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落蒹葭
萧愈和霍刀策马直奔大理寺。
昨晚有人上钩后,霍刀立即派了八百幽州军,从里面将大理寺围住,以防消息泄露。
上钩的“鱼儿”,霍刀倒是面熟,他想了想,正是那日替他倒茶的小吏。
没有人知道唐德在受刑的第一日便招了,供出了在背后操控的丞相。
其实在灵源寺事发不久,萧愈便已能确定这件事绝对与丞相脱不了干系,但苦于丞相老贼狡猾,没有实质的证据。
偏他还是一国丞相,百官之首,没有证据,轻易动不得。
萧愈便设了个局,先大张旗鼓的抓了唐德,放出十日斩首的消息,本以为丞相会在唐德被捕后立即心虚动手,不想这老狐狸反而进宫去见了长公主,虚情假意的替唐德求情,撇清自己的干系,顺便挑拨一下他与李琬琰。
眼见丞相不上钩,萧愈便命人安排了一场行刺,一来推翻十日斩首之期,二来也把掩藏在贪墨背后的事情挑出来。
顺理成章审问唐德,并且让大理寺官员从旁听审,借他们的嘴将事情宣扬出去。
丞相得到消息,必然心虚。
后面再让霍刀故意放出消息,说唐德还没有松口,让丞相觉得还有掩盖罪行的机会,引诱他出手,只要他一动手,必然就会留下把柄。
有了把柄,萧愈便可直接问罪丞相,丞相一倒,朝中丞相一党必然也要清扫,届时朝堂人员重新洗牌,正是培植人手的好时机。
事情走到这一步,虽然都在萧愈的布局中,但还是比他预料中提前了,他以为按丞相小心谨慎的性子,尚不会这么快就动手。
到大理寺后,提审了想要给唐德下毒灭口的小吏,几鞭子下去,什么都招了,说是丞相的公子范楚生的指使。
萧愈便命霍刀带兵去丞相府,将范楚生带来。
霍刀闻言刚转身要走,又被萧愈叫住。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派个人进宫,告诉长公主,若丞相进宫,不必见他。”
霍刀闻言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们何必提醒长公主?万一她有什么动作,想保住丞相,王爷岂非白布局这么久了?”
“她不会。”萧愈下意识开口,他话落顿了一顿,随后又道:“她与她父皇还是有区别的。”
“丞相既然通了敌,她绝不会因为权势利弊,而包容一个叛国的人。”
霍刀带兵进丞相府,将不肯走的范楚生从卧房中拖出来,一路拖到丞相府门外,丞相闻信赶来,看着地上衣衫破烂的儿子,惊得险些没背过气去。
他怒不可遏,直指霍刀鼻子大骂。
霍刀充耳未闻,只是在临走前,似笑非笑的对丞相道了句:“丞相大人还是想想能不能保住自己和整个相府吧。”
李琬琰在御极殿收到萧愈派来人的传信,她没想到萧愈的动作竟这样快,思虑片刻,命人备车,往大理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范楚生被霍刀带人抓走后, 留下丞相府中一片狼藉,范平的脸色如阴云密布。
丞相夫人闻信赶来,哭求着范平一定要想办法救儿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范平尚不知范楚生为何会被突然抓走, 唐德也还没有招供, 摄政王手中根本没有证据……
范平想到证据, 心头‘咯噔’一下,想起昨日让范楚生去了大理寺, 难道他背着自己动手了?
范平又想起霍刀临走前说的话,脸色瞬变,他一把推开抱着自己哭的夫人, 快步往府外去。
***
范楚生被关在了唐德临间的密室。
李琬琰的车架在大理寺门前停下, 官员们听闻长公主前来,立即跑出相迎。
李琬琰看着跪地行礼的官员, 道了声免礼, 紧接着问:“摄政王可在?”
“回殿下, 王爷正在密室亲自审问范楚生。”
李琬琰让官员在前引路,密室里,萧愈很快得到李琬琰前来的消息,他看了眼刑架上的范楚生, 转身向外走。
萧愈走出监牢大门正遇上走上台阶的李琬琰。
“你怎么来了?”
李琬琰闻言微顿, 她看着萧愈的神情, 想了想开口:“我听说丞相的公子买通人手向唐德下毒, 丞相毕竟两朝元老, 所以来问问情况。”
她这话说得上是客气, 此事原本以她的身份, 前来查问是再正常不过, 无需向萧愈解释。
但从灵源寺事发至今,从审问唐德到如今抓到范楚生,都是萧愈的人手,一旦未来丞相获罪倒台,朝堂必定要有一番人员变动,涉及她与萧愈在朝堂势力的安排,萧愈有心提防她也是情理之中。
萧愈看着李琬琰的面色,发觉还是有几分苍白,他听到她的解释,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口,最后只是道:“进来再说。”
李琬琰跟在萧愈背后进了大理寺监牢,密室里萧愈已经命人给范楚生动刑,场面有些血腥。
萧愈特意看了看身旁的李琬琰,却见她眉头都没蹙一下。
霍刀见萧愈回来,抬了抬手示意掌刑的小吏停手。
“王爷,范楚生不承认买通了狱中小吏给唐德下毒,属下以为要不要将小吏带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不必了,”萧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范楚生,瞧他那身板,只怕今日再打下去会断了气:“命人看好他,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这件牢房。”
萧愈说完,看向李琬琰,示意一同离开。
李琬琰瞧了瞧范楚生,也知第一日审不出什么来,范楚生但凡有点头脑,就知道认罪只有死路一条,咬死不认还有可能等到丞相想办法救命。
李琬琰根本萧愈走出大理寺,不想他跟着她一同上了马车,要进宫去。
因昨日的事,李琬琰现在单独和萧愈坐在马车中,还有些心有余悸,但所幸,他今日十分安静,没有一点过分的举动。
马车驶入皇宫,跑过笔直的甬道,最后停在未央宫门前。
萧愈在李琬琰之前起身下车,他站在杌凳旁,看着她从车厢中弯身走出来的,朝她伸出手。
李琬琰看着萧愈递来的手微愣,她迟疑片刻,抬起小手搭在他宽大的掌心。
萧愈握住李琬琰柔软的小手,发觉她的指尖有些冰凉,他扶着她走下马车后并没有松手,而是一直牵着她的手往宫内走,穿过一道道殿门,最后回到寝殿。
在寝殿的外廊下,萧愈牵着李琬琰的手正要入内,便看见从一侧偏殿端着药炉走来的何筎风。
萧愈下意识眯了眯眼,随后举步跨过门槛,拉着李琬琰率先入殿。
李琬琰发觉萧愈自今早上起便一反常态,她尚不知是喜是忧,两人刚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外面何筎风便开口求见。
何筎风端着药碗走进来,低身行礼了,随后将药炉中的汤药倒在白玉碗中,他刚抬起头,便看见萧愈伸来的手。
何筎风一顿,他抬眸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李琬琰,她虽也有些意外,但没有开口说什么,何筎风只好将药碗双手奉给萧愈。
萧愈接过汤药,有几分娴熟的用勺子搅拌散热,随后舀起一勺,送到唇边吹了吹,然后喂给李琬琰。
李琬琰看着萧愈这般举动,实在是意外,意外之余还有不解,她垂眸瞧了瞧送到唇边的汤药,停顿片刻,最后配合的张口喝下。
萧愈眉心似乎有几分舒展,他又盛了一勺,喂李琬琰喝下。
何筎风立在一旁,看着萧愈与李琬琰的一举一动,眸底神色愈发暗淡,最后默默一礼,转身退下。
萧愈的余光眼见何筎风离开,他面上表情好似没什么变化,仍然仔细的喂李琬琰喝药,甚至时不时还会拿起帕子,擦拭她唇瓣上多余的药汁。
李琬琰却在何筎风离开后,忍不住开口:“我自己来吧。”她欲伸手拿过药碗,却被萧愈躲开。
“我喂你。”他倒是执意如此。
“这样喝太苦了。”李琬琰抿了抿嘴唇,刚刚何筎风在,她不好折萧愈的面子:“还是我自己喝吧。”她说完,从萧愈手中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李琬琰将药碗放下,拿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又是‘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蜜饯的玫瑰香伴着清茶香在唇齿间逸开,汤药的苦涩滋味在口中渐渐褪去。
喝完药,两人一时没什么事情做,整个寝殿中又没有旁人在,这样面对面坐着,李琬琰还有些不适应,她不知萧愈怎么突然间就一反常态,明明昨晚上对待她还剑拔弩张的。
李琬琰想了想,决定谈些正事转移注意力:“今日的事,并非是丞相亲自动的手,若范楚生抵死不肯招,我们该如何?”
李琬琰话音刚落,明琴忽然从殿外走进来,禀报说大理寺卿在殿外求见。
闻言,李琬琰和萧愈对视一眼,随后李琬琰开口将人召进来。
她话落,转眸看向萧愈,欲言又止。
萧愈在李琬琰眼神中读懂她的犹豫,未等她开口,便先一步站起身,往床榻走去,他躺在榻上,将两侧床幔放下,将自己遮挡住。
李琬琰看着萧愈的举动抿了抿唇,她目光落向殿中一旁的屏风,终究没说什么。
大理寺卿很快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李琬琰率先行了一个扣头大礼。
李琬琰连忙道了句免礼,她看着一脸惶恐的大理寺卿,开口询问:“可是狱中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并非是狱中出事,”大理寺卿说着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来寻微臣,求微臣帮忙,让他与狱中的范楚生单独见一面。微臣心知这不合理法,更有摄政王交代在先,实在不敢违逆,便拒绝了丞相。”
“臣心知丞相此举不妥,罪犯楚生又涉及到通敌大事,微臣不敢擅专,特来向长公主禀报。”
李琬琰闻言,心道丞相的动作倒是迅速,只是他就算见了范楚生又有何用,总不可能将他从狱中囫囵个的救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丞相愿意有所举动是好事,他有动作,她们才有机会拿到证据。
李琬琰飞快思考,最后开口:“你去找丞相,告诉他你愿意帮他这个忙。”
“这……”大理寺卿有些不明白。
“你只记得不要让丞相起疑就好,其余本宫自有安排。”
大理寺卿得了吩咐,俯身退下。
李琬琰听着大理寺卿的脚步声走远,却发现床榻处一直没有动静,她等了等,见还没有动静,只好起身往床榻处走,她站到榻前,抬手刚撩开床幔,便被萧愈伸出的手一把握住手腕,他臂上用力一拽,她整个人摔下去,直接摔倒在他胸膛上。
李琬琰心上一惊,以为萧愈又要如何,正挣扎想起身逃跑,却发现腰身被他有力的手臂锢住。
“萧愈…”李琬琰忍不住心慌。
“别乱动,”他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躺倒床榻内侧,他面对面的拥着她:“本王昨晚没睡好,要补眠一会。”
李琬琰见萧愈话落便闭上眼,紧绷的心有几分松弛,她原还以为萧愈会先问她,为什么要答应丞相。
李琬琰看着萧愈阖上的双目,他许久没有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将她搂在怀中,他们之间的距离十分近,她看着他根根分明又十分纤长的睫毛,他眉眼精致的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行军多年的糙汉。
李琬琰瞧着瞧着,忽然发现萧愈右面眉骨上似乎有一道疤,她期初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下意识抬起手触摸上他浓密的眉毛,轻轻拨开,凑近去看,在他眉骨位置上,果然有一道拇指肚长的疤痕。
李琬琰正看得出神,忽然她的手被萧愈抬起的掌心握住,从眉骨处拿下来,随后他睁开眼,目光直直瞧她。
李琬琰对上萧愈的目光,下意识觉得他不悦,一时有些后悔心虚,粉软的唇下意识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