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万寿节草草结束,陆煜直接去了偏殿,刚进去,就见周美人惊奇万分地在抚摸女子小腹,二人有说有笑,女子似有些赧然地垂了垂眸。
陆煜脚步一顿,不由得轻皱眉,顾晗是不是有点太信任周美人了?
她有了身孕,竟然还任由周美人靠她这么近?
太后是和陆煜一同来的,顾晗有孕,她就在殿中,过来看望一眼,也合情合理,待看清殿内情形时,她也不由得怔了下,一时间,她也颇有几分惊奇和无奈。
太后看得出来,顾晗往日中性格谨慎,能任由周美人如此,也是待周美人有几分信任了。
至于无奈,则是针对周美人,恼她没轻没重,竟就真的不将自己当外人,半点分寸都没有,不过太后什么都没说,她想的再多,如何相处都是昭贵嫔和周美人的事。
顾晗二人听见动静,皆抬头看去,待看清陆煜,顾晗杏眸就是一亮,她刚要起身行礼,就被陆煜按住:
“行了,何时要你行过礼,以后身子重,这些规矩繁琐,就更不必了。”
四周皆是人,太后也近在眼前,顾晗被他说得悄然烧红了脸颊,轻垂了垂眼睑,细声说:“嫔妾听皇上的。”
太后只看了眼顾晗,就打道回府了。
她一走,顾晗就轻松了很多,陆煜看在眼中,颇有几分好笑,她居然也会紧张?
陆煜将她扶着坐下,周美人退到了一旁,给陆煜腾了位置出来,陆煜问:
“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刚才在殿内起了反应,脸色煞白煞白的,好似格外不适,陆煜不由得惦记几分。
顾晗忙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那一阵子,嫔妾早就缓过来了。”
说起这个,陆煜就轻呵着斥了她一句:“平日见你倒也细心,怎这事上就粗心大意起来,半点没发现不对劲。”
顾晗有心说,太医请平安脉时,根本没发现,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但卓太医还在,顾晗不可能去得罪太医院,她只轻咬唇,扯着陆煜的衣袖,小声辩解:
“……嫔妾怎么会懂这些……”
陆煜被她堵得哑声,也对,她只不过刚及笄,哪里会懂这些东西?
陆煜拧了拧眉心,觑了眼女子有些委屈的模样,她半分不懂,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不经事的,有孕这么久都没发现端倪,如今她又升了位份,宫中人多眼杂,思绪稍转,陆煜心中就有了成算。
他说:“朕知道了。”
顾晗狐疑地看向他,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他知道什么了?
只这片刻交谈的工夫,偏殿内就挤满了后宫妃嫔,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眉眼间都有几分喜意,她没有靠近顾晗,站在一个适宜的距离,掩唇笑道:
“昭贵嫔刚进宫时,臣妾就觉得她是个有福气,如今当真不假,你可当真给了皇上和本宫一个大惊喜。”
她前半句是在和皇上说,后半句就看向的顾晗。
顾晗被说得很是不好意思,嫣红从耳畔烧到了脖颈,似芙蓉映面,又灿若芙蕖,只略弯眸,就迷了旁人的眼,皇后眼神稍闪,脸上的笑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顾晗仿若什么都不知晓,仍在谦虚推辞:
“嫔妾哪里当得娘娘这般夸赞。”
不待皇后说话,陆煜就轻呵了声:“哪里当不得,你好生养着身子,福气尚在后面呢。”
话音甫落,就叫殿内数人变了脸色,饶是淑妃,都不由得朝顾晗的小腹觑了一眼。
顾晗几不可察地捏紧袖中的手帕,心中险些快对皇上生了埋怨,这句话可不是在平白无故地给她拉仇恨嘛!
顾晗不敢妄想皇上话中的福分,只作推了推皇上,似羞涩得要寻个洞钻进去:
“皇上!”
第66章
周美人在一旁听着皇上的话,恨不得翻个白眼,真不知皇上这是有意还是无意,若其余妃嫔的视线可以杀人,昭贵嫔都死上无数次了。
她扫了眼其余妃嫔脸色,趁机说了句:
“时辰不早了,昭贵嫔刚才宴会上什么都没用,皇上看,是不是先将昭贵嫔送回宫?”
顾晗给了周美人一个感激的眼神,谁知晓再继续待下去,皇上还会说些什么话?
她心中纳闷,平日中瞧着皇上待她也不错,怎么今日总做些让她看不明白的事?
陆煜颔首:“你说得对。”
他带着顾晗回长春轩,皇后等人都未拦,徐徐一行礼,任由二人并肩而行走远,也不知是谁酸涩地嘀咕了句:“……真是同人不同命。”
这话叫殿内些许人神情都有些晦涩难辨。
淑妃冷冷觑了眼说话的人,同是圣宠浓眷,顾晗才进宫不到一年就得恩宠,她至今不听半分消息,哪怕是因身子骨彻底坏了才会如此,这句话也同时是在打她的脸。
淑妃冷呵一声:
“没错,有些人进宫这么久,也难见皇上一面,可见那张嘴有多不讨喜。”
那人顿时脸颊涨红一片,偏生说话的人是淑妃,叫她连反驳一句都不敢。
淑妃懒得再看她,对着皇后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端的是漫不经心,不待皇后叫起,就径直施施然地离开。
今日一事对皇后冲突也很大,她只觑了淑妃一眼,眸中情绪叫人看不明白,在淑妃离开后,她也带着人离开。
几位娘娘都离开了,周美人才要走,路过适才说话那人,顿住,斜斜瞥了她一眼,冷笑:
“挑唆的劲也使不对地方,真可笑。”
被周美人怼的人是杨嫔,二人还差着位份,但周美人丝毫不怵,杨嫔被气得一噎,脸颊铁青,但顾及前日她发疯一般的行为,根本不敢和她对上。
也怕话被传进昭贵嫔耳中,杨嫔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没有底气地说:
“周美人误会了,我并非那个意思。”
周美人嗤了一声:“杨嫔何意,嫔妾可管不到,就看昭贵嫔和皇上是如何以为的了。”
杨嫔脸色一僵,恨不得当场骂出声,若非她背靠太后,又和昭贵嫔交好,凭她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不论心中如何想,表面上,杨嫔是半分不敢和她刚上,只能讪笑几分,这后宫,还真没几个人能压住周美人的气焰,哪怕皇后和淑妃,对她也大都选择视而不见。
这个当口,陈嫔直接从二人中间擦肩而过,怕被撞,周美人退了一步,她皱眉,脸色不好地看向陈嫔,陈嫔面无表情地看回去:
“周美人要说什么?”
她咬重了美人二字,显然是在提醒周美人如今的身份,将当初贬位时周美人对她嘲笑还了回去。
周美人一时间将杨嫔遗忘了去,杨嫔松了口气,忙忙将自己藏在人群中,心中就是后悔,怎么就没能忍住那一口气。
她觑着陈嫔和周美人对峙,盼着陈嫔能够打压一下周美人的气焰,但她心里也清楚,只凭陈嫔如今的身份,可做不到这一点。
顾晗尚不知太和殿中发生了什么,她被皇上送回了长春轩,就顶着皇上的视线,听他询问:
“现在可饿了?想吃些什么?”
这般琐碎的问题,从皇上口中问出来,让顾晗浑身有些别扭,她古怪地看向陆煜,稍顿,才摇头说:
“嫔妾不饿。”
刚才那阵反应过后,她什么都不想吃。
而且,现下无人,她也有问题想要问皇上,似有些纠结,她迟疑了很久,才小声地问:
“皇上今日为何会给嫔妾升位?”
陆煜意外地觑了眼顾晗,没想到她会亲自将这一点问出来,陆煜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回答:“想升就升了,你怀了皇嗣,当得。”
顾晗动了动嘴唇,想说,先前余才人有孕时,皇上可并非是这样的。
陆煜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垂下眼睑,用一种颇为平静的语气说:
“你和她不同,你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朕对你放心。”
哪怕对她升了位份,她也不可能如同余才人当时般轻狂,陆煜多觑了她一眼,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将近一年相处,他对顾晗性子也能摸清几分。
陆煜不会说顾晗没有一点心思,这后宫任何人的心思都不会单纯,若顾晗当真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那她在后宫中护不住自己。
道一句薄凉的话,那样的人,对他来说,也只是负担。
没有人会喜欢不断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其余人如此,陆煜只会更甚。
有孕的人不适合多想,陆煜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垂眸说:
“少想些有的没的,朕在太和殿说的话并非虚言,只要你好生养着身子,将皇嗣生下来,朕不会亏待你。”
这话里话外皆是在期盼皇嗣,可只有陆煜自个知晓,皇家薄情,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妃嫔说过这般的话,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然不亚于承诺。
顾晗惊讶地抬眸,她攥着陆煜的衣袖稍紧了紧,半晌,她才堪堪移开视线,似呐声说:
“皇上就只因皇嗣,才不会亏待嫔妾嘛?”
稍许的控诉埋怨,叫陆煜生了好笑,他掩住眸中若有似无的轻闪,只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斥她:
“不然呢?”
他直接反问,并没有否认,顾晗也不知听出什么没有,她轻软地哼唧了声,推开皇上的手,陆煜挑眉,轻啧了声,和她说:
“旁人能得朕这句话,早不知如何欣喜若狂,偏生就你,倒是贪心。”
顾晗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勾弄着陆煜的手指,闻言,只嗡嗡地说:“……那皇上便当是嫔妾贪心。”
陆煜不再说话了,女子轻轻依偎进他怀中,在他肩膀处轻蹭了蹭,这是她惯爱使的小伎俩,然后她又轻又缓地说:
“嫔妾对皇上,的确是贪心的,总想着让皇上待嫔妾再好一些。”
她毫不掩饰对陆煜的心思,话中情绪有些低落,陆煜眼神似动了一刹,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
“你宫中伺候的人都太年轻,你刚有孕,身边需要个有经验的人,朕给你拨个嬷嬷使唤。”
他根本是故意转移话题,顾晗控诉地嗔了他一眼,陆煜双指弯曲轻弹她的额头,并不接招,只心中好笑,这小妮子,心思只有三分,却能被她说成十分,惯是个会讨人欢心的。
这宫中真心爱慕他的人并非没有,只周美人曾就是一个,真心爱慕他的人是何模样,陆煜心中一清二楚,顾晗心细,他又何尝不是?
但是,他分明看得透,却在她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也经不住有些失神。
这女子生得一双透彻杏眸,说话间,就好似眼中心中只有你一人,硬生生地叫人心生了涟漪,当真是太有欺诈性。
陆煜曾也颇觉,佳人再美不过是面皮枯骨,如今想来,历来常有的那句红颜祸水,也并非没有一丁点道理。
但陆煜并不恼顾晗,她人在宫中,这辈子也只会在宫中,那三分心思也就可当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