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 第39章

作者:雪落蒹葭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云慎和何筎风斟酌出一个药方, 煎了药, 喂李琬琰服下, 久等不到见效。

  天边泛起鱼肚白, 萧愈整夜未眠, 一直守在李琬琰身边, 牵着她滚烫的小手,不停的用湿帕子替她擦拭额头,脖颈,试图用最古老的法子替她降温。

  这一整夜,过往十数年的记忆,像车轮一样在脑海中滚滚而过,无数黑白画卷般的曾经,只有柏茗堂的年岁沾染色彩。

  柏茗堂的深秋,满天枫叶,夕阳暖得像冬日围炉,她推开朱红色褪漆的宫门跑进来,笑着唤他:“阿愈!”

  “阿愈……”

  萧愈晃神,如梦初醒般,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李琬琰,俯身耳畔贴近她,想要确认那声呢喃。

  “阿愈……”

  又一声,萧愈听着李琬琰细若蚊蝇的声音,握着她的大手忍不住一颤。

  “我在,琰琰,我在。”他急忙回应她,颤抖的指尖轻抚上她的面庞,他等着她醒来,却许久许久,不见她睁眼。

  她似乎是在梦里想到他。

  萧愈心口一疼,他将李琬琰的小手攥得更紧。

  何筎风和云慎研究好几个时辰,终于发现不起药效的原因,他们少了一味调制温和的药引。

  随军都是些常备药,云慎和何筎风不死心的去药品库房找过,连暂时可以替代的药引也没找到,如今若想要李琬琰退热,只有两条路,要么折返回京,要么继续南下去距离最近的隋州城。

  何筎风将情况禀告给萧愈,算过路程,折返回京至少需要两日,改道去隋州城只需半日,对比下来,萧愈决定亲自带着李琬琰前去隋州。

  消息传到吴少陵耳朵里,他不顾霍刀的阻拦,直奔帅帐,看着像石柱一样守在李琬琰床榻前不动的萧愈,不解不忿的情绪再次涌上。

  吴少陵张口想要与萧愈理论,被萧愈投来的眼神止住,他抿了抿嘴,先转身走了出去。

  萧愈重新洗了手帕,叠好覆在李琬琰额上后,起身向外走,撩开帐门前的帷幔,便见等候在外面急躁不安的吴少陵。

  吴少陵看见萧愈,大步直奔他身前:“阿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领兵打仗岂是儿戏?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萧愈闻言,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吴少陵:“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隋州。”

  “她不是带了个太医,你若不放心,大可拨出一队人马从旁随护,再不放心,你哪怕派霍刀跟她去隋州,也好过你亲自去啊。”

  “我心意已决。”萧愈淡淡开口,他眼底一片青黑,眸底疲倦之意明显。

  他话落闭了闭眼,接着似乎轻叹一声:“我去隋州之事无需声张,只你们几日知晓,你继续带大军南下,等到剑南道时,她应该会脱离危险,我自会及时赶回去。”

  “阿愈!你知道我不是在意时间,我在意的是,你为了她,抛下数十万大军。”

  “够了,本王心中有数,你只需听令便好。”萧愈蹙眉打断吴少陵,他看了眼霍刀,随后转身返回帅帐。

  “阿愈!王爷!”吴少陵欲追赶,被霍刀拦住,他一时推不开霍刀这个傻大个,气得原地打转,眼瞧着萧愈没入帅帐的背影,忍不住气恼:“萧愈!你在她身上吃得亏还不够多吗!”

  霍刀拦着吴少陵,等萧愈回到帅帐,才放下手臂,他忍不住劝道:“这么多年,王爷下决定的事,岂会改变。”

  “总之如今还不到战时,安明栾那边还未劝降,开战之期尚不能定,我们只需听命领好兵,便是给王爷最大的助力。”

  “你说得这些我岂会不知?”吴少陵气得忍不住双手掐腰:“主要是那个女人不值得!”

  霍刀抿了抿嘴未接话。

  吴少陵见霍刀回避不谈,气得抬脚蹬地:“你就没头没脑跟着王爷吧,从前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

  “从前什么事?”霍刀好奇。

  吴少陵张嘴要回答,忽然顿住,摆了摆手,转身就走:“我去点兵了,不与你废话。”

  霍刀目送吴少陵离开,回到帐中,他站在萧愈身旁,目光快速往床榻一瞥,短短一日,长公主似乎更清瘦了不少,本就单薄纤弱的人,现下当真如一缕烟,好像风一吹便会散。

  霍刀迅速收回目光,他低下头向萧愈汇报审问刺客之事。

  “那刺客说,因为事败不敢归乡,怕安明栾问罪,但一家老小又都捏在安明栾手里,本想孤注一掷,自己拼死若能行刺成功,至少还能换出全家人一条活路。”

  “王爷觉得,他这话能有几分真?这人我们还要留着吗?”

  霍刀话落,几乎瞬间便听到萧愈的声音,孤寒至极,了无温度。

  “杀。”

  霍刀心头微凛,立即俯身:“是。”

  当日晌午,萧愈将行军之事安顿好,便亲自陪着李琬琰前往隋州。

  吴少陵自知拗不过萧愈,心里骂他又着了魔,但还是亲自骑马送了他十里。

  等他折返军营,大军已经整顿好,吴少陵带着大军继续南下,走了半日,忽然发现原本跟在后面的贺兰兄妹不见了身影。

  ***

  李琬琰初醒时,已是萧愈带她到隋州城一个月后。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少,和大家解释一下,上两周都在四处看房,今天刚刚定下来,家里要忙的事情告一段落,明天要去外地,可能还是章短小,后两天应该就会有空了,一定努力多更!不好意思小可们,再忍受几章短小,等我努力支棱起来!

第48章

  隋州的盛夏多雨, 李琬琰在床榻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四肢酸乏的厉害,终于等到放晴, 求萧愈带她到外面走走。

  萧愈原是不肯, 想她再多休养几日, 后实在受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眼神, 便套了车,带她到城中央的花市街上玩。

  放晴后街上人慢慢多起来, 拂面的微风还带着些雨后的湿冷,下车前萧愈将蚕丝披风披到李琬琰肩头,随后牵着她的手, 走在小桥流水中央的青石板路上。

  李琬琰清瘦不少, 本就纤细的腰身更不盈一握,体力也大不如前, 只走了一刻钟, 便出了一身的虚汗。

  “阿愈, ”李琬琰停下脚步,指了指路边卖糖画的摊位:“我想要这个。”

  萧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随后走到摊位前, 亲自排队替她卖糖。

  李琬琰站在原地等了会, 实在疲惫的厉害, 转身朝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马车招了招手。

  马车跑到近前, 李琬琰扶着车厢, 踩着杌凳, 一步步缓缓登上马车, 她坐到车厢里, 将云肩脱掉,缓了些力气抬手撩开窗幔,窗外的萧愈正买好糖画转身,与她的视线隔窗相对。

  萧愈手里拿着糖画回到马车上,看着李琬琰脸色微白,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累了,”李琬琰摇了摇头,她抬手拉住萧愈,将他拉到身旁坐下:“看来该好好听何院首的话,在屋里躺在休息。”

  萧愈听着李琬琰懒洋洋的话,抬手将糖递给她:“那我们回去。”

  李琬琰吃了一口甜滋滋的糖,闻言立即摇头:“不要!我们还没有听南楼的话本子。”

  “不是说累了?”萧愈凑到李琬琰身前,低头咬了一口她手里的糖:“好似比京城的还要甜些。”

  李琬琰眼看着小兔子的耳朵被萧愈咬掉一只,有些心疼的抿了抿嘴:“去南楼。”

  萧愈领着李琬琰去了花市街中央最热闹的南楼,一层有琵琶女弹唱,江南软语,一词一句声声婉转。

  二楼中央有个戏台子,中央一人一案一扇,台下围着坐满了人,萧愈包下离台子最近处的雅间。

  说是院中先生刚做出的新本子,可李琬琰和萧愈听着听着,便觉出几分熟悉,再听下去,倒是直接将说书先生口中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猜出来,这个画本子像极了宋玉所篇《登徒子好色赋。》

  那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是楚王,途径此地被抓到山上的富家公子是宋玉,从旁教唆山大王杀人的是登徒子。

  李琬琰大失所望,越听越无聊,她将糖画吃完,忽而扭头问身旁正喝茶的萧愈:“这世上当真有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如此标志的姑娘。”

  萧愈闻言微微挑眉:“宋玉大抵是在骗楚王,不过……”他说着一顿,撂下茶盏,抬手一把将李琬琰抱起,他抱着她起身,走到雅间房门前,眉眼示意李琬琰开门。

  李琬琰被萧愈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抬手将雅间的门推开,萧愈便抱着她阔步而出,走下层层台阶,出了南楼,将她抱上一直等候在外的马车。

  “你坐什么?怎么突然走了。”

  “没什么好听的,”他将她抱到椅子上,俯身将她拢在怀里:“宋玉可有见过这样的美人我不知,但我知我见过。”

  李琬琰微愣,接着小脸一红,她抬手将他推开:“好了,回家了。”

  回府衙的路上,李琬琰看着热闹的街景,侧头靠在萧愈的肩膀上,忽而没头没脑的道了句:“若一辈子就留在隋州城也很好。”

  萧愈闻言以为李琬琰不舍,抬头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等解了南境之乱,隋州太平,你随时想来,都可以。”

  李琬琰听着萧愈的回应,并未接话,似乎一日来疲惫尽了,倚在他肩头刚刚闭眼便睡去。

  ***

  吴少陵领兵驻剑南道,短短半月里,几次通使,安不肯降,议和的条件亦十分猖狂,欲与萧愈以蜀川分南北,各自登基加冕,互不侵犯,对派人行刺当朝摄政长公主一事,毫无悔意,且扬言,若有机会,愿助萧愈一臂之力,屠尽皇室,共谋大业。

  安明栾几番言论,不仅揭露其昭昭野心,更是三两拨千金,一边挑拨摄政王和长公主之间的盟友关系,一边拉萧愈下水,与他共担谋杀皇室之责。

  吴少陵被安明栾的行径气得不轻,他传信萧愈,摆明议和无门,大战在即,问他何时归来。

  萧愈收到吴少陵的军报时隋州又是落雨十分,这里的气候极不适应李琬琰养伤,一下雨伤口处便泛痒。

  萧愈已经命霍刀带人收拾行礼,如今摆在他面前又有两条路。带着李琬琰按照原计划南下或是送李琬琰回京城。

  私心里,他是想留她在身边的,不为其他,只因她有伤在身,他不放心她孤身回京。

  但军营条件不比皇宫,把她留在身边,战事莫测,不一定哪一日她就要跟着他吃苦。

  萧愈再三纠结无法决断,他收起吴少陵的线报,下令次日启程前往剑南道,随后往李琬琰的房间去。

  萧愈走到房门前,正遇上端着药碗走出来的何筎风,这一个月来,伤势不仅折磨得李琬琰消瘦许多,萧愈和何筎风两个大男人也跟着瘦了不少,何筎风原本清隽的面庞微微凹陷下去。

  两人面对面遇上,何筎风对着萧愈一礼,萧愈微微点头,算作示意,随后两人擦肩而过,萧愈推门入内。

  李琬琰正躺在榻上看从萧愈书案上拿来的兵法,闻声朝房门处望了一眼,又目不转睛的回到书页上。

  萧愈将李琬琰敷衍的眼神尽收眼底,他直奔床榻旁坐下,抬手就去撩她的衣摆。

  李琬琰感受到萧愈的动作身子不由一僵,她立即放下双手举着的书,目光下落到萧愈面上,她怔怔瞧他,眉梢都带着几分紧张。

  萧愈与李琬琰对视半晌,他险些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微微挑眉,目光从她紧张的小脸上下移,最后落在她平坦小腹上,他瞧着上面微微发红的伤疤,从床旁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珍珠白色的药膏触手冰凉,萧愈从指腹取出一些,轻轻涂抹在李琬琰的伤口上。

  期初有些痒,慢慢的开始疼,李琬琰忍不住咬唇,下意识动了动身子想要躲闪。

  萧愈看出李琬琰受苦,涂好药后,他微微弯身,薄唇凑近她的伤疤处,轻轻吹气。

  微凉的风,缓解了她的疼,她的小脸却越来越烫,李琬琰忍不住抬手去推萧愈。

  萧愈抬起头,顺便将刚刚撩起衣摆重新放下,遮住李琬琰的伤口。

  他瞧她通红的小脸,低笑一声。

  “安明栾借到了兵,铁了心想要与我拼死一搏,战事催促,明日我便要动身前去剑南道。”他嗓音很温柔,与她交代到此处忽然一顿,停顿片刻,接着他抬手蹭了蹭她还红着的小脸:“明日,我派一队兵马,送你和何筎风回京。”

  作者有话说:

  注:“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引自《登徒子好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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