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落蒹葭
床榻旁是空的,李琬琰不知道萧愈是何事走的,又或许他昨晚根本没有留下。
她太饿了,腹内一片冰凉酸涩,连四肢也酸疼的没有力气,她想下榻去寻些吃食,却忽然听见屋外有动静。
“谁?”她心里警觉。
‘吱呀’一声,屋门立即从外面推开,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口,朝她恭敬一礼:“姑娘醒了?”
李琬琰心里疑惑,盯着走上前的妇人,瞧着十分面生。
“主家命我来照顾您,您可要吃些东西?”
主家?难道是萧愈?
李琬琰想到萧愈,难免忆起昨晚,她低头瞧了瞧身上规整的中衣,她连自己如何睡去都不知道。
李琬琰目光重新落向妇人身上:“准备些粥吧。”
她饿的没力气,却胃口不佳。
妇人闻言连忙点头:“备了备了,我这就给您端过来。”
李琬琰喝了半碗粥,又喝了几口甜汤,身上的虚汗消下去,她也疲惫再吃下去,让妇人收拾起来。
李琬琰在当晚又见到了萧愈,妇人本陪着说话,见萧愈来了,特别识趣的退了下去。
李琬琰坐在窗畔的小榻上,抬眸瞧着萧愈高大的身影从远至近走来,她望着他,心底有些复杂。
萧愈打量李琬琰的小脸,似乎比昨日好了些,他自然地在她身边落坐:“什么时候睡醒的?”
“晌午。”
“吃过饭了吗?”
“嗯。”
萧愈瞧着李琬琰低垂的小脸,停顿片刻:“这些日子你就住这,若缺什么少什么就告诉我。”
李琬琰闻声抬头:“你打算一直将我关在这吗?”
“你知道你现在不合适露面。”
“我可以解释的!”
萧愈盯着李琬琰,若世间万事皆可用一张嘴说清楚,就不会有那么冤案。
李琬琰话落对上萧愈的神情,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简单,就算不是她做的,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引起幽州军众怒的摄政长公主,想要萧愈杀了她的人,应该不计其数。
“可不可以放了我弟弟?”李琬琰祈求看向萧愈:“我可以让他隐姓埋名,甚至,你若不放心,你也可以派人看着他,阿愈,我保证,阿仁绝不会对你有威胁。”
“本王没有那么多闲心。”萧愈淡声开口,他话落站起身,拉着李琬琰往床榻去。
与其日夜防着先朝血脉,倒不如一剑杀了来得永绝后患。
李琬琰被萧愈推坐到榻上,她试着起身逃开,被他展开的手臂环抱住,他拦住她,再次推到榻上。
李琬琰仰起头,看着站在床榻前的萧愈,房内的灯火从后面映照过来,他的面庞与她,皆笼罩在阴影里。
李琬琰眼底微红,渐渐地她垂下眼眸,阖上双眸。
***
李琬琰次日醒来,身子像是被车轮碾压过的疼,她双目微微肿着,睁开眼,眼底也是一片干涩的疼。
妇人惊呼着从门外跑进来,看着醒来的李琬琰,抬手朝屋外指:“姑娘,起火了,外头起大火了。”
李琬琰闻言朝外面看,透过窗子似乎能隐隐瞧见窗外的火光,她披了件衣裳下榻,走到屋门处,朝妇人手指的方向的望去。
远处火光满天,她瞧着那方向忽而一怔,起火的方向正是皇陵。
皇陵距京甚远,她能见如此火势,无法想象皇陵山上的火会有多大。
李琬琰站在门畔,怔怔瞧着那火光天,脑海里晃过曾经萧愈无数憎恶的眉眼,她忆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恨先帝,恨得要挫骨扬灰。
那先帝的孩子呢?
萧愈或许曾经想要放过阿仁,但经此一遭,他的怨恨只会增而不减。
满天的火光卷着滚滚浓烟,似乎要将天地吞噬,李琬琰忽而心口绞痛,她下意识想要捂住心口,却在抬手的瞬间,眼前一黑。
妇人原还站在李琬琰身旁看热闹,惊呼这百十来年难见的大火,却听耳边‘咚’的一声响,原本好好站在她身边的李琬琰突然昏死过去。
妇人吓的惊叫,连忙蹲下身,试图将李琬琰唤醒,许久不见效果,她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跑出宅子,往街对面的医馆处去。
萧愈得到李琬琰昏迷的消息时,正在宫中与众部将讨论发兵行宫。
作者有话说:
再短一天,
第62章
吴少陵眼见着霍刀趴在萧愈耳边说了几句, 萧愈顿时神情大变,站起身就直奔屋外。
吴少陵看了眼对面,面面相觑的众将, 他起身拦住要跟上去的霍刀, 压低声音:“什么事?”
霍刀一脸为难:“王爷有命, 不许说。”
吴少陵闻言, 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谁了。
他懒得再理霍刀,摆摆手:“走走, 就胡闹吧。”
别苑里,妇人正满面焦急的送走从对街医馆请来的大夫,大夫背着药箱, 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摇着头向外走, 出门前忍不住向妇人嘱咐:“尽快准备后事吧。”
妇人闻言被惊得不轻,她才被雇来伺候没几日, 哪料到会遇上这等大事, 她一边心疼李琬琰年纪轻轻竟这样命薄, 一边又担心主家会不会埋怨她照顾不周,赖到她头上。
大夫话落,要出门离去,刚一转身便与急匆匆赶紧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两人相撞, 大夫几个踉跄向后, 险些跌坐到地上, 他看着从外面闯进来的年轻男子, 见男子直奔里屋,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背药箱的白胡老头。
大夫站在原地缓了缓, 他看着两人消失在房前的身影, 摇了摇头, 朝妇人道:“晚了。”
妇人看见赶来的萧愈,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她急着将大夫送出房门,连忙返回屋内。
萧愈已经李琬琰从地上抱回床榻上,云慎跪在床前诊脉,他的神情几变,最后终似了然的叹了口气。
“难怪…竟是如此。”他喃喃自语。
“如何?”萧愈从旁急问,他耳畔现在还回荡着刚刚在门口听到的让准备后事的话,他不信,越极力想抹去,那声音越清晰。
云慎从床畔起身,望着萧愈,神情有些凝重:“殿…”他开口注意到后面的妇人,立即停住。
萧愈回头,示意妇人退下,等妇人关上了门,云慎才有些沉重的开口。
“是因为心疾发作。”
“心疾?”萧愈一时听不懂云慎的话,蹙眉双目紧盯着他:“她何时有心疾?”
萧愈自幼便与李琬琰认识,她身体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这…”云慎知晓萧愈没办法接受的原因,心疾大多是自娘胎里带着,但也不排除后天生成,只是像李琬琰这样年轻的,实在少见。
“你可有什么法子?本王要你治好她。”
云慎闻言却发愁,别说彻底医治好李琬琰了,便是现在要他保下她的命都困难。
“王爷恕罪,殿下这病来得突然,是…十分凶险。”云慎刚刚也听到了那位大夫的话,期初只怪那大夫如此不上心,后来诊了脉才懂其中凶险:“在下不擅于此,对殿下的体质也不了解,实在不敢乱用药,还请王爷恕罪。”
萧愈闻言更是不懂了,他一动不动盯着云慎:“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云慎正想请罪,焦急之下,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他眼睛瞬间一亮:“何筎风!”
“之前都是他一直在照顾殿下,他一定知道殿下的心疾,他一定有法子的!”
萧愈听着云慎略带激动的话,连忙命人去召何筎风。
云慎再次替李琬琰诊脉,只怕病势汹汹,她撑不到何筎风赶来。
云慎用余光看了看站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萧愈,意识到自己此事不宜留在这里,便道:“王爷,臣先去用当归、川芎配一碗养血活血的方子,为殿下拖延些时间。”
云慎背着药箱出门后,萧愈怔怔的走到床榻前,他坐在李琬琰身旁,看着她苍白的面庞,他去牵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凉。
萧愈只觉得心头悬着一把刀,锋利的刃并不致命的一道又一道割着他胸口,可若她有什么闪失,便要一剑穿胸,夺了他的性命。
萧愈的手在抖,往昔的记忆一段一段涌上,他怪自己的粗心,竟连她何时患了心疾都不知。
何筎风在府上当得知门外来了摄政王的人,他下意识拒绝,并让一同在场的裴铎和明琴躲到屋后去。
在京中大乱,幽州军入城后,裴铎便和明琴从京郊跑去来,暂且躲回裴府,后来又联系上了何筎风,本来以为他会知道李琬琰的下落,不想何筎风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曾经进过一次宫,后来就再无缘见李琬琰一面。
裴铎算着时日,他们与李琬琰已经失联近四个月了,他只打听到明王挟着陛下逃到行宫去了,欲做最后的抵抗,但是关于长公主李琬琰的消息,却没有一丝一毫音信。
坊间传闻倒是不少,长公主在幽州军入宫当日便死于敌军之手,也有传闻长公主与陛下一同逃去了行宫,还有人说长公主不仅没死,还在皇宫里,正与摄政王商量着如何讨伐引起京中大乱的贼王,救回陛下。
坊间众说纷纭,哪个都不可信,但裴铎和何筎风他们宁愿相信李琬琰是真的与陛下一起逃往行宫了。
而那个讨伐贼王,救回陛下的传闻,他们听起来,就知是无稽之谈,萧愈真心想要杀了李玄明不假,但他在南境吃了那么多亏,心里必然有恨有怨,李玄明又打着陛下与长公主的旗号,萧愈是绝不可能会想要救陛下。
百姓们不知道,他们却清楚,萧愈如今在南境扫平了安明栾的全部势力,统一国中南北境,又挥兵进京,打着是清君侧的旗号,行的却是要谋朝篡位之举。
可偏偏幽州军纪律森严,入京后毫无烧杀抢掠之举,还帮着百姓重建房屋,分发米粮,十分得人心。
何筎风心里早打定主意,若李琬琰真有个三长两短,日后萧愈登基为帝,他此生绝不会再入御医院为官,一身医学宁愿卖与百姓家,也不受萧愈的皇权富贵。
他派人回绝了摄政王府来人,没多久就见仆人白着脸匆匆跑回来,他还没来及询问仆人详情,就见仆人身后紧跟着手持长戟闯进来的霍刀。
何筎风神色一变,他盯了盯霍刀手里的铁器,面容明显带怒:“霍副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病危,王爷速请你去救命。”霍刀喘着粗气,明显是一路急赶而来,他来不及与何筎风多解释,张口就道。
这话一出,倒是将何筎风说愣了,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倒是躲在屋后的明琴闻言心头一跳,她比裴铎和何筎风这两个大男人都清楚李琬琰和萧愈私下里的关系究竟如何,顿时从屏风后面跑出来,她催促何筎风:“还不快走!”
霍刀许久没见到明琴,幽州军攻破城门那日,他还特意四处寻找过她,不想是躲在了何筎风的府上。
何筎风被明琴催着回神,立即跑去背药箱,顺便将抽屉里他潜心数月配出的新药带上。
裴铎见明琴跑出去后,霍刀没什么反应,只能打赌他是善意前来,也从屏风后现了身。
霍刀看着要一同跟着去的三人,唯有点头,霍刀和何筎风骑马先行,裴铎套了车,带着明琴,往霍刀所给地址给取。
云慎煎好药,正想给李琬琰服下去,屋舍的门被猛得推开,何筎风背着药箱冲进来,他满头大汗的喝了一句:“别给她喝!”
云慎被何筎风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险些洒了药,他当即将药碗放下,何筎风急奔到床榻前,他一瞧李琬琰尽褪血色的面庞,心头一紧,再一诊脉,当即神色大变。