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话落后,陆煜回过神来,也知晓自己话中有不妥,哪怕后宫之主的皇后被牵扯到,他都有所怀疑,而且付出行动去查探,如今令昭仪有嫌疑,他自然不能直接一句话就忽略过去。
陆煜沉了眉,问:“重辉宫的人去冷宫作甚?”
刘安垂了垂头:
“是皇长子前些时日在宫中放风筝,风筝断线掉进冷宫,重辉宫的人进去捡了风筝。”
陆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哪怕他的确相信令昭仪,也必须得承认,这一切太巧合了。
皇长子身份如何贵重,哪个奴才敢轻易让他靠近冷宫?冷宫中住着的可不止被他贬进去的后妃,万一哪个发疯了闯出来,伤到了皇长子,谁担得起责任?
而且,除了中省殿,就只有重辉宫靠近过冷宫,这也让重辉宫如何也逃不脱嫌疑。
与此同时,顾晗也得知了消息。
顾晗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细眉,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和令昭仪有关系,周美人也惊奇:
“我还从未见过令昭仪呢,听说她身子一直不好,好像还在卧床休养,你和她也并无龃龉,这件事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顾晗也说不清,但,她觑了眼玖念的脸色,大抵猜得到外殿是何情况。
皇上不信是令昭仪所为,但一时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令昭仪无关。
往日顾晗不在意这件事,但现在,顾晗忽然好奇起来,皇上绝对是个多疑冷然的人,他为何会这么信任令昭仪?
这其中,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今日这件事,顾晗倒并不觉得是令昭仪所为,能得皇上信任的人,绝对不会是个蠢货,害了她对令昭仪有何好处?
令昭仪膝下并无皇子,至于皇长子,玉蝶上的生母可依旧是陈嫔。
而且令昭仪身子不好,常年卧床休养,哪怕她不似淑妃那般,也注定了子嗣艰难。
这样的人,她不会轻易毁掉皇上待她的信任。
周美人忽然想起什么,眼神都不对劲起来:“宫中少有令昭仪的动静,我刚才竟一时没想起来,荣粹殿就是在重辉宫。”
这样一来,好像令昭仪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不仅她,殿外也有人想起此事,小声议论起来,淑妃几不可察地看了皇后一眼,怪不得,原来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在昭贵嫔。
淑妃难得和皇后站了同一条线上:
“说起来,臣妾也很久未见令昭仪了,既然这件事和令昭仪有关,不如皇上请令昭仪来一趟,刚好后进宫的姐妹们还未见过令昭仪。”
皇后和淑妃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又很快地错开,皇后接话:
“淑妃说得没错,请令昭仪来说清此事,洗刷令昭仪的嫌疑,不让诸位姐妹误会令昭仪,也是一件好事。”
第77章
淑妃观察着皇上的神情,在见他皱起眉头后,立刻移开视线,抬手掩唇轻飘飘道:
“不过令昭仪和昭贵嫔无冤无仇,想来也不会故意谋害令昭仪。”
皇后轻嗤地觑了她一眼,说将令昭仪请来的是她,如今替令昭仪开脱的又是她,平白令人耻笑。
皇后不说话,任由皇上决断。
内殿提花帘忽然作响,众人皆转头看过去,就见顾晗被宫人扶着走出来,不等她们做出反应,她们的皇上就先皱起眉头,两步跨上前将人扶住,斥女子:
“你出来做甚?”
顾晗想攥他衣袖,但大庭广众下,又不好伸手,她轻垂眸,稍有些虚弱地说:“皇上在替嫔妾操劳,嫔妾想出来看看。”
看什么?
陆煜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闪,落在女子身上,但在瞧见她苍白的脸色时,陆煜顿了顿,终究什么都没说,亲自将人扶着坐下,才沉声吩咐:
“派人去重辉宫请令昭仪来一趟。”
顾晗察觉到皇上那一刹间的变化,心中不由得稍沉,她原本是没有打算出来的,是听说皇后和淑妃向皇上提议请令昭仪来一趟,才决定出来。
她不否认自己的目的,她就是想见见这位只闻其名的令昭仪。
皇后和淑妃向来是后宫的死对头,却在这件事上统一了阵线,顾晗心中怎么可能不好奇?
她出来时,也听见了淑妃临时倒戈的话,顾晗垂眸抿紧了唇瓣,进宫后的顺风顺水,甚至皇上一直待她温柔宠爱,哪怕她一再警告自己,也叫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这宫中佳丽三千,皇上的柔情不知给了多少人,若她真的迷失在其中,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好似真的只是出来看看,连对查案的进展都没有过问一声,脸颊在烛火的衬托下越有些惨白,她半倚靠在玖念怀中,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陆煜看了她一眼,稍顿,又看了她一眼。
一时间,殿内气氛不由得有些古怪。
只有皇后神情如常,甚至还在关问顾晗的身子:“太医如何说,你如今还是要静养,皇上将赵嬷嬷派给了你,你年龄轻,这方面还是要多听赵嬷嬷的意见。”
不看身份,这番话也可称得上推心置腹。
再加上身份,顾晗不得不恭敬地谢恩:
“多谢娘娘惦记,适才喝了药,不疼了。”
她说不疼了,可脸颊上半分血色不见,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陆煜听到这里,分明他先前还觉得顾晗出来,是和皇后她们一样,就为了给他施加压力逼他将令昭仪请来,但现在,他面不改色地插了句话:
“朕瞧你脸色还是很难看。”
顾晗又不说话了。
陆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和皇后就说得有来有回,他一说话,就立刻沉默了?
这是怪他?
陆煜眉眼间情绪寡淡了几分,让殿内气氛越发紧绷,顾晗就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仍垂眸不语。
顾晗当然察觉到皇上心情不佳,许是有孕性子也跟着矫情起来了,顾晗有些懒得搭理他,今日险些遇害的是她。
若如今她躺在殿内,当真情况不明,令昭仪分明有嫌疑,皇上却还在犹豫不决,只消一想那种场景,顾晗就觉得心寒,哪有什么心情和皇上搭话?
自顾晗进宫,就惯有温情的二人心中都堵得慌,陆煜余光瞥见女子头未抬一下,彻底冷了脸,忽然恼了句:
“人呢?!”
刘安恨不得远离这里,忙躬身讪讪提醒:“皇上,派去通知令昭仪的人才刚走。”
他心中犯嘀咕,昭贵嫔都险些遇害了,这皇上又何必呢?
都下令派去请人了,还做这姿态让昭贵嫔心中膈应,这两位主子恼起别扭来,昭贵嫔怀着皇嗣,皇上必然舍不得为难她,倒霉的,不还是他们底下的这些奴才?
被刘安这一提醒,陆煜顿了堵,立即回神,觉得些许荒谬。
他堂堂天子,跟一个后妃闹什么脾气?
陆煜抚额,隐隐觉得头疼,也是被顾晗气得糊涂了,才叫他失去了理智。
满殿的人都被他唬得一惊,唯独顾晗不为所动,她这般硬气,当然不是仗着那虚无缥缈的圣宠,全然是因她腹中怀着皇嗣。
顾晗不得不承认,身怀皇嗣就相当于手持了一块免死金牌。
怪不得余氏怀孕时做出的事都那么不着调。
不知过了多久,滂沱雨水中传来很轻很虚的脚步声,众人听见动静,皆转头去看,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
一阵剧烈的呛咳声传来,殿帘被掀开,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几步踏进来,待殿帘被放下,阻挡了风雨,那人才缓了过来,拢着细眉抬起头。
殿内人皆一顿。
该如何说呢,来人站在殿前,那里光线偏暗,但饶是如此,也无人可以忽视她,和顾晗仗着一张好脸皮和浑身温柔气度让人羡慕惊艳不同,令昭仪给人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枯瘦。
厚重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似乎就要将她压垮一样,她肩膀身姿都太单薄,靠着宫女搀扶才能上前来,让人不禁怀疑,若少了宫女扶持,她能不能自行行走。
令昭仪越走近,众人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药涩味,不禁抬手掩鼻。
除此之外,众人才看见她的容貌,不得不说,和昭贵嫔、淑妃这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人相比,令昭仪的容貌让期待许久的众人有些失望。
被病情折磨甚久的人,本就不可能保持着容貌娇艳,况且,令昭仪本身的容貌只能说是小家碧玉,清秀有余,艳丽不足,又被病情拖累,愈显得寡淡了些。
只一点,众人有些惊疑,总觉得令昭仪给人几分熟悉的感觉。
瞧见了人,淑妃远远地就勾起了唇,雅络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令昭仪上前请安,帷帽被摘下来,一张脸彻底露出来时,那分熟悉感就越甚了些,她声音轻柔得有些虚无:
“臣妾给皇上和娘娘请安。”
顾晗怔怔地看着她,手中杯盏掉落,砰得一声脆响,砸得顾晗回神,令昭仪也不由得抬头朝她看去,眼中不可控制地闪过一抹惊艳。
她抬头,让顾晗越看清了全貌。
顾晗呼吸不由得重了几分,她攥着帕子的手指有些泛白,整张脸颊在短短一刹那间就褪尽了血色。
包括陆煜,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顾晗这么失态。
也是在这时,众人才惊觉,怪不得会觉得令昭仪有几分熟悉,和容宝林故意效仿不同,令昭仪和昭贵嫔眉眼间当真有几分相似,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玖念知晓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她担忧地扶住主子,同样惊疑不定地看向令昭仪。
陆煜顿时忘记还在恼顾晗刚才的冷淡,跨步上前,立刻扬声:
“太医!”
卓太医并未离开,很快就来替顾晗把脉,这过程中,顾晗也一直盯着令昭仪不放,全然不顾这举动有些不敬上位。
令昭仪也很奇怪,她知晓这是谁的宫殿,在看皇上的模样,哪怕无人介绍,她也猜出了顾晗的身份。
正是因为猜出了,令昭仪才不解,昭贵嫔为何这么看着她?
至于旁人以为的熟悉感,其实也只略有几分相似而不尽然,这些应该不足以让昭贵嫔这般失态才对。
卓太医很快把脉结束,躬身道:
“回皇上,昭贵嫔是受惊过度,情绪有些不稳,并无大碍。”
卓太医说这话时,心中不由得惊奇,昭贵嫔遇险都没有这么情绪波动过,这令昭仪有什么特殊,竟能叫昭贵嫔这般?
陆煜垂眸看了眼顾晗,不知想起什么,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声,脸色稍有些古怪。
顾晗该不会以为,之所以她刚进宫,就得他恩宠不断,是因她眉眼有几分相似令昭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