谓的身子不爽利,估计就只是太后对周嫔的一番说辞,近来宫中风雨欲来,太后也只是想将周嫔绊在慈宁宫,省得她掺和进这些事情中。
事关皇嗣,这宫中总有胆大和心存侥幸的人,皇上必然会护着荣粹殿,但其余人可没这么好命。
顾晗想到这里,不由得拧了下细眉,将手中风信子扔掉,道:
“回宫。”
顾晗不乐意掺和进皇嗣一事,也怕有第二个陈嫔,所以,这段时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令,叫人好生检查宫中各处,绝不许有任何纰漏。
在顾晗这种谨慎下,长春轩的人都将一颗心紧紧提着,能伺候一个前途的主子不容易,他们紧着自己不能出错的时候,也盯着同宫的人,生怕有人不怕死还连累了他们。
在三月底前,陆煜才又进了后宫。
点灯的是翊安宫,后宫众人根本没有意外,小方子将消息传来时,顾晗随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她披散着青丝,托腮和玖念在手谈。
全程端的是心不在焉,她说着对荣粹殿冷眼旁观,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很淡定了,越近四月,她也难得有些失眠。
渺嫔很久不在宫中露面,后宫根本不知渺嫔现在是何情形,荣粹殿中的接生嬷嬷早就备好,近来,顾晗常听说,荣粹殿在预演临产的情景。
说这话的妃嫔,是旧邸跟上来的,说话时,那妃嫔一手抚在小腹上,恨不得怀上皇嗣将要待产的那个人是她。
除了顾晗这种想要先固宠再论皇嗣的,基本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
荣粹殿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多,顾晗只觉得这些人是不要命了,现在的荣粹殿岂是好靠近的?她几乎是隔三岔五的下令,禁止长春轩的人靠近荣粹殿。
正如周嫔所说,后宫所有人都在盯着荣粹殿何时发动。
顾晗又一次赢了棋局后,无聊地推开棋盘,嗔瞪了玖念一眼:
“行了,你总让着我,也没甚意思。”
玖念轻哼:“主子净笑话奴婢,奴婢哪里能让得了主子。”
她只知晓棋子是怎么放的,怎么可能是主子的对手,分明是主子心思不在棋盘上,才觉得没意思。
棋盘还是被收了起来,宫人手脚麻利地将残局收拾妥当,玖念打了水来,替顾晗净了净手:
“主子该睡觉了。”
顾晗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心思都藏下,玖念剪了一截烛线,殿内陷入昏暗。
顾晗闭眼前都还在想渺嫔何时会发动,但绝没有想过,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翌日,御前传来消息,长春轩侍寝。
顾晗其实并不是很高兴,她最近心中总有些不宁静,提不起什么心思来应付侍寝,等陆煜来时,就见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棋子,她未穿鞋袜,赤裸着一双玉足搭踩在软榻上,随着动作,一截白皙细腻的脚踝露在外间。
最近宫中的动静,陆煜都知道,顾晗不许宫人靠近荣粹殿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他。
很明显,这后宫在女子眼中就是一个凶险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这般小心,虽然陆煜对这个认知心中有些堵得慌,但相较其余后妃跑去荣粹殿凑热闹的行为而言,的确是顾晗的做法更让他省心点。
见她面前摆了棋盘,陆煜提了分兴致,凑近一看,顿觉得眼疼。
棋局乱七八糟的,和女子对局的人只可能是宫中的奴才,实力不言而喻,可能将棋局下成这样,也同样说明,女子的下棋技术不过尔尔。
见女子仍没有看见他进来,陆煜不由得伸手敲点在案桌上,动静将女子惊醒,陆煜轻呵着道:
“想什么呢,朕进来这么久,也不见你相迎。”
这完全是陆煜睁眼说瞎话,他不过刚刚才进来,可顾晗不知,当即羞赧得不行,慌忙地起身行礼,陆煜也不是想叫她行礼,抬手拦住她的动作,将棋盘推到一旁去,坐了下来。
陆煜端倪了顾晗几眼,忽然认真道:
“胖了。”
刹那间,顾晗所有的复杂情绪都烟消云散,她惊慌失色地抬起双手摸上脸颊,抬眼就朝铜镜看去,铜镜模糊,但仍可以看出上面映出来的女子明眸皓齿,只不过脸颊上,好似的确比往前多了些肉。
向来温柔得体的昭嫔忽然惊叫一声,将陆煜吓得一跳,他刚要没好气地斥她,就见女子捂住脸,转过身背对着他,陆煜硬生生地一懵:
“你做什么?”
顾晗细想这段时间来,宫中平静,她每日除了请安来回走上一段,似乎都是窝在宫中吃喝,怨不得会胖了些许。
她恰是最爱美的年龄,居然被皇上指明说了一个胖字,叫她恨不得躲起来不见人。
一旁伺候的玖念向来恭敬,但这时不由隐晦地看了皇上一眼,似是有些一言难尽。
好半晌,顾晗才平复了情绪,硬撑着情绪转过身来,陆煜看了她好几眼,待晚膳送来,顾晗称自己不饿,根本没动几筷子,陆煜才堪堪反应过来,有些好笑道:
“你刚进宫身子单薄,如今这般才是好看。”
他觑着女子不想用膳的模样,可是不敢将胖字再说一遍了,女子进宫时,刚是身子长成抽条的时候,显得她身子格外单薄,不如现在的恰到好处。
顾晗瞥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他这话,顾晗扯着唇角:
“嫔妾当真不饿。”
陆煜不说话了,沉眸静静地看着她,顾晗顶着他的视线,不情不愿地用了些膳食。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刘安慌忙踏进来:
“皇上!荣粹殿那边发动了!”
作者有话说:
【玖念:得亏他是皇上。】
第51章
刚进荣粹殿,就听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顾晗步子下意识顿住,宫中很久没有妃嫔生产,陆煜也冷凝着一张俩,注意到女子的停顿,他转过头:
“怎么了?”
顾晗咬唇,轻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是因渺嫔叫得太过骇人,仿佛在受很难承受的痛苦,她一时有被吓到。
二人踏进殿内,众人视线看过来,忙忙上前请安,顾晗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避开这些人的行礼,自然而然地落在周嫔身边。
她听见周嫔凑近她嘀咕了句:“怎每次轮到你侍寝时,事情都这么多。”
顾晗一时无话可说,细想来,自她进宫后,的确被打断好几次侍寝,她对着周嫔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乱说话。
渺嫔的痛呼惨叫声不断传来,陆煜的心神也不由得都放在了产房中,他紧皱着眉头:
“渺嫔何时发动的?”
皇后到得比他们都早,闻言,一脸凝重担忧地摇头:“听闻渺嫔刚用过晚膳,就觉得身子疼得不对劲,产婆一瞧,就道是羊水破了,连忙将人送进了产房。”
陆煜一听,就冷下了脸。
太医曾说过,进了四月,才是渺嫔的临产期,如今才三月底,渺嫔发动得太突然,陆煜很难不生疑心,他朝产房看了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声问:
“太医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这句话,皇后没回答,只是朝内殿看去,太医正在对渺嫔今日的晚膳做检查,甚至宫殿中的每一处角落都不曾放过。
陆煜能想到的问题,皇后自然也想得到,她早就让人开始查了。
陆煜见状,不再说什么。
期间,慈宁宫的吴嬷嬷也来了,行礼后,就站在角落中,看样子是要等到渺嫔平安诞下皇嗣,再带着喜讯离开。
顾晗觑了眼吴嬷嬷,觉得有点看不透太后,说太后不重视皇嗣,只见太后对荣粹殿的打赏,就知晓她对渺嫔的看重,可若说太后有多重视,顾晗也看不出来。
渺嫔几次意外动了胎气,慈宁宫也没有让人来看一眼,如今渺嫔生产,太后也同样不曾露面。
夜渐深了,产房内渺嫔的惨叫声渐渐微弱,顾晗心下咯噔了声,忙和周嫔对视一眼,周嫔也一脸茫然无措,顾晗恨不得拍打自己。
她真的傻了。
周嫔和她一般,都未曾生养过,她不知晓现在是何情况,周嫔自然也不知晓。
顾晗扫了眼吴嬷嬷,见她从容自若的模样,隐约猜到这种情况也属于正常,顾晗不禁心中有些发慌,疼得脱力,竟都很正常吗?
产房内,渺嫔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层薄被,腹部高高隆起,她两条腿无力地被分开,她疼得满头大汗,泪流满面,身下传来的撕扯疼痛,让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可一旁嬷嬷不断在说:“小皇子还没有探头,渺嫔主子省些力气。”
渺嫔疼得有些恍惚,只觉得她们说得好生轻巧,她疼得浑身发抖,四肢渐渐无力,这种疼痛怎么可能忍得住,一阵阵的疼,让她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产房内,接生嬷嬷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见渺嫔渐渐失了力气,忙说:
“参片呢!快拿来!让渺嫔咬着!”
里面一片兵荒马乱,殿外也跟着心惊胆战,看着宫人忙进忙出,神色各异,每个人的心思都有些不同,顾晗扯着帕子,朝中间的皇上和皇后看去。
皇后闭眸,似在轻声喃呢着什么,顾晗离得远,听不清,但猜也猜得到,大致在求各路神佛保佑。
至于皇上,他没有皇后那么情绪外泄,但只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四周早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可他看都未看一眼,就可以知道,其实他心中也没有那么平静。
起初,顾晗还跟着提心吊胆,但是,产房中的惨叫总是一阵阵的,时间久了,顾晗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如今夜深,周嫔甚至躲在她身后打了哈欠,困意朦胧。
顾晗侧了侧身子,替她遮掩住,抬头扫了眼沙漏,才发现,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顾晗站得腿又酸又麻,但她没有周嫔那么心大,半点困意都没有。
中间,皇后也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看向一旁还等着的皇上,不由得道:
“时辰太晚了,皇上明日还有早朝,不如臣妾在这里守着,皇上先回去休息吧?”
陆煜扫了眼皇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嗣,渺嫔发动时间本就不对劲,如果他再离开,少不得给了旁人可趁之机,换句话说,对于皇后,他也并非十分信任。
皇后眉眼间情绪寡淡了些许,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装作没有看出皇上的不信任,但袖子中,她紧攥着帕子的手久久不曾放松。
她只觉得些许好笑,她若真想对渺嫔出手,渺嫔岂能安安稳稳地待产到如今?
顾晗看向这帝后二人,却寻不到半分家中父母相处的模样,与其说这二位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貌合神离,皇上对皇后不信任但敬重,矛盾得不可思议。
顾晗懒得管帝后这二人,说句难听的话,帝后越有隔阂,她们这些底下的妃嫔才越有可趁之机。
顾晗站得累了,动了动身子,不着痕迹地轻拢了下细眉,她低抽了口气,半倚靠进玖念怀中,周嫔离得近,有样学样,才觉轻松了些。
她冲着顾晗低低地抱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顾晗哪里知晓,只能轻轻地摇头。
不仅周嫔好奇,陆煜看了眼时间,也皱眉问:
“怎么还未出来?”
皇后心中啼笑了声,这女子生产压根就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莫说现在才一个时辰,就是疼上数个时辰,直到一天一夜的,也并非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